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波

推迟会议

□周 波

东沙上任后的第三天，办公室主任进来请示：“镇长，什么时候开会？”当时，东沙正埋头看手中的材料。他一言不发地拿眼瞧了瞧主任，心里思忖：我才到岗几天啊，会可不是随便想开就能开的。既然已是镇长，上台就要讲有分量的话，可脑袋空空讲什么好呢？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和傻瓜没啥区别。东沙见主任还等着，应付道：“再说吧。”

换岗到乡镇工作，对东沙来说，确实有许多事还不清楚。可他又不敢多去问别人，怕人家怀疑自己的能力。要知道在县城工作时他是干得顶呱呱的，否则上级也不会派他来乡镇。头一回来乡镇工作，得给人一种鲜亮的感觉，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有痛苦的心事。

这几天，一到晚上东沙就窝在家里上网。老婆如晶笑着问：“才去乡镇几天，像换了个人，懂学习了呢。”他长叹一口气：“不学怎么行？前天学土地法，昨天学招投操作，今晚研究一下咱们市里的社保问题。”如晶抿嘴一笑，说：“这个可以请教别人。”东沙苦笑着说：“我何尝不想这样，就怕别人误解。”

大概一个星期后，主任又来请示：“镇长，会议什么时候开？”东沙还像上回一样埋头看手中的材料。他抬起头，思索了一阵，说：“再缓缓吧。”然后，东沙起身出门。

他一直是个好学的人，那天特意去拜访几位前任镇长，想讨教几招。不过，几位前任镇长的意见很快让他糊掉了脑子。一个说只要牵住工业牛鼻子就行；另一个说要抓旅游；还有一个说镀镀金就行了，别把自己身体折腾坏了；当然也有老镇长劝他照自己的心路走。他心烦意乱地打电话给如晶：“晚上不回家了。”

半个月后，主任又来请示：“镇长，会议什么时候开？”东沙当时刚从村里调研回来前脚刚进办公室。他看了看主任，微微一笑说：“等忙过这阵子吧。”主任走后，他心里想：我快不傻了，等不傻了再说吧。

第三个星期的时候，主任又来请示：“镇长，会议什么时候开？”那天，东沙的心情格外好，东沙说：“你可以准备了。”主任显得很开心：“讲话稿我早就写好了，您看看。”东沙接过却把讲话稿放在一边，问：“下面有啥反应没有？”主任说：“大家都在议论，这么久了，新来的镇长还没开干部大会。”东沙又问：“还有啥情况？”主任说：“都说您在调研，看来有的放矢，接下来估计有大动作。”东沙笑着说：“嗯，好，你先去吧。”

主任走后，东沙就提着茶杯靠在窗台前。阳光很灿烂。他想起自己刚当科长那会儿，原先科长位置有很多人竞争，最后，领导把机会给了他。他当时就有预感，自己有可能要接副局长的班了。于是，他很认真地工作。不出所料，两年后他很顺利地当上了副局长。他于是认准了，凡事总有因果，不打无准备之仗。

在第四个星期来临的时候，东沙更加积极地下村入企进行调研。他对同去的主任说：“你写的讲话稿我看过了。”主任紧张地问：“镇长，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东沙说：“没有，会议通知可以发下去了，定在下周一上午吧。”

东沙上任后的第一次大会终于如期而至。当他精神饱满、大步流星地走向主席台时，他感受到了众人充满期待的目光。大家起立鼓掌，迎接他们的新镇长。有那么一会儿，东沙感到心虚，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了。在那个充满神奇的上午，东沙对着麦克风一口气脱稿讲了两个多小时。期间，他多次起身激动地挥臂高呼，全场气氛一次次被推向高潮。此时，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讲话稿则静静地一直摆放在桌台上。

会议结束后，主任来到东沙办公室。东沙说：“你坐，下面反应如何？”主任两只手不断地搓来搓去，轻声说：“镇长，你真厉害！脱稿居然讲得这么精彩。”东沙笑着说：“你材料写得不错，什么时候写的？”主任说：“按照惯例，你到的第一个星期就写好了。”东沙泡了杯茶，说：“我没念你的讲话稿。”主任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反而好，但我有压力。”东沙不解地问：“你有什么压力？有压力的应该是我。”主任说：“像你这样有水平的镇长，我这个主任不好当。”东沙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心里想：我终于不傻了。

（原载《镇长东沙》花山文艺出版社 边际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