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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廪君到向王

2016-12-23章艳丽

青春岁月 2016年22期
关键词:民俗文化

章艳丽

【摘要】长阳土家族地区廪君叙事与向王叙事并存,存在于各种民俗载体中。本文通过梳理文献和民俗文化作品,指出廪君和向王非文化同源体,而是文化的综合体,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长阳土家族地区民俗文化的认同以及在纵横方向上的文化碰撞。

【关键词】廪君;向王;民俗文化;叙事主体

湖北长阳土家族地区廪君神话和向王传说的叙事传统长期并存。

一、廪君的是民族神

在当地,有这样一首祭祀歌歌:

天生人兮地生人,吾族母兮为盐神。

巫罗山兮有巫娃,巴务相兮号廪君。

众灵山兮有来脉,子孙旺兮有始先。

歌舞奠兮祀其祖,远古流兮至如今。

“兮”是南方民歌的典型衬字,这首祭歌传达一个信息:廪君被视为土家巴人的始祖神。关于廪君的记载,最早可以追述到战国时史学家所撰的《世本》一书;后范晔的《后汉书》、魏郦道元的《水经注》、唐人所辑《晋书》、杜佑的《通典》、樊绰的《蛮书》、五代杜光庭的《灵异记》都有相关记载,内容与《世本》如出一辙。《世本》载“廪君”奇特的出身:“廪君之先,故出巫诞……”,《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了“廪君”死后的奇迹:“廪君死,魂魄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清同治《长阳县志》也记载:“廪君之生也,出于赤穴;其死也,化为白虎,有垄宜也”,鄂西土家人相信廪君是自己的第一个祖先,是由白虎转化而来,死后也化为虎。因此,廪君神话源于巴人的图腾信仰,虎的骁勇善战符合了巴人的民族心理特征。

廪君被巴人奉为祖神,除了跟白虎划上关系,先民还将其纳入神的谱系中,《路史·后记·太吴伏羲氏》说:“伏羲生咸鸟,咸鸟生乘釐,是司水土,生后招(照),后照生顾相,等(降)处于巴,是生巴人”,“顾相”即《后汉书》所说之“务相”,一音之转;袁珂先生根据《山海经·海内经》载“西南有巴国,太皞生咸乌,咸乌生乘釐,乘釐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认为“巴国,其实就是巴族,在它远古时代的祖先里,有一个著名的英雄人物,叫廪君又叫务相的,有些学者认为,他可能便是伏羲的子孙后代”,史料对巴人的始祖追溯到伏羲,但“廪君”与“务相”的关系又如何呢?《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有详细的记载:

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皆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则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化为白虎,巴人因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

从这段记述里,可以看到“廪君”是“务相”推为首领之后的名号,而且廪君“是传说中的巴人及土家族的远古祖先,也是与白虎图腾有着脐带联系的民族神”,仅仅因为奇特的身世就被世人膜拜是不够的,廪君的伟大功绩在于开疆拓土,建立政权,图腾崇拜与祖先崇拜已经合二为一 ——廪君既是远古祖先,也是部落首领,更是民族英雄,他庇护着部落、氏族、家族和家庭。

二、向王,造神运动的产物

通过众多专家考证,“向王”的原型得到不同的历史人物对证。刘守华先生在《廪君即向王说质疑——土家族历史文化札记》一文中,提到了向王在神怪史志里对应的人物:《搜神记》中的隋代向辅,《湖北通志》中的汉代向述和三国时蜀将向宠等等;林继富先生在《民间叙事传统的转变——从廪君到向王》中按土家族分布区域的不同,将向王对应的时代人物进行了细分,“向王”进入了民族区域地理志。那么,向王是否真有其人,与廪君是同一人吗?

关于廪君和向王天子,史料中载“向王即古之廪君”(资丘刘氏宗祠石刻),“向王生而为英,死而为神……开辟清江有大禹之德”(对舞溪向王庙石刻)。清道光《长阳县志》载“先祖所立向王庙,向王者,古之廪君务相氏,有功夷水(清江),故土人祀之”,同治版《长阳县志》进一步解释道:“廪君世为人主,务相开其国,有功于民,今施南、巴东、长阳(含今五峰域西)等地立庙而祝。土语讹相为向耳。”简言之,向王即廪君务相氏,“向”是“相”之讹读。清代长阳著名诗人彭秋潭的《竹枝词》写道:“土船夷水射盐神,巴姓君王有旧闻。向王何许称天子,务相当年号廪君”,讹读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也影响了长阳土家地区对向王本人的真正认识。以为向王等同于廪君。

《巴土文化丛书·土家民间故事》里的民间传说《向王天子》、《向王化白虎》其实质内容就是史料中廪君“君乎夷城”、“坐化白虎”的记载,而《向王天子显圣》、《羊石滩》、《求雨》则带上了祈福保佑或劝善积德的色彩。因此,“廪君”和“向王”的关系不仅仅是一种时间呈递关系,更是一种文化相融的反映。这也有据可考,“向王天子,明川大帝”(教道《宝录》);“坐镇一郡,享祀千秋,显一角之威灵,神功不朽,得四相之辅弼,四境崇其祀典,一诚达乎震宫”(道教《向王琳宫》)。因此,道教在巴土地区本土化的过程中,“向王”成了一个主动的支配角色,“向王”是文化综合的产物,也是造神运动成功的一个产物。

三、民俗文化里的叙事主体

“廪君”和“向王”在长阳土家地区的民俗文化里多以口头形式出现,代表是民歌、民间故事和南曲,叙事的主体和重心是向王。在民间习俗里,向王是水神。六月六为向王节,相传向王天子于这一天遇难于清江河中,且向王天子也被尊为“清江龙王”,因此每年六月初六清江的船工都要祭祀向王,祈求向王天子保佑航行平安,这一礼仪在如今也保留了下来,每年都有向王歌会。向王歌会围绕向王天子功绩展开,如《向王天子吹牛角》:

向王天子一支角,吹出一条清江河。声音高,洪水涨,声音低,洪水落,吹出一条弯弯拐拐拐拐弯弯的清江河。

与祭拜廪君不同,祭拜向王天子的,不仅在重大场合,在婚嫁歌《拜堂歌》里也有体现:

拜堂拜堂,日吉时良,天地相配,姊妹成双,传宗接代,后世不忘,光宗耀祖,五世其昌,一拜天地,二拜向王,三拜君师,四拜爹娘,交杯饮酒,长发其祥。

虽然在典籍里,廪君作为先古不可缺少的神话人物存在,地位远高于向王,而在民间故事里,“向王”却时常活跃在民众的口中,连“坐化白虎”的向王都有名有姓,坐化地点都有地可查。

廪君与向王,在长阳土家地区民俗叙事主体中的演变,不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而是土家族民众在不同时代文化认同发生转变的结果。人们在生产实践活动中,由惧怕自然到逐步认识自然、战胜自然,当神权失去原来的神奇性和地位,人间的力量就会逐步取代超自然的力量,因此可说廪君活跃在神话和史诗的时代,明清之后人逐步战胜自然,廪君叙事渐被向王叙事取代,但民间活态的向王传说也糅合了廪君的事迹。我们不可能割舍过去,典籍文化与民俗文化里各自退让中发生了融合。

【参考文献】

[1] 向柏松. 廪君神话传说清江流域土家族的原始宗教[M]. 民族文学研究, 2005,(02):63.

[2] 袁珂. 廪君的传说[A].廪君的传说[Z]. 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民族文化研究会和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民族事务委员会, 1995.

[3] 向柏松. 廪君神话传说清江流域土家族的原始宗教[J]. 民族文学研究, 2005,(02):66.

[4] 林继富. 民间叙事传统的转变——从廪君到向王[J]. 中央民族大学学报, 2005(06):88-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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