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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云南之流放与眷恋

2016-11-26云南民族大学尹子能

今日民族 2016年6期
关键词:沈万三云南

□文 / 云南民族大学 尹子能

大山里的云南之流放与眷恋

□文 / 云南民族大学 尹子能

在国家版图上,云南处在中华羽翼的腹部,既是温暖、孕育、安全的庇护所,又是中华昂首腾飞的支撑点。云南不仅在中华历史大潮的矛盾尖锐时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也在历史产生冤屈、误会、杀戮的残酷时刻体现出自己的宽容和柔情,成为中国庞大政治殿宇边缘部位的透气阳台。

1525年的明嘉靖四年正月,一个“几毙于廷杖”、连半条命都不剩的人,来到了云南,他就是新都状元杨升庵。到达云南之前,一路走来的他,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然而更甚于身体痛苦的则是精神的落魄。心灰意冷和对谪戍云南的恐惧,已使深陷人生悲剧的杨升庵几乎对生活绝望。然而,忐忑不安的寒苦劳顿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这里不仅没有所谓的政治迫害和名利场上的冷眼,反而每一双温和新奇的眼睛里透出的是钦佩和景仰,一阵阵热闹之后,是酒饱饭足的情暖心热,杨升庵释然了,也重新接受了新的生活。在《安宁温泉诗序》中,他说“使余乐谪居,而忘故里”。“故里”在四川的杨升庵,此时的心境用“乐不思蜀”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云南确实给了杨升庵莫大的安慰,想不到“烟瘴之地”的云南,风光、气候会那么好;想不到“荒蛮之域”的云南,会那么崇尚文化、热捧他这个落魄状元;想不到“化外之邦”的云南,会那么重礼仪有人情味。云南也因有杨升庵的到来,从此有了“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的美誉。在风气人心上,山高皇帝远的云南也似乎并不理会杨升庵“罪臣”的身份,从官员、士绅到布衣百姓,不仅热情地接纳了杨升庵,还纷纷以或能为其提供起居之便,或能与其从学酬唱,甚至仅仅为能一睹其尊容而感到无限荣幸!整个云南都似乎为一个文化人而行动了起来。他在云南的近四十年中,不算人们为其游历各地提供的临时起居之所,光为其稍作长久之居而专辟的楼苑就有滇池之畔的“碧峣精舍”、安宁螳螂川之滨的“遥岑楼”、大理苍洱之间的“写韵楼”、阿迷州(开远)的“状元馆”、建水的“小桂湖”太史楼苑等。

在云南的漫长时光中,云南人给了杨升庵持续不断的热闹日子。但越得到云南人民的看重,作为栋梁之材的被弃置感就越强烈,痛苦的灵魂就越得不到一刻的安宁。在谪贬七年之后游历剑川石宝山时,一见阳春三月阳光下灼灼盛开的海棠,杨升庵吟出的仍是“两树繁花占上春,多情谁是惜芳人。京华一朵千金价,肯信空山委路尘”的诗句。空有抱负,才情难凭,在现实与精神的两个世界中,时喜时悲“借居”着的杨升庵,眼睛先是一直盯着遥远的帝都,而后又失望地投向故乡,然而一代英才最后的时光还是留在了云南,云南也永远留住了一份光耀华夏的文化光辉。

杨升庵之外,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流放者在云南获得了新生,并有滋有味地安度了晚年。此人便是江南首富沈万三。《明史·孝慈高皇后传》云:“吴兴富名沈秀者,助筑都城一之一,又请犒军。帝怒曰:‘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后进谏,乃释秀,戍云南。” 沈秀者,即为沈万三,其生卒年有许多争议,关于充军云南后的情况《明史》也无一语提及。但云南地方文献《三迤随笔》和《叶榆稗史》,以及《张三丰文集》有零星记载。入滇后,先居沐府三月,后往大理鹤庆之南衙,为天威径镇抚使李浩所隶囚籍。《叶榆稗史》载:“万三精地通源,识银山脉象,为南衙府君得大矿。时,府君囚籍3000余,以背冶银为业。万三怜之,议于府君,俱减轻役,与土人婚,得立家室,德矣。” 洪武二十六年,张三丰云游至滇,年已迟暮的沈万三拜张为师,随张在由李浩出资修建的点苍马耳峰后山麓灵鹫观静修。永乐十二年,沈万三遇赦后,隐居昆明西山,号“西山逸叟”。张三丰曾有首赠沈万三的诗写道:“浪里财宝水底藏,江湖英明空荡荡,平生为仁不为富,舍却红粉入蛮荒。”写得很有些悲壮无悔。“舍却红粉入蛮荒”的沈万三,一夜之间成为资财尽没的一介囚民,从周庄的流水和石桥间一路凄风苦雨走向万里之遥的“蛮荒”之地,“红粉”者,梦已如烟,更成对比人生大悲的不堪之痛了,不“舍”其何?在云南的深山大壑间,沈万三是如何面对如此的大起大落?是捶胸顿足的痛不欲生,还是侥幸留得性命、不再为财所累的轻松?这样的人生悲剧是大多数常人所不能体会的。对于沈万三我们实在无法想象其所经历的情感和思想历程。但从地方史籍的记载中我们知道,沈万三还是在云南“活”过来了,而且越来越活出了颇有些潇洒的味道。

云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流放者发配云南,而后爱上云南;从军事进退之便考虑的蒋介石,面临最后的败局时想到的是云南;历朝历代上至帝王,下至失权失势的臣子、高人乃至罪民,也把云南作为避出世外的喘息之地或永遁之所。曾为云南姚安太守的李贽,则是很失意地来到云南,又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云南,最后在对云南的魂牵梦绕中自我结束生命。李贽来云南为官,也是一种不是发配的发配。我们没有看到他自己对将到云南为官是否感到过畏惧的表述,却不断看到了他流连于云南及离开后对云南深为依恋的诸多记载。在《焚书·卷二,附:顾冲老送行序》中,李贽说自己是考虑“便家滇中”的,但终因“室人昼夜涕泣请归楚之黄安”及嘉靖间曾两次出任云南巡抚的顾养谦的劝说,最终还是离开了云南。万历八年三月就辞了官,可直到万历九年秋天还未离开云南,“尚留滇中遨游山水间”。他为重修瓦仓营土主庙撰写的碑铭落款时间也证明了这一点。

就此驻足吧,我们也在云南的大山里行走了很久,追问得太多。可在我们一再追问云南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时,却发现了一种境界。这是一种来自大山的生命存在形式,一种超然于凡心俗眼的自然而然的境界。大山里的生命存在是自然自为的,大山里每一朵鲜花的绽放也绝不因缺少欣赏而不再美丽,云南的存在,云南的所作所为,云南的在乎与不在乎,在这遵从自然的境界里,都有了答案。

(责任编辑 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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