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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偏西(九章)

2016-11-22新疆

散文诗世界 2016年5期
关键词:鼓声牦牛村庄

新疆 支 禄



西北偏西(九章)

新疆支 禄

风 起

正午,又起风了。

辽阔的塔克拉玛干大漠汹涌着无边无际的荒凉。

天边边上,一头毛驴拉着车颤悠悠地跑来。

一路上,晃荡起淡淡的沙尘,像一条驼巾向着辽远的天空甩去。远远地,太阳也在那缕沙尘上跳荡。

此刻,买买提・卡德尔大叔怀抱一把镰刀沿着大唐的烽燧小跑而来。

雪山样的刃口闪出三四处光点像三四个小太阳不停地闪亮。细细一看,宛若内心久存的玻璃碎片让风一下子吹了出来。

荒凉好重啊!

一丁点落在买买提・卡德尔大叔的心里,大叔不由自主打了一个趔趄,一刃锋利就划破头顶的钢蓝。

顿时,天空流云乱溅。

鹰,像鬼样在云朵里探头探脑。

当风,把鹰的翎羽吹成一天空的黑云,雷鸣闪电就来了。不论鹰走到哪里,闪电的鞭子总是够着鹰。

那么大的天空,鹰却无处躲藏。

哎!大漠中,其实鹰的日子也不好过。

饮 酒

几个走远路的人,饮酒烽火台下。

“四季红”“五魁首”……一个个雷霆似的喊着酒令。

夜越来越深,众人的喧哗让一条蜥蜴没法入睡,就从库木塔格沙漠深处跑来助兴。

蜥蜴在月光中,来回飘过。

就像鬼影一样,忽来闪去。

此刻,唐朝的鬼、宋朝的鬼从沙丘后面灰头灰脑地出来,一个个诡秘地望着我们。荒漠中,一年四季喝着西北风,这次总算沾了点酒味。

听到喝酒声,楼兰女也从遥远的罗布泊出发,一路上艳丽的衣襟飘成波浪状拂过辽远的星球。

片刻而至,她给我们古典地斟酒,我们满口说着大话。

她美丽的脸宛如三月的挑花开在黑夜的枝干上,一次次芬芳着悠远的传说。

当年的烽火台长也从夜色中沧桑地站起。

想起多少驼队让风吹成了一把把的沙子,一个名叫楼兰的古国让风像吹成纸片样,从此了无影踪……

此刻,一个劲儿唏嘘不已。

马帮、商旅、剑客……在月光下一一复活了。回望北方,让风不停地吹着多毛的胸部,像吹着一滩滩荒草。

后半夜,一个个醉卧成一座座沙丘。

天狼星高高地、温情地注视着。

白克力・艾海提指着天边的一朵云深情地说:“楼兰国就在那朵云的后边……”

荒 凉

一支翎羽,从云天飘来,泊在无边的荒漠。

荒滩上,粗嗓门忘情地吼着民歌。

戈壁上的人家,祖祖辈辈总是用民歌的嗓门驱赶荒凉,一曲唱完,接下来又来一曲。

沙枣、芨芨草、骆驼蓬……

从沙丘探出来,一个个望了一阵子,又叹息着匆匆钻了进去。它们从来不怕连根拔起,就怕在荒凉中闪了腰身。

荒凉闪了腰,就是生不如死。

一个个要走到秋天,秋天就在大的沙丘后边。

十几步的路,看上去很近,走起来却很远。

荒凉死死裹着村庄,古老的村庄总是无动于衷。

荒凉中,树木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了……

远道而来的行者,停下你匆匆的脚步。

我要为你装上干馕、水,过了这个村庄,你的前面就是浩瀚的沙漠啊!

拉瓦依坎

打馕人挥锄挖井,狠命地把自己和锄头一同砍向大地。

不久,荒原回荡锄头的声响。

荒原传来了水流的声响。荒原记下了一个打馕人。

在水声中,打馕人梦见金黄的馕香。

打馕人荷锄而立。月光样的水声遍布四周。

水声洗亮了耳朵,耳听八方。

此刻,打馕人听见沙丘上长出小草、开艾艾的花。艾艾的花朵上,一只小蜜蜂酝酿甜蜜的日子。

在茫茫戈壁,一点滴甜蜜就能镇住无边无际的荒凉。

在戈壁,流水让日子停下来。

日子停久了,就是片片绿洲。

就有了手鼓、萨它尔、艾介克、热瓦甫……这些祖祖辈辈敲不完,或弹不完的喜悦。阿瓦尔古丽、巴哈尔古丽……这些村庄里的好花朵,一朵又一朵开放,美丽着古老而宁静的村庄。

水啊,抓一把日子就能满把子脆响。

此刻,馕香云样起伏,打馕人还在不停地挖着沙土,飞溅的汗水闪烁着晶莹,闪烁成满天空的喜悦。

吭哧之声中,气粗马吼地喊:水啊!水……

注1:拉瓦依坎,意为打馕人的坎儿井。

铜 鼓

敲打吧!敲打吧!

让我回到二千年的时光。

鼓声中,古老的村庄坐在鼓面上,像一个人蹲在黄土高坡。

经久不息地鼓声,像是汉子朝天的粗嗓门吼出的云烟,如此豪放地唱得一条小河水也向东流去。

鼓面上,麦子的香气不停地弥漫;土豆的花朵哗啦啦地开放。

芬芳和花朵全是鼓槌一棒又一棒敲出的歌谣。

敲打吧!敲打吧!

敲出雷鸣闪电才算敲打。

长风系在腰间,就像一根草绳系紧古老的村庄;云朵顶在头上,就像一顶草帽飘在庄稼的上头;阳光裹在身上,像四季风披在高耸的肩头。

喧天的鼓声就是弥天大雨,让久渴的灵魂不断靠近。

其实,我的内脏需要鼓声喂养;血液需要在鼓声中奔涌。鼓声中,我祈求庄稼年年长势喜人,丰茂的鼓声随便落地就是秋后高高的粮垛子。

敲打吧!敲打吧!

鼓槌打碎了,就抽出骨头敲打。

好日子值得用骨头敲打,好日子就是骨头敲打出来的。

让我的浑身震动,在岁月的沟沟壑壑里,这穿越千年的鼓声郑重地叮嘱:十年九旱的黄土地啊!你要坚强或幸福地生活。

嘎玛岭草原

遍地的花香,云朵样上升。

大风吹来,羊群一样奔过。

辽阔的嘎玛岭草原不但生长绿绒毯子、星星的花朵、城堡样的牦牛……而且也是生长梦的好地方。

坡上,几棵大树,一次次扬起枝条。顺着枝条的方向,我看到了高高的雪山上不但住着鹰,还住着一窝一窝古老的歌谣。

雪域高原的神曲,在自然天光中徐徐弹奏。

当青草弯下腰身,难道牦牛也听到了?此刻,大草原上,牦牛一动不动地背着金黄的阳光出神地品味着。

一溪流水从脚下流过,一路纯银的叮叮当当。

让我不得不弯下身子,扑倒在嘎玛岭草原上。

牦 牛

牦牛的大眼睛像蓝汪汪的清泉。

一只苍鹰背上驮着云正赶往另一座山头,一个趔趄就跌了进去。等了好久,怎么还没见鹰飞出来。

牦牛的眼睛像是很宽阔,也深不可测。

一些草,长进牦牛的血液;

一些花,盛开进牦牛的骨头。

沿着草原,牦牛开始云雨样奔跑。奔跑的牦牛身后扯起草原,像是要把草原铺到喜马拉雅山。

一旦停下里,牦牛身子一抖,地上就是一座高高的雪山。

牦牛的毛发里藏着暴风雪。

当牦牛粗笨的哞叫像一把把鼓槌敲着铜钟样的山峰,顿时,钟声回荡,流云乱溅,翎羽纷飞。

太阳很快从背坡跑下山了。

牛皮船舞

风吹开了汗衫。

藏南的汉子只要用高原的任何一条河流缠上周身,就可以举起牛皮船,像把一头牦牛举过头顶。

举向云中的雪山。

举向雪域的太阳。

“神牛光顾俊巴村,东山上面吃青草……”“阿热”手执“塔塔”开始挥动。

舞者,长长的船桨击打船舷,敲出一场又一场雷鸣电闪,一阵阵鼓音又像熟透的青稞遮天蔽日。

汉子击打一次,大江大河就在弯曲的背上澎湃一千次、一万次。

鼓声中,牛皮船一次一次奔过浪涛。

鼓声中,大鱼一条条飞过。大鱼的背上,驮着如歌如梦的村庄。

满天空哗啦啦响个不停。此刻,急流滚滚的拉萨河像是挂上了天空。

看上去,汉子像翻卷了几百里的青稞,在泥土上忘情地摇曳。

啊!这么多的青稞,长在藏南好,还是藏北好呢?

乌鸦泉

一棵草尖上住着传说。

一眼泉水里养着歌谣。

一场雨铺天盖地过后。

一只乌鸦就驮着黄昏像驮着柔软的绸缎从雪山上飞来。

我要跟着,看看一眼泉水中种出的彩虹、种出的云朵……

银子打制的水面上,当乌鸦飞过,会从高高的天空叼来星星。

低头就能看到:一个人就这样高过了天空的星星,就像住进了神话王国。

水中,一个人摊开的四肢就是疆土。

温暖的水中种出一望无际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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