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

《程门立雪》的故事讲的是两个省部级高官，去上一个九品官都没当过、高考也不灵的儒学大师程颐的EMBA学校。这个学校非常有名，是由官也曾经当得很高、书也读得很好的哥哥程颢所创建的，可他很早就挂了。两个学生回到母校，找到了脾气古怪的程颐校长并拜其为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学生在课堂外看见老师正在冥想练功，静坐于门内，于是躲在门廊下等候。眼看雪下大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四个小时后，大雪一尺以上，老师才慢慢地睁开眼，对两个学生说：“今天天色不早，二位在家里住下吧！”

早年每当我看完上述故事的原文，看这六十岁的老头在雪天和两个四五十岁的学生的这场戏，我就会差点笑出声来。但随着年龄增长和对教育的理解，我却越来越感动于这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1.教师与学生的关系：首先从学问来讲，程颐所坚持的冥想和读书以及克己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这第一次见面，老师给学生的礼物虽只是做个样子，却可见程颐不仅在书信的“在线教育”上说他的理学，更是给两位学生立了一个标杆。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在于言传身教，关键的身教高于信息化能够随时得到的言传。

2.校友和学生的关系：学派需要传承，杨时作为程颢的学生再拜程颐为师，在二程和朱熹之间形成了一个重要的传承；而游酢作为跟随程颐十多年的学生，其心学倾向更加明显。同学和门派之间如何共处？学术不同如何共同推动？校友和学生的关系是学校空间看不见的价值，价值观的传承和建筑物、草木、课堂、门廊都有关，有了故事，就有了价值观的传承，就有了文化的约束。

3.学生和学生的关系：二位程派传人回到母校，校长给校友什么回报呢？杨时和游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身体力行和终身学习，是第二任校长给校友们最大的感受。学生之间如何相处和创造，遇到冲突如何化解，教育空间最能提供这样的场所和实践训练。

4.学生和学校的关系：一所学校只能有一种声音吗？一个门派的传承如何丰富多彩？相比哥哥的以理守心，程颐开创了一个门派下属的里与气的分隔，前者发展出了陆九渊和王阳明的心学，后者发展出了朱熹的理学。师兄弟一起在一所学校拥有共同的记忆，不仅在人生精力最充沛和充满幻想的时期积累的感情是最纯真和可靠的，一门之间的传承也更加坦诚和具有凝聚力，这种凝聚力往往随着毕业而更加强烈。

5.师就是师，不在于师父有多高的学历和职位，而在于老师一直浸淫在教育空间里不断积累，并一直在学术上前行；而学生之所以是学生，不在于学生职位和成就是否有了新的高度，而在于师门的价值观和影响力，使得学生还要诚惶诚恐地以新知来修正实践成功所带来的狂妄。

人与教育空间的关系：教育中重要的当然是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失去空间载体，老师将不是那个老师，学生也将不是那个学生，故事也完全变了味道。

最后，“程门立雪”的主角是“程门”而不是立雪，它讲的是除了知识和信息传递之外，教育空间和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关系，而倘若没有“程的门”，就不会有这一切。信息传递和知识不是问题后，教育既不是教师第一，也不是学生第一，而是关系第一，这也是数字时代学校的真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