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

在我们公司，L姐被称为“女神”，因为大家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称呼了，她一年四季长裙，有的曳地，有的不曳，那些裙子构成了她的坚实“底座”，支撑着她器宇轩昂的上半身，加上微微后仰的头颅，体现了鹤立鸡群的骄傲，虽然不知道她的骄傲从哪里来，但那种表明与各种“丝”保持距离的决心，从身体各个部位透溢出来。我问过不是穿短裤就是短裙的小咪，“你总是穿着暴露从女神身边经过，有没有觉得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小咪说：“我觉得像撞见鬼了！”

我觉得小咪这么说不恰当，应该说撞见一条鱼，我有时会寻思L姐是不是没长腿？她长的其实是一条鱼尾巴，所以要千方百计地掩盖它？在童话里，人腿代表着一份不愿意安分守己的欲望，所以安徒生安排海的女儿喝下巫婆的苦药后，美容手术就开启自动处理模式——鱼尾被劈开成两条腿，但是有了两条腿的人鱼姑娘，虽然得以天天和心上人在一起，但代价是每天走路都像踩在刀尖上。这个隐喻没错，穿着长裙的L姐就没有这些贪嗔痴，她在公司里是最“身沉”的，以至于连主管也觉得指派她干活好麻烦，她的口头禅是“我反正没有什么想法”。的确，L姐对晋升加薪福利奖金等任何物质精神诱惑都无欲无求，不管用糖衣还是用炮弹，她都岿然不动，她那一动不动的姿态摆明了“谁让我动，谁就动机不纯洁”。

跟L姐相反，W姐永远穿裤装，在办公室，她永远忙忙碌碌。W姐喜欢热闹，即便没有上级检查，来客户谈事也成，这时候，W姐就像是孤寂已久的草原牧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远方的客人”，扎着手冲过来冲过去，指挥小咪“抹桌子！摆凳子！”使唤小F“拿茶叶！用纸杯子！”或者客人刚一落座，她就会请他站起来，重新给他安排座次，“坐这张椅子，这张舒服……”尽管W姐闲不住，但是，如果你以为她喜欢干活儿那就是个天大的误解了，比如你揣度着W姐要去主管办公室，请她“顺便”帮忙取个文件，W姐会风一样地旋出去，丢下一句话：“没时间，没见我忙着吗！”忙着，对于W姐就是一种“态度”，至于在忙什么，和忙的效果，谁也不知道。

在L姐把她的腿紧紧地包在裙子里，W姐迈着她的小短腿跑来跑去的时候，小咪对待自己的大长腿可坦然多了，如果分辨小咪对她今天约会的男人走心的程度，就看小咪今天穿的裙子长短，一般来说，裙子长短和走心程度成反比。如果出一道题，“小咪是爱男人还是更爱自己的腿？”答案肯定是腿！她对她的大长腿决不仅仅是溺爱，还有刻苦的训练，比如她在办公室里也会跑来跑去，为的是“久坐腿上会有赘肉”。主管训话时，其他人都低眉敛首，只有小咪站得笔直，因为这样“对腿部塑型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