巫小诗

偶遇一位关系不错的学妹，平日里她都会老远就甜甜地跟我打招呼，但这一次没有。她的眼神甚至有点躲避我。走近了才发现，学妹哭了，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像是白纸上打翻的颜料。

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没事，然后踩着不适合她年纪的高跟鞋，拎着几包看似衣物的袋子消失在我的视野。

当天晚上，还是想着这件事不对劲，于是发消息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这位学妹我平日里很喜欢，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漂亮开朗又有礼貌，因在网络电台朗诵一篇我的文章而相识，然后渐渐发展成线下好友。

其实学妹的电台并没有多少听众，但她每一次的认真劲头啊，仿佛声波的对面有上万只耳朵在等待，她是我眼中那种有天赋还很上进的女孩。

心情平复一点的她，向我娓娓道来她的经历。

学妹从大二开始接一些外面的主持活动，商场店庆、公司年会、车展和婚礼她都主持过，她不觉得学生用课余时间出去挣点钱有什么错，相反，一次次的锻炼，让原本不那么开朗自信的她变得大胆起来，突发情况也能应付自如。总之，商业主持对她而言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学妹周围像她一样忙于“接活儿”的同学并不是很多，大部分同学家境殷实，认为“没必要去受那份苦”。活动主持的时间多集中在周末，而周末又是小姐妹们吃饭逛街的主要时段，因此，学妹不得不错过了一些聚会，她也渐渐成为了同学眼中的异类，那个“想赚钱想疯了”的异类。

其实学妹的家境也并不困顿，她只是觉得既然自己可以靠不反感的劳动换来报酬，替父母分担一些又有何不可呢？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挣到主持费时的激动，去专柜选了两支很喜欢的口红，自己一支，孝敬妈妈一支，即便那支口红因为颜色太艳妈妈很少用，但随口红一起送的手写便签，妈妈现在还夹在本子里珍藏着。那张便签写的是：“老妈，等着我养你吧！”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用劳动报酬来抵制歧视时的痛快。一次，有个找她帮过忙的研究生学长请吃饭，学长面相猥琐、言语暧昧，说自己在跟导师做很牛的项目，又说女生不用读太多书，也不用太辛苦去工作，尤其像你这种长得漂亮的，嫁个会赚钱的男人可以少奋斗十几年，甚至直接问学妹，听说你们这种专业，有很多女生被人包养啊？

学妹没怎么回话，去洗手间的时候，默默在前台把账结了。吃完饭男生叫服务员买单时，她说，我已经付过了，这顿我请，毕竟你们研究生一个月的津贴还不够我一场主持的钱。学长当时的表情，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呢。

今天，学妹是去主持了一场很久之前就应允了的开业活动，时间在周六下午，本不会耽误上课。可是就在前一天晚上，老师突然通知下周二的课因为自己有事而改到这周六的下午，刚好跟学妹的主持活动冲突。

学妹跟主办方早已沟通过多次台本，现场彩排也完整走过，她无法推掉这场主持，更无法替换别人，迫不得已只能选择翘课去主持。

她在现场主持的时候，同学们在教室上课，小班专业课，老师一眼就发现她没来，问去哪里了，底下有同学应答：“老师，她赚钱去啦！”

老师很生气，说这哪是学生该有的样子，甚至让同学转告她“下次再因为商业主持缺席，这门课就算她不及格”。

等学妹结束了主持，在大冬天穿着无袖裙装礼服瑟瑟发抖地走到后台，披上羽绒服拿起手机时，她看到同学发来的微信：“让你不要为几个钱那么拼命吧，这下好了，老师很生气，说要挂掉你。”

在那个瞬间，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觉得好冷，披着长羽绒服的自己，比刚才站在台上的时候还要冷。这种寒冷，不是来自老师的生气，而是，来自周围人的不理解。听完学妹的讲述，我突然好心疼她，我心疼一个女孩子的埋头努力，在他人看来是那么利欲熏心的事情。何止学妹，有多少人被这样非议着：

“他学习那么刻苦，不就是为了保研嘛！”

“他卖命写啊，画啊，唱啊，不就是为了红嘛！”

“她每天打扮得那么美，不就是为了勾引异性嘛！”

……

总有那么多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的人，把人的付出当成案板上的猪肉，按斤算价，少一分回报都是吃亏。

可是你知道吗？这世界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利欲熏心。有一种付出叫“热爱”，有一种快乐叫“我乐意”。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