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

诱惑

医院悠长的走廊里回荡着来苏水的味道，每个诊室的门口都期待着一双双焦急的眼睛。独有允诺安静地坐着摆弄自己修长的手指，微翘的嘴角在沉思中不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有些妩媚。只是这笑落在这样的环境里，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曾允诺，七诊室，许大夫的。

永安低头念这个名字，允诺，曾允诺，心里有些些的痛。抬头，还是这个美丽执拗的女孩子，一袭碎花裙，如瀑的秀发，傲人的身材，如果不是那双幽深的眼睛，她该是多么青春美好！

两个星期，已经是第七次，永安看着她用修长的手指缓缓地从肩头滑下两根细细的吊带，一点点地露出那两朵温润洁白骄傲无比的蓓蕾。在永安眼里，这根本不是那些俗事里的乳房，可允诺偏偏把它当作了武器和钓饵，一次次地渴望诱着永安走向沉沦。

永安职业地询问允诺求医的原因和情况，习惯地在纸上写，“查无异常。”允诺有些恼，他从不追问为什么还是她。“许医生，你还没有查呢，怎么就知道没有异常？”永安不理会她的焦急，“一看就知道了。”“你这是对病人不负责，我可以去投诉你！”永安无奈地笑了，只好伸出手去轻轻地触摸这两朵蓓蕾。

躲过允诺得意而幽深的眼睛，这个专业的乳腺科医生还是犯了一个业余的错误，轻触到它时，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尽管他掩饰的很快，允诺仍然觉察到了，她妩媚的笑意泛上嘴角，有些得意。

窗外暗夜微凉，屋内一灯如豆。这样的夜，允诺总要轻掩纱帘，从那个狭小的缝隙里远眺楼外的万家灯火。她会点一支烟，吞吐明灭中记挂着那些陈年的旧恨，然后心底泪流。

夏末时节，天气依然潮热。允诺狠狠地掐灭了香烟，站在花洒下，把水开得很大。那坠落的水珠溅在她圆润的双乳上，似两篷濯露的荷。她蓦然想起了那个年轻斯文的许医生。世间男子都逃不过这样骄人的诱惑，哪怕他是阅人无数的乳腺科医生。

允诺打开了电子邮箱，给那个资助他的好心人写第九十六封信。“大叔，每每想到你，就会慨叹世人之大不同，心可以向善亦可以从恶。我想自己本是个善人，却偏偏被那些恶人撺掇到要结恶果。所以我要除恶，然后才能向善。等我向善时，我该报答大叔。你一定要等我，也一定要答应。”邮件发送成功，允诺打开一个贴着爸爸照片的本子，记下两个词：报复、报答！

永安一大早打开邮箱，就看到了允诺的名字，那个穿碎花长裙让人怜惜的女孩子，只是自己但求不相恨不望能报答。

圈套

曾允诺，七诊室，许大夫。

永安第八次看见这个美丽执拗的女孩子要脱掉细细的肩带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业身份，他站起身，摁住允诺修长的手指，只是轻轻一揽，允诺的头便依在了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她听见一颗被热切和叹息充盈着的心脏加速跳动，那声音告诉她，成功了！

“让我爱你，好么？”永安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电话，下班后，我在门口等你。”允诺也长舒了一口气。她轻轻关上诊室的门，转身对门口叫号的护士笑了一下，很妩媚。

永安看见等在医院门口的允诺还是吃了一惊，她特意换了超短的热裤，露出两条魅惑的美腿，上身只着了一件抹胸，紧裹着傲人的双乳，剪齐了的刘海下是幽远迷蒙的双眸。这样的女孩如果可以爱，该多么美好！

两个人挽着手去看电影，喝咖啡，蹦迪，和所有的情侣一样，看上去甜蜜而感动。“允诺，”永安的声音磁性醇厚，“让我爱你，好么！”允诺点头，那样痴缠地望着永安，“好。”只是真的可以爱吗？如果不是永安，允诺想是的。

两个人一直疯到凌晨，永安开车送允诺回家。在楼下，永安礼貌地伸手为允诺打开车门，允诺砰地关了回来，她转过头，用两瓣娇艳的唇堵住了永安愕然的眼神。永安缓缓地搂着允诺的肩，轻轻地浅吻她的唇。她好像很生疏，他幸福而心痛，吻为什么不能和爱有关！

这一夜，永安辗转，允诺无眠。

早晨，邮箱里有一封长信，允诺写了一个故事。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大学时遇见挚爱，誓言终老。两人婚后平淡而甜蜜，女儿的出生更是锦上添花。本以为这般恩爱会成美谈，可是俗事难逃劫难，女子在女儿10岁时还是背叛了誓言，与一位乳腺科医生远走。丈夫愤恨，发誓要成就事业让女人后悔，却不幸在一次出差途中遭遇车祸而亡。一个曾经美满的家庭瞬间因为那个乳腺科医生的介入而碎裂。

永安读信的时候仿佛看到那双幽深的眼镜，故事的真相也许就在现实的后面。就像昨夜的吻，原来和爱无关。

允诺约永安在KTV见面的时候，还带了一个美女过来，说是闺蜜，要帮自己考验男友。三个人一边K歌一边拼酒，永安开心地看着允诺，端起她递过的酒一饮而尽。允诺有些慌乱，借口要去卫生间逃了出来。重重关上包间的门，她无力地依在墙边，两行热泪肆意流淌。自己是除恶了，可是为什么心不是欢喜而是刺痛呢！

报应

秋天悄然而至。允诺躲在医院的一隅看那块广告栏里被风撕扯的几张白纸，上面用端庄的小楷揭发了一个年轻有为的乳腺科医生堕落沉沦的故事。故事被拍成了视频，包括一段男医生在诊疗时间强抱女患者的情节，还有他在KTV与小姐狂乱的镜头，这段视频在院长的办公室里播放，于是，一颗本可以在医学界闪耀的新星就这样陨落了。

曾允诺，七诊室，刘大夫。

允诺扶了扶墨镜，转身离开。入夜，允诺环抱双膝远眺窗外万家灯火，忽然感到被掏空般虚弱。一切都结束了，这是报应。

她跑到花洒下冲水，一波一波的水柱击在她倔强的乳房上，好像一个人温暖而有力的触摸，直撩拨到人的心里去，搅得心好痛，痛到眼泪肆虐泛滥。

这一晚，允诺又一次梦到了妈妈，模糊而遥远，怎么都抓不住！梦中醒来，允诺在那个贴着爸爸照片的本子上写下两个字：报应！有些释然，才沉沉睡去。

迷蒙中，允诺被一阵铃声惊醒，是个陌生的女声，妖娆而妩媚。“小姐，我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吧。可是你给的钱也太少了。鉴于你的动机不纯，我要求再多付1000元，不然后果你会知道！”允诺一阵寒颤，到底是要食自己种下的果。“好吧，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明天我把钱给你送去。”

“真是奇怪了，你这么清纯的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害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呢？那个英俊斯文的医生抱着我，却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是叫允诺吧！你不知道，事后他有多伤心和自责。”

秋天的阳光真刺眼啊！允诺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这么爱流泪。除了恨，还是不快活！

真相

永安打开邮箱的时候，允诺的信已经堆了两封。一封是焦躁，一封是伤痛。她为了报复而焦躁，也为了报复而伤痛。她说原来恨和爱就像一个人的手掌，只是我们不会翻过来看。永安读到这里被睫毛扎得眼睛都酸了。爱与恨，她翻过来看了么？

允诺终于在写了第一百封信的时候有了回音。那个下午，她收到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包裹，里面有一封写给允诺的信和几页泛黄的旧字。

信是那么熟悉的笔迹！“允诺，知道你的伤害，决定用爱焐暖你。一直等你来恨我，直到被我的爱覆盖至尽，可是炙烈的恨会把一切焚烧，或者温暖倒不如事实的真相更能熄灭你的愤恨之火。自己或者从开始就错了，爱居然让你越走越远。怎么能爱你的永安！”

看那些旧字，却是一个伤情的故事。贤良淑德的妈妈忍到乳癌晚期，不想让深爱的人负累，于是在遇见旧日好友时执意演了那样一场戏。妈妈为了爱，永安的父亲也是为了爱，为了一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子俨然选择帮她撒谎。只是这谎居然让一个美好的女孩子整个青春都盛满了恨。

永安是在二十岁的时候了解这个故事的，他在爸爸的电子邮箱里看到这个女孩子的照片，那一刻，他爱上了这个幽深眼神的女孩子，执着地以为爱会是恨的解药。于是他在允诺找到的地方等她，等她的恨消失殆尽，等她找回温暖的青春。

允诺抱着那封信疯狂地和病历本比对，她的泪奔涌如泉。不管不顾地打开电脑，她在第一百零一封信里写到：“永安，让我爱你，好么！永安，让我爱你，好么！或者，我等在这里，等你来恨我，好么！”

曾允诺，七诊室，刘大夫。

允诺转身离开，也许明天爱会回来！

编辑：成小晟 happycxc3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