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艳鸣

我的老父亲

文/李艳鸣

父亲和我住一起的日子并不多，2013年阿姨过世后，才轮流在我和阿哥家住。去年11月底去阿哥处接来我家，邻居见到腰板笔挺的他，都说你家老爷子可活120岁。腊月廿六，带着已经一天两夜没起床的父亲去社区诊所量血压，190！我脑袋“嗡”的一声，一股恐惧猛然袭来，但我不露声色。今年正月父亲住进医院，所幸只是感冒引起的肺部炎症，一周后出院，身体却突然垮了，连走路都很艰难。好在病情慢慢有所好转，有一天，他还去了趟久违的菜场。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父亲病倒后，我开始近距离接触父亲，吃喝拉撒睡，看病服药，揪心无奈，提心吊胆。最怕父亲叫我，叫我，准有事，只怕是大事。最怕父亲手杖的“笃笃”声，怕他跌跌撞撞摔倒。有天晚上刚睡着，蒙眬中听到“笃笃”声，冲出去一看，原来是老公在楼下整理储藏室。半夜两点，“笃笃”声又起，一骨碌起来，却见保姆在阳台关窗户，下雨了——提心吊胆变成风声鹤唳。

给父亲擦脸，一碰就叫疼，仔细一看，脸上褐色的斑块之间居然布满了粉红色的纹路，不知道是老皮龟裂还是新生嫩肉。给他洗澡，面对松垮斑驳的体表，搓澡也变成了技术活，特别是看到因皮肤瘙痒而搔成乌黑一片的小腿，心疼。人老了，趾甲变得又硬又脆，重甲翘裂长到半厘米厚，指甲钳加剪刀都不好使，无奈找出把尺许长的大锉刀锉磨。

10多年前，父亲曾经对我说：“你爷爷只活54岁，我年轻时想活到60岁就够本，活到70岁就心满意足了，想不到转眼87岁了，现在看来，活过90岁也有可能的。”前年，他对我说：“我们老家寿命最长的是林头村的一个哑巴，活到96岁。”言下之意，他要创纪录。到现在，他再也不说要活多少岁了，但又常常说起死的问题。我知道，长命百岁是他最现实的目标，可人算天算，人再强势总扭不过命。其实，到了这个岁数，大可不知今夕是何年，活一天赚一天。这个道理，他比我懂，可面对老病残年，终难超脱坦然。

四世同堂，人生两极。老的揪心无奈，窃喜有两代小的。每天傍晚，期盼女儿姑爷下班，晚餐是最惬意的时光。父亲与老公对酌喝点小酒，听老公聊聊当天市政新闻，看我伺候孙女吃饭。看到我们已经成长为单位业务骨干，父亲欣喜之余，不免遥想当年他也有过风华正茂的岁月。最惹人疼爱的是我的外孙女小派派，两周岁，到了最好玩的年龄段了，蹦蹦跳跳，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吃完晚饭，一家人到门前草坪，围着派派打闹逗乐，老的小的一起翻滚在柔软的草皮上，世间俗尘远去，唯有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