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树建

左三圈，右三圈

□徐树建

成晓龙平日里最爱驾着豪车带着美女，出入于各种金碧辉煌的场所，那种挥金如土的感觉，真爽！

可是这天打外回来时，发现家中已是天翻地覆：做官的老爸被检察院带走了！

家中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墙壁都被搜遍，幸运的是，检察官并没有找到多少钱，这样一来对老爸极为有利，律师说，最多坐上两年大牢就能出来。惶恐不安中法院判决下来了，正如律师所言，老爸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成晓龙听了这个结果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老爸躲过了此劫，忧的是，家中万一真没钱，那两年的时间包括以后的日子他拿什么挥霍？

成晓龙越想越不死心，索性把家中翻了个底朝天，比那些检察官还要仔细，就差挖地三尺了，可依旧分文没有。难道钱藏在了别的地方？这么一想成晓龙忽然想起他们家在老城区还有幢老房子，那是爷爷留下来的，房产证上也是已过世的爷爷的名字，所以检察官把它忽略了，那老爸会不会把钱藏在那儿？

可是结果还是令人失望，老房子四壁空空，倒是在硕大的旧衣橱内抱开一大堆破衣烂棉花后，意外发现一个小小的手柄。成晓龙胡乱转了转，什么反应也没有，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难道老爸真是个清官？此念头一出，连他本人也忍不住笑了，从小到大他不知有多少次亲眼看到人家送金送银送红包，老爸要真是个清官，那自个儿的豪车从哪来？大把大把的零花钱又从哪来？那他把钱到底藏哪了呢？怪只怪这老头一直以来就像个守财奴一样把钱藏得死死的，要是早点给了自个儿，现在就不会打这没头官司了。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探监去，当面悄悄问一下。

在监狱内，成晓龙见到了老爸。一段时间不见，原本白面大耳的老爸明显憔悴了，头发也花白了不少，但精神头儿还算好。

成晓龙却一下子傻了眼，因为在他和老爸会面时，发现他们父子俩时时刻刻处于被监控之下，根本说不了私密的话，否则就是不打自招。这可怎么办？

这时老爸见他发愣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便不急不慢地开了口：“儿子，自从我进了这里，不瞒你说，比起以前身体反而更健壮了，原因一是这里没有应酬吃得清淡，二是我按时锻炼身体，有首歌唱得好：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儿子，你身体有些虚胖，也要多锻炼才是。”

都这样了还穷开心？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锻炼身体，而是钱，懂不懂老头子？成晓龙都要哭了，一瞥之间忽然发现老爸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别有深意的样子。

回到家后，老爸那怪怪的样子一直在成晓龙脑海内盘旋，还有他唱的那首歌：左三圈右三圈……成晓龙十分纳闷，突然间脑子里咔嚓一声，灵光迸响！

一时间成晓龙激动得浑身直打战，立即花遮柳绕地赶到老宅子内，打开衣橱，手柄赫然出现在眼前，他伸出汗津津的手，屏住呼吸，左三圈右三圈，可是，依旧什么奇迹也没发生……不，突然间不知从哪儿发出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一声响，咯，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然后奇迹真的出现了：一堵墙忽然无声无息地滑开，天哪，这堵墙竟是空心的！

成晓龙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张大的嘴差点要狂喊出声，他猛地一把死死捂住了嘴。

花天酒地的日子又要降临了，应该说比起以前更加快活，疯狂得几乎要飞上天，因为以前花钱得伸手跟老爸要，全凭老爸赏些，而现在，一切唾手可得。

时光飞快，这天成晓龙又来探监了。

老爸一见到成晓龙大为不满，说：“儿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可以说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在里面天天想你，可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才第二次来看我。”

成晓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因为天天把夜生活泡在酒精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一身名牌衣服格外显眼，可以想到他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此刻听了老爸的问话，成晓龙懒懒地答道：“不是我不来看你，实在是太忙了。”

老爸哼了一声：“你能忙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还不是混酒吧泡美女耍派头，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吧？你坚持锻炼了没有？”

老爸说着用眼睛直盯着儿子看，那眼内再次显出别有深意的样子。

成晓龙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一脸倦容地说：“我很好啊，正如你上次教我的，左三圈右三圈，我天天坚持运动，你放心好了。”

老爸听了点点头，眼内一丝满意的神色一闪即逝，不用说儿子找到藏钱的地方了。

临分手的时候，老爸眼巴巴地说：“儿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在里面我都要憋疯了，或许当你第三次来探监的时候，我差不多该重获自由了。”

可是，接下来老爸失望透了，因为直到他出狱儿子也没来探望一下，这小子，以前真是把他宠坏了，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人，等回到家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

当他回到家时，却发现家中空空荡荡，找儿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惊跳起来，直奔老宅子，左三圈右三圈，天哪，夹墙内原本藏满了金啊银的，现在却空空荡荡。

然后，几乎要急疯掉的老爸终于见到了儿子，那是在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环境—监狱。因为持刀抢劫，成晓龙坐了大牢。

老爸心都要碎了，声嘶力竭地问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成晓龙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失魂落魄地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些钱！钱太多了，我快乐极了，尽情地花，然后又学会了赌、学会了抽，我万万没想到金山银山也有挖光的一天，可我什么也不会，什么谋生手段也没有，完全是废物一个，没办法，我只好去抢……”

成晓龙突然龇牙朝他老子咆哮起来：“这一切全是你造成的，我恨你！恨你！”

想不到第三次探监竟翻了个个儿，变成了老子来看儿子！冒着风险搜刮来的钱，没了，儿子也完了，这世界太吊诡了！老爸慢慢瘫了下来。

左三圈，右三圈……

（原载《微型小说月报》 河南李雪霞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