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 喻

激情计划

□警 喻

瓢泼似的大雨忽地落下来，闷热的丛林一下子凉爽了许多。

正在山上玩耍的猴子们，突然被一阵枪声吓蒙了，愣怔了一下，纷纷四下逃窜。不一会儿，有几个战士蹿入林中，十几个小鬼子穷追不舍，跟在屁股后乒乒乓乓地放着枪，枪声惊得猴子们纷纷攀援到树梢上。

子弹在林子里，在浓密的树叶间呼啸乱飞。

幼小的猴子们吓得嗞嗞乱叫，在树枝上窜来窜去。一只老猴子实在窜不动了，就蹲在枝丫上，任子弹在脚下纷飞着。

一只中年猴子腾跳过来，试图帮老猴子逃脱，因为老猴子是他们的头领，世上没有群猴无首的道理。可老猴子实在没有力气腾跳了，坐在枝丫上喘息着。中年猴子无奈，便挂在枝丫上陪它。

一颗子弹擦过中年猴子的头皮，它着实吓了一跳。

战士们机智地躲到一个石壁后面，见影开火，弹不虚发，打得小鬼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中年猴子看得很真切，他觉得人类的战争要比猴子们的游戏更精彩，更刺激。

中年猴子觉得很有意思，那个看上去很像树干一样的东西，用手指一勾，接着叭的一声，那边的人或头或腿或胳膊或身上就喷出一注血，然后倒在地上。

中年猴子折下树上的枯枝，截取了笔直的一段，把带杈的一端依托在肩头，闭上一只眼睛，用睁开的眼睛瞄准了远方，树杈的前端，最终指向了疲惫的老猴子。

老猴子看到了中年猴子顽皮的样子，很是开心。

战士们集中火力，把小鬼子扫起来，直挺挺地影在树后，双方都很有耐心，不论哪一方，只要露头一个就被撂倒一个。

老猴子很叹服人类的战争动作规定得很严格。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不再露头儿。

过了一会儿，石壁后面有两个战士弓着腰绕到小鬼子的身后，砰砰几枪，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战士们草草清理一下战场，遁向丛林深处……

老猴子从树上跳下来，他不明白，战争已经结束，倒在地上的人们为啥还不起来。

老猴子跳过去想看个究竟，他突然发现倒在地上的人们大都脑浆迸裂，已经没有了气息。

老猴子极度恐惧，他忽然意识到人们的战争太残酷了。

中年猴子跟在老猴子的腚后，老猴子在搜寻着那制造恐怖的工具，他俩几乎同时发现了横在小鬼子尸体上的那把长枪。

老猴子伸手去抓那把枪，中年猴子一跃而起，头就顶在了老猴子红得发紫的屁股上，老猴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中年猴子抄起了那把枪，这把枪用起来比树杈沉重得多。

老猴子再次抬起头时，那把枪的枪口已顶在了它的脑门上。

中年猴子龇着牙狰狞地笑着，那笑容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它的脑海里掠过老猴子林林总总的作威作福的画面。

老猴子顿失愉悦，惊恐袭来，瘫坐在地上，眼里渐渐地积满了泪水。

猴子们围拢过来，它们不明白，中年猴子为啥拿着那酷似木棒的东西指着它们的头领。

雨越下越大，雨水掺着泪水从老猴子脸上流了下来。老猴子用手势比画着过往，曾咀嚼过草药医你的风寒，曾把那只红耳的母猴许给你交配，曾为你捉身上的虱子，曾把最甜的果实分给你食用……

中年猴子的狰狞愈加剧烈，它已经没耐心解读老猴子的手势，它要立马让它死去，就像地上的死者一样脑浆涂满树干。

面对中年猴子的威慑，老猴子终于甘拜下风，拱手相让，让它当上了头领。

过去围转在老猴子身边的母猴们，沉默了片刻，立时欢呼腾跳，沉浸在无比幸褔之中。

从此，老猴子抑郁寡欢，独来独往，每天都要去那个尚有硝烟味的山冈，寻寻觅觅，把那些横陈在地的尸体翻一个个儿，然后带些采摘的果实孝敬新头领。

终有一天，老猴子从腐烂的小鬼子身下，发现了它寻觅已久的枪支，不同的是，在这把枪的枪头上多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刺刀。

老猴子拎着枪，趁着月色返回了它居住了多年的山洞。

此时，中年猴子正在洞中寻欢作乐。

老猴子拎着枪，噗着气，往前冲。只几步就蹿到了中年猴子面前，端起枪，刺刀就顶在了中年猴子的肚子上。

中年猴子麻了爪儿，瘫坐在地上，猴子们惊恐地散去……

老猴子泪水流了下来，慢慢地把枪举起，狠狠地摔在石壁上，枪，碎成两截跌落在地上……

老猴子蹒跚着走出了山洞。

老猴子的激情计划，在中年猴子惊悸的眼神中流产了。因为，那中年猴子是它的亲骨肉。

(原载《山东文学》2016年第1期黑龙江张俊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