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涛

在动笔写下这一篇文化稿时，笔者必须先承认自己并没有完全搞清楚“Hygge”这个丹麦词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实际上，就连好多丹麦人自己也无法完全参透其本质。尽管这样，对很多初到丹麦的外国人来说，这个发音难度系数极高的词语还是常常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丹麦人常这样教导外国人说：“想要了解丹麦文化，先从这个词学起！”

笔者的国际关系学教授、丹麦奥胡斯大学的迈特（Mette）认为：Hygge更像是一组由多种符号组成的概念集合，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丹麦版本的“禅”。迈特举例称：毛茸茸的袜子、闪烁的蜡烛灯光、热乎的巧克力酒、可以把整个人都包住的懒人椅，还有和家人朋友相聚的美好时光都可以被归纳入“Hygge”里……总之在这个高纬度的北欧小国里，寒冷的西风可劲地往你脸上吹时，“唯有想方设法让自己感到舒适才是正义”！

这么一想，向国人正确翻译“Hygge”的思路终于被理顺了：哎妈，这不就是我们一天到晚所说的“葛优躺”吗？而且它还一定得是某种“高配版”的“葛优躺”——想象一下在这个时节的哈尔滨，这个时节的乌鲁木齐，你和三五好友、狗蛋二丫，一同相聚在暖气飘扬的室内，穿着贴身的家居服，喝上一杯加了棉花糖的热巧克力，然后歪在放了好多好多抱枕的沙发上，一起看一部1990年代的香港贺岁电影……

“葛优躺”也能文化输出

让“Hygge”走出丹麦、走向国际的是这两年来北欧生活方式的对外传播。英国的《卫报》统计称，光是2016年上半年就有9本以英语写作的、以介绍“Hygge”为主题的书籍在书店上架，英国人也是有点招架不住——毕竟他们也跟我一样，真是没办法在本国文化里找到一个精准的对应概念。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连丹麦人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文化概念，却正在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多国大行其道。大概这一个圣诞节如果不按照丹麦人的配方来过，你就真是个跟不上潮流的土包子了！

英国书商卡罗莱·桑德森感叹说，“Hygge引发的这一波出版热潮真是多年未见”。在这个人人都不想买书的时代，丹麦人竟然引发了纸质书的一场小型复兴。英国牛津词典和柯林斯词典双双把“Hygge”列入到2016年度热词中，与它并列的则是“英国脱欧”（Brexit）和“特朗普主义”（Trumpism）。

“Hygge”的一些重要构成元素

BBC的文化专栏作家安·瓦伦泰撰文吐槽说：“这玩意儿就是骗那些平常也不喜欢买书的人啊。反正看大家都在买，大家都在谈论，不跟上这一波高尚生活方式的普及运动肯定不行……反正这类家居生活书装帧又精美，哪怕买了不看，摆在家里也不错嘛。”

《卫报》的麦克·布斯认为，“Hygge”这个概念似乎在丹麦的邻近国家里都有——德国人把它叫做“gemutlich”，荷兰人把它叫做“gezelligheid”，本质上就是过圣诞时候的那种温馨又美好的氛围。只不过，丹麦人把它给包装了起来，然后当成文化产品卖给了自己的邻居们。“这可能是继乐高积木之后，丹麦第二大的文化标志了。”

别国轻易学不来

不过阻碍丹麦式“葛优躺”对外传播的一大障碍是：这似乎真是有钱有闲阶级才能做的事儿。想想中国式的原版“葛优躺”本来就是年轻一代遭遇困境、陷入对生活的失望之后进行的“放弃式疗法”，到丹麦人这儿怎么就成了全民文化了？

布斯分析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丹麦整个国家都有钱有闲。他举例称，丹麦人是真的富裕，居民生活品质全球数一数二;他们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让英国人也羡慕得不行;他们一不开心就吃抗抑郁药，不开心也开心了;他们人均消耗的酒精、培根和糖果量都高出全球平均水平一大截……“所以当他们研发出了这么样一种足以媲美天堂般享受的生活方式时，不应该感到奇怪”。

事实上，无数的组织机构曾经在无数的报告中将丹麦列为“全球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甚至在美国前总统竞选人伯尼·桑德斯看来，世界第一强国美国也应当要向丹麦的政治经济体系学习，建立人人都能过上高品质生活的高福利国度。

海伦·罗素是“Hygge”系列书籍的作者之一，她坚持认为“Hygge”文化的最大魅力在于它不仅仅是“中产阶级才能负担得起的享受”。她所著的《Hygge：揭秘丹麦成为全球最幸福国度的背后秘密》是英国的年度畅销书之一。

罗素表示，在丹麦，从清洁工到市长，人人都能在下班之后手握一杯红酒，窝在如同宜家样板间一样的自家客厅里，享受舒适的“葛优躺”时光——毕竟在丹麦，清洁工和市长之间的工资收入差距可能真的不大。按照世界银行发布的基尼系数报告来看，丹麦属于收入平等指数最高的国家之一。

事实上，即使是在笔者所居住的大学生公寓里，也能经常见到“穷大学生”们有事没事点个蜡烛、烤个曲奇来“Hygge”一下的场景。估计“享受品质生活”对他们而言并非仅仅是物质意义上的小小放纵，更是对心灵的慰藉。

当然不得不提的是，丹麦的普通大学生不但不用交学费，而且每个月还可以从政府领到接近5000块人民币的“零花钱”——笔者怀疑，这可能是丹麦政府“强制性Hygge”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