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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麻花:马丽的魔法学校

2016-12-15驳静

三联生活周刊 2016年50期
关键词:张晨沈腾马丽

驳静

“开挂”,这是马丽这一年来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她背后的开心麻花,近两年同样风生水起,除了戏剧舞台,还在电影和电视喜剧综艺两条线上爆发。无论演员和团队,似乎都进入了新的魔法世界。

直到电影《夏洛特烦恼》大获成功前,马丽都是那个躲在后面或缩在角落的人。她是话剧版的马冬梅,但导演在为电影遴选演员时,出于票房和外形等方面的考虑,一开始的确把所有一线女演员都考虑了一圈,甚至其中小宋佳已进组排练。

这些意愿不需要特地说,她一方面清楚女主角人选的重要性,一方面又不可遏制地发现,这是她30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那么想要一样东西。

导演是开心麻花自己的导演,是马丽早已熟识的朋友,但她打不出那个电话,也没跟任何人倾诉。她憋着,默默减肥,为角色做准备。实在憋得难受了,就哭上一回,但就是不去争取。这有点像90年代的演员做派,组织有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自己心里需要的时候,却永远不说。

这让她有点痛恨自己被动的性格。

马丽

90年代流行一种易拉罐中奖的骗术。简单地说,就是一人打开一听饮料,惊呼中奖,而且还是美元,同伙假装路人,凑上去,说自己想要买,以此煽动周围的人。马丽第一次亲历这个骗局,就在去辽宁艺术专科学校的大巴车上。当时,她包里揣着1万多元的学费,数额挺大的,可能比当时车上任何人携带的现金都多。她一下子就心动了,心里盘算着这1万多能换多少美元,回头这些美元又能换来多少人民币。

1万能变好几万这个念头匍匐在一个十几岁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身上。

骗子没有空手而归,他们下车后,被骗了的人才意识到事情的真相,车厢陷入混乱,人们打电话报警,受害人开始嚎哭。马丽没成为其中之一,但直到车厢里纷乱四起,那个沉甸甸的贪念,才从她心头撤离。彼时,她缩在座椅里,包揣在她怀里,那1万多块钱就在那个包的深处。这件事也留在了马丽内心深处,给她留下了切肤的印象。

差一点被骗,比真正被骗更令人回味。这回的被动,就让她有点庆幸。但马丽真正明白钱的重要性,还要很多年以后。

8岁那年,她父母离婚。母亲开始需要自己赚钱,养活两个人。一开始是摆地摊,后来开了一家东北风味的家常菜馆。菜馆经营得不错,一度还扩张得挺大,成了那种带包厢的餐厅。

马丽挺喜欢去餐馆待着,一下学就去,也不帮忙,光围着收银台转悠,因为摸不准什么时候,老板娘会爽快地来一句:“去,拿钱去买零食。”拿到意外之财,她就一溜烟儿跑了。

所以其实马丽的印象中,好像钱来得挺容易,反正收银台那儿全是大大小小的钱。包括后来她开始离家上学,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不管在场有多少男生,总要喊一句她来买单。钱花完了,也是打个电话给母亲的事儿。

直到2003年的一天,打电话要钱的人换成了她母亲。马丽这才发现,原来家里的餐馆因为“非典”无力继续经营,小姑娘第一次为钱发了愁。她不偷懒儿了,开始去接一些小剧场的戏,还在一个私立学校当起了表演老师。

2013年5月16日,风靡全国的“开心麻花”爆笑减压舞台剧《乌龙山伯爵》在广西南宁演出

这起授课经历结束得很有喜感。马丽的任务是一个月讲两个周末,所以周六、日她会坐着5点的早班车赶去通州。讲到第三个月,学校开始拖欠工资。拖欠数额到2000块的时候,马丽觉得这不太行,她就在公交车上,一边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一边又壮着胆给负责人打电话。竟然也顺利地喊出了几句狠话。后来她得知,在那一拨冤大头老师当中,只有她要回了被拖欠的工资。

大概是为自己争取利益,又成功了,打上述电话时的心跳令马丽至今印象深刻。好几年以后,另一个同样叫马丽兴奋的电话,就是开心麻花的制片人马驰打的。剧组经过半年准备,终于下决心电影《夏洛特烦恼》都用自己的演员。马驰说,光是隔着话筒,他都能感觉到马丽在那儿手舞足蹈。

学了7年表演,演了10年喜剧

事实证明,仍然由马丽来扮演电影版的马冬梅是对的。不过,从辽宁省艺术学校学习表演那天开始,马丽学了7年表演,到第一次出演电影女主角,中间又隔了将近18年。所以关于自己,有两点马丽很清楚,一是“性格不突出”,二则是“业务突出”。

马丽说她没有什么其他爱好,也不爱交朋友。所以在中戏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排练。

从中戏毕业后半年内,都没什么太大的正经事儿,倒也有些不足一提的小角色,比如在某个小剧场里客串一把。所以当她听说“大导”林兆华和北大合办了一个戏剧研修班,正在招生的时候,就想去试试。

大导这个班,最终招了三四十名同学,马丽成了其中之一。班上也有外国学生,请来讲课的,也时有国际上著名的戏剧导演。学到的表演方式,也和中戏时大不同。

马丽印象深刻的一段,是和一位同学表演两根绳子。不能说话,只用形体去表现两根互相缠绕的绳子,要求是,无论怎么动,肢体上必须有一点是相连。这该怎么演?而这是那一年里最基础的训练了。马丽当时不太理解这些形体训练的用处,后来发现它们让她受益匪浅。

但是有一次大导的朋友吴宇森导演,去学校探班,同学们都拥上去,提问题求合影,只有马丽,又缩了起来,躲在角落不参与。她在表演上下过苦功夫,舞台之外的其他地方,就不太有自信。

连后来研修班排练最终成果《樱桃园》和《建筑大师》时,濮存昕也觉得这孩子这种性格大概要吃亏。不过,大导告诉马丽,吃亏就吃亏了,“不要着急”。

后来在开心麻花的舞台,马丽算是风格显著,许多人都说她不像中戏的毕业生,更不像受过大导调教。这话既褒又贬,但不喜欢她的人和喜欢她的人理由也差不多,都是因为“科班出身,在舞台竟然这么松弛”。

马丽自己也说,在舞台上这种声嘶力竭的表演方式,现在看来其实有点过,“演完一场太累了,恨不得把肾都喊出来”。但的确就是通过这种表演,马丽杀出了一条血路,为她在喜剧界打下了知名度,大家都知道有这样一个“爷们儿”的喜剧女演员。

这种表演方式,在前开心麻花时代就跟马丽合作的艾伦看来,“就是一种挺大的牺牲。但凡没那么热爱表演,一个女生也很难持续‘爷们儿那么多年”。

一旦贴上了某种标签,并以此知名,再要揭下来就有点难。这一点上,马丽的“女汉子”和沈腾的“郝建”本质是一样的。更何况开心麻花是一个喜剧舞台,现场观众的笑声是最大的鼓励。但这种鼓励直接而有毒,演着演着,演员们会被这种笑声主宰,“越想得到笑声,就越用力抖包袱,逐渐就忘了表演的初衷”。马驰说马丽就曾经陷入这种恶性循环,的确能把观众逗笑,但下了台,就觉得哪里不对。

喜剧演员很容易陷入的泥淖,就是有时会忽视人物的塑造。马驰认为,从今年的《乌龙山伯爵》全国巡演中也能看出来,马丽现在稳定多了,她懂得了即便是喜剧,也要先把人物塑造好。

逸夫剧场的7名观众

马丽2007年进入开心麻花,那时人家成立已有近5年,所以开心麻花最早几年的苦她是没吃上。

那年逍遥堂的一个小剧场喜剧《满城尽是金字塔》的口碑不错。开心麻花正处在扩张期,同行的戏,自然要去看。马丽在这部戏里扮演一个狮王的角色。马驰和沈腾都觉得这个狮王演得挺有意思,“好像没见一个女演员在台上这么有爆发力”。

于是马丽接到去开心麻花试戏的电话,在沈腾导演的第一部剧《疯狂的石头》中表演一个模仿杨二车娜姆的小角色。

2007年的开心麻花,没有现在这份红,但好歹已经不像刚出道时那么惨了。上世纪80年代,北京大学中文系男生宿舍曾流行过一句电影台词:各位看官楼上请,包子馒头热乎饼,想吃麻花现给你拧。最后一句,被该系毕业的遇凯借了来,用在了他和合伙人张晨、编剧田有良琢磨出的一个剧本标题上——《想吃麻花现给拧》。2003年,三人都觉得这个舞台剧挺有意思,信心十足地在中戏的逸夫剧院定了40场。这是一个千人大剧场,但有一场只卖出了7张票。张晨和遇凯都觉得,一场戏台上演员比台下多,演员会受不了。他们希望保护演员,就给每个到来的观众退票,那还是个雪夜,远道而来的观众,除了票钱,还有一份回程车费。这个细节后来被媒体反复提及。张晨说起这段往事,说其实也没有媒体渲染得那么夸张,他不觉得那是件多惨的事,不过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团队,第一次上戏就遇到了困难而已。

一个多月以后,他们跑遍京城,最后在海淀剧场定了10场。虽然剧院经理事先告诫,他们那儿的话剧演一个赔一个,《想吃麻花现给拧》的10场票却全部卖光。做话剧的这头一年,张晨学到最重要的一个认知,是“口碑的滞后性”,中间停演的一个月,恰好让逸夫剧院积攒下来的口碑得到有效的传播。局面就这样打开了。

2007年,一直是演员的沈腾导演了他的第一部戏。同年,闫非和彭大魔成了团队创作主力,他们三位形成了稳定的金三角。好的剧本开始增加,原本是一年三五十场,逐渐开始向三位数迈进。而且十几年下来,演出场次也早过千。开心麻花开始有了质的变化。

根据道略文化产业研究中心的报告,2011年开心麻花的舞台票房收入占到了全国话剧票房的十分之一,数值大约为五六千万元。之后开始有投资机构与其接触,2013年,开心麻花与中国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完成了一笔数千万元人民币的融资,当时对开心麻花的整体估值为近3亿元。开心麻花的总经理王洪涛称,作为一家轻资产公司,该融资会用于舞台剧的全产业链建设,包括人才引进和培养、剧场资源的扩充。两年后的2015年底,开心麻花趁着电影《夏洛特烦恼》的一炮而红在新三板上市。

2015年后,当马丽也变成老“麻花”,他们团队面临再次“打怪升级”。电视喜剧综艺爆红的热闹场面、电视的造星能力,似乎正在改变着开心麻花的总体布局。

当话剧演员遇到喜剧综艺

马丽的性格被动,躲避竞争,不愿意考试,像“欢乐喜剧人”这样排名定胜负的节目,她就有点犯怵。所以两季“欢乐喜剧人”,开心麻花都是沈腾领队,带着艾伦、王宁和常远等几个人参加。中间有几期,沈腾拍戏受伤,马丽得救场,她才参加了。

“开心麻花是不可或缺的。”说这话的是欢乐传媒创始人董朝晖。2014年,他为了新节目“欢乐喜剧人”游说张晨和开心麻花之前,已经说动了德云社和辽宁民间艺术团。2014~2015年,开心麻花十几年的积累开始显山露水。除了舞台剧的持续火热,年底各大卫视的春晚,以及像“欢乐喜剧人”这样的喜剧综艺节目,都跟张晨索要喜剧演员。更何况还有电影《夏洛特烦恼》的14亿票房积累的人气。

马丽一去到节目,就发现需要连夜赶剧本。一伙人将一个原本是话剧的本子改了改上台了。表演完下场,宋小宝还调侃马丽,说她“有点儿使劲儿了”。

到了总决赛那晚,沈腾回归了,马丽本来以为自己完成任务,但节目组和公司都觉得,既然来了,“沈腾-马丽”这个经典组合若不再现一次挺说不过去。马丽于是又留下了。最后那周,他们几个都在广州拍戏,连夜飞回北京时,已经是总决赛的前一天了。大家一下飞机就直奔酒店讨论剧本,一直到凌晨5点,马丽熬不住了,申请先去睡觉。等她睡到10点醒来,发现没收到任何剧本,开始着急,给每个人打电话,每个人都不接。最后她去敲沈腾的房门,把人从睡梦中叫醒,要看剧本。沈腾揉着眼睛,说让他再睡10分钟。

马丽终于从其他人那里要来剧本,一看,傻眼了。她只好再去敲沈腾房门,指着剧本说,“咱要是拿这参加总决赛,就废了”。沈腾脸上有点挂不住,马丽才意识到她说错话了,这是沈腾自己写的剧本,而不是组里的编剧。她硬着头皮告诉沈腾,这个剧本得改,沈腾的媳妇儿王琦也在一旁帮她说话。到了现场,一彩排,也都认识到剧本有问题。但那时候已将近17点,离节目正式开始只剩两个多小时。之前第一轮他们拿了第一,所以这一轮排在最后一个上场,好歹又富裕一个多小时。中间拍摄组要进屋拍他们看对手比赛的反应,“别拍,拍不了”,一句话将他们轰了出去,索性电视也关了,几个人从头改剧本。边写边对,写完一稿,只来得及走一次场,就上台去录了。沈腾对这出《感染者》的经历也十分感慨,说如果不是因为多年与马丽的默契,表演不可能那么顺利。马丽长舒一口气,发誓往后再也不参加这类比赛。

相比马丽,她的另一个搭档艾伦就挺喜欢这种比赛的气氛。早在开心麻花之前,艾伦就已经跟马丽开始合作,他跟马丽演情侣的次数比沈腾还要多。

“欢乐喜剧人”两季24期,艾伦全勤出席,第一季辅助沈腾,到了第二季,他是编剧负责人。所以节目开始前两个月,他就召集大家做头脑风暴,准备了八个题材,每个题材的故事也基本成形,最后只用上了四个。但“欢乐喜剧人”的比赛性质,使得每个团队都处在应变当中。例如12期中,其中有两期是命题小品,这使得剧本得从零开始。

参加比赛,另一个让艾伦感触较深的层面是,他发现需要对准备好的内容进行排兵布阵,将马厩中的马匹按水平高低,安排它们的出场顺序。这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习惯于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打造一个剧本,“欢乐喜剧人”的节奏却是一周一个小品。即便有过参加春晚小品的经历,他们仍然感到不适应。他们总试图让这15分钟的时间能够承载更多的东西。

所以开心麻花在“欢乐喜剧人”里的表现常被评为“有质感”。艾伦说:“我们想做大格局的小品。”最明显的例子,是第一季决赛中的《致敬卓别林》。艾伦跟沈腾对“默片”这个形式最大的犹豫在于,小品毕竟是语言的艺术,如果只通过形体去表现,难度未免太大。最终的成品,模拟的是一个扒手出没的公交车场景。大家没想到,表演结束时,现场观众都起立鼓掌,竞争对手也跟他们说“高级”。艾伦觉得这种难度级别的小品,在电视喜剧节目里“只有我们敢做”。

第一季“欢乐喜剧人”,开心麻花团队拿下总冠军。艾伦觉得,在中国喜剧界“最厉害的”这批人当中,他们的优势可能在于通过长期舞台表演积累的默契。当临上场前还在改编剧本的情况屡次发生时,这种默契称得上救场神器。

电视喜剧综艺未来会在开心麻花的业务中占多大比例,是张晨最近费脑子的一个题。“欢乐喜剧人”给开心麻花带去了更大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但也占据了太多时间。张晨很清楚,马丽离不了舞台,沈腾可能也不愿意再做喜剧综艺,但对于团队其他人,就像艾伦说的:“开心麻花还有许多兄弟姐妹等着上‘欢乐喜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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