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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雪枫智斗韩德勤

2016-07-27侯玉强

中外书摘 2016年7期
关键词:彭雪枫张震陈毅

侯玉强

皖南惊雷,举世震惊

1941年1月7日,皖南泾县云岭地区。

顾祝同、上官云相,两名蒋介石的心腹干将,指挥7个师八万余人,在茂林的密林草丛中设伏,向途经这里的新四军开火。

军长叶挺同国民党谈判时被扣,副军长、政委项英被叛徒刘厚总杀害。九千余人,血战七昼夜,除一千余人成功突围外,其余全部壮烈牺牲。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怎么看待这一历史悲剧?

任何历史事件,只有放到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去考虑,才能弄清它的来龙去脉。皖南事变也一样,让我们拨开岁月的迷雾,重回那段特殊的岁月吧。

抗战开始时的情形是,敌人在前面疯狂进攻,国民党唯恐娘给的两条腿短,惊慌往后逃跑,炸花园口黄河大堤不是在阻挡人家日军前进吗?有个“飞将军”刘峙(据说,是杀害彭雪枫族叔彭禹廷的背后主谋。李宗仁说,蒋介石喜欢的就是像刘峙那样“绝对服从”、自己毫无主张的庸才),就是因此而得名。后来被蒋介石处置的山东军阀韩复榘,也是因“飞”而丧命,蒋要杀鸡儆猴啊。

1938年10月,武汉会战之后,日军像一头巨兽,经过数回合的厮杀,虽然将对手打败了,但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元气大伤,躺在地上喘息起来。中国地盘大呀,肥的将你拖瘦,瘦的将你拖死。此时,说白了,日军有点强弩之末了。于是日军改变了策略,采取政治诱降为主、军事进攻为辅的办法。

现在,敌人终于停止了进攻,国民党可以喘口气了,可扭过头来一看,啊,“风景这边独好”——华北敌后是一片红啊,原来敌后也可以经营!这还了得!地盘原来是我的,你在这里占着算老几?这引起国民党极度不满和恐慌。

统一战线算什么?那只是幌子,遂采取严格打击共产党的政策,颁布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等。从这时起,欺软怕硬的国民党反动派开始到华北敌后“找事”了,这就是1939年的第一次反共高潮。碰了一鼻子灰后,国民党并不死心,觉得华中是块“软肋”,好欺负,于是便把目光投向江南的新四军。

皖南事变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消息传来,举国哗然!

延安愤怒了。毛泽东把桌子一拍,大发雷霆:“血债需用血来还!新四军是斩不尽、杀不完的!”

远在重庆的周恩来,在《新华日报》上愤怒地写下:“为江南死国难者志哀”“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豫皖苏边区军民的心,也在滴血。

“无耻之尤!”彭雪枫没有看完,就把电报狠狠地摔在桌子上。不久,彭雪枫、黄克诚、张震等代表第四纵队,发出最强烈的抗议通电:

此次皖南事变我叶军长被劫负伤,身陷囹圄,所率全部将士壮烈殉难,噩耗传来,我全军莫不泣血椎心,眦裂发指!

新四军坚持大江南北抗战,奇勋特著,威震中外,竟因信仰政府当局,堕入圈套而被歼,竟因遵令北移,遵照指定路线而被歼,是则政府威信何在!?

包围进攻血战七昼夜,为时不为不久,而在举世愤慨、各方函电雪片飞驰紧急营救中,乃当局阴狠毒辣,一面佯称已下令解围,一面暗下一网打尽,生擒叶、项之密令,是则仁义道德之何在!?

……

后来,当有《拂晓报》记者问到彭雪枫的心情时,他愤慨地说:“以我个人而论,实在痛心之至,叶、项军长与皖南殉难的干部战士,与本人都是共生死、同患难的多年战友,抗战以来,功在国家,功高受戮,天下还有真理的话,此仇是非报不可的!”

彭雪枫感激地回想起,1939年7月,派谭友林南下,找叶挺争取支队番号之事。后来,部队取得第六支队的番号,叶挺同时指示拨来5000元现款和一批西药、弹药……

今天看来,皖南事变的罪魁祸首,仍是蒋介石。但是,新四军政委项英,也是导致悲剧发生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项英,一名老资格的共产党人,红军长征走后,和陈毅等领导红军和游击队,在山林中和敌人周旋,特殊的环境养成了独断专行的作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中央的指示,常常打折扣。

政治上幼稚。在新四军转移的第二天,居然把转移时间和行军路线报告给蒋介石,当枪声响起时,还抱有幻想,丧失了突围的最佳时机。

和军长叶挺不和,也是另一个诱因。

1945年5月1日,时为新四军军长的陈毅,在党的“七大”上回顾道:“严格说来,皖南事变不是一个什么战争,而是国民党头子蒋介石利用其抗战统帅地位,布置陷阱以歼灭其部属的罪恶阴谋。叶、项的错误不在于其违抗命令,而在于忠实地服从命令。”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1941年1月20日,中央发布重建新四军的命令,任命陈毅为代军长,刘少奇为政委,赖传珠为参谋长,邓子恢为政治部主任,华中的新四军整编为七个师。其中,“皖南事变”中突围出来的一千余名新四军官兵整编为第七师。

2月18日,八路军第四纵队奉命改为新四军第四师,彭雪枫任师长兼政委,张震任参谋长,萧望东任政治部主任。彭雪枫的四师主要在淮北一带。

新四军的历史由此掀开了新的一页。

山子头战斗,活捉韩德勤

1942年底,反“扫荡”结束后,四师司令部移驻半城西南的大王庄。

大王庄距半城四五华里,是一个有几百口人家的小村子,东边四五里处就是碧波荡漾的洪泽湖。

冬去春来,万象更新,1943年的春天,已姗姗地来到了洪泽湖畔。

就在根据地沉浸在一片祥和、平静的气氛时,一片阴霾悄悄地来了。

重庆,夜晚,一座花园洋房内。

蒋介石正听着广播。一条重要的消息,通过播音小姐甜甜的声音,使他沉醉其中了。

原来,欧洲大陆和太平洋战场,已发生了重大变化,盟军已开始转入反攻,德、意、日已处于不利地位……

蒋介石兴奋地来回踱着,嘴中喃喃有词,此时,他开始打起如意的小算盘。

一方面,他希望盟军在迅速战胜德国后,能集中力量打败日本,中国便会很快赢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另一方面,他担心在抗日战争胜利后,共产党的力量会壮大,使他的统治难以为继。为此,他准备发动一次新的反共高潮。

不久,蒋介石发表了《中国之命运》一书。在书中,他大肆鼓吹“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并制造“制造内战、破坏抗战、危害国家”的罪名,把它强加在共产党的头上。

同时,他发出密令,对中共领导的各抗日根据地严密封锁,进行“围剿”,力求逐步消灭八路军和新四军。

魔爪开始悄悄伸开。

1943年3月上旬,驻安徽阜阳、蒙城地区的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王仲廉部,越过津浦路,东犯淮北抗日根据地。

与此同时,在1942年底日、伪军发动的33天“扫荡”中,被逼得无路可走,被新四军三师保护退入淮海根据地的国民党苏鲁战区副司令韩德勤,竟然背信弃义,以收复失地为名,突然率领国民党第八十九军、独立第六旅和保安第三总队共四千余人,西渡运河,进占淮北根据地的金锁镇、界头集、山子头等地区。并派第八十九军赶赴灵璧,接应王仲廉部。

这时,王仲廉先头部队三个团,越过津浦路日夜兼程向东进犯。

消息传来,激起一片怒潮。

“雪枫,我们对韩德勤仁至义尽,既然他不客气,咱们就狠狠地揍他一下!”邓子恢挥了一下拳头。

“对,按照中央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教训他们一下,向军部建议,马上发起攻歼韩德勤的战役!”彭雪枫扭头向张震说道。

不久,陈毅来电,同意彭雪枫、邓子恢指挥四师第九、第十一旅和三师七旅等部,在韩、王会师之前,发起对韩战役。

1943年3月17日夜,明月高悬,大地如昼,各部队迅速赶往预定地点,在山子头地区,把敌人围得水泄不通。山子头,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土岗,岗上有几个小村子,韩部就龟缩在这几个小村子中间。

箭在弦上。

18日零时,在炮兵的掩护下,总攻开始。我军势如破竹,战斗中,第二十五团第八连指导员孙长兴从俘虏口中得知,韩、王龟缩在屋内,遂不顾头部负伤,率4名战士冲入屋内,击毙在程道口战役中逃跑的保安第三纵队司令王光夏,活捉了韩德勤。

到18日下午,战斗结束,全歼韩德勤部四千多人,缴获轻重机枪六十多挺,大炮六门。

韩德勤绝食耍滑头,彭雪枫铁证如山

胜利了,战士们高兴地在打扫着战场,但接着就遇到一件麻烦事,对此,旅长韦国清(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曾任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后来回忆道:

韩德勤被我二十五团八连俘虏后,在战地释放他,但他不走,自己承认是“副司令长官”“江苏省主席”,要求见四师领导人彭雪枫、邓子恢。

但是,当我军战士要他离开战场时,他又耍赖皮不走,反而责问我军战士:“你们为什么要打国军,是韦国清下的命令,还是彭雪枫下的命令?”

彭雪枫知道后,带着张震等来到界头集,他们来到一处农家小院,走进一间茅草房。只见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衣衫不整,神情沮丧地背靠着墙壁,一言不发。

“你就是韩主席吗?”

良久,韩德勤微微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问道:“请问长官是?”

“彭雪枫!”

“啊!”韩德勤身子抽搐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接着平静下来,不服输地说:“你们凭什么关押我?我是堂堂的苏鲁战区副司令、江苏省主席!你们这是破坏抗战,我要电告委员长!”

韩德勤摇身一变,反咬一口。彭雪枫和张震相视一笑。

“韩德勤,你率部入侵我边区,配合王仲廉东西夹击我四师,这,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不要血口喷人!有何证据?”韩德勤像一只被激怒的狗熊,顿时露出狰狞面目。

“这是什么?”说着,彭雪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发黄的电文纸。原来,这是战斗中缴获的韩德勤给蒋介石的预谋合击四师的电文。

“白纸黑字,还有你韩某人的签名,韩德勤,铁证如山,你还能说什么?请你认清形势,不要执迷不悟!”

韩德勤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那几张电文,顿时像霜打的茄子,直冒冷汗,一下子瘫软下来。

“好好招待‘客人!”彭雪枫甩下一句话,带着张震等人走了。

一波三折。没想到的是,韩德勤开始绝食了。

自从韩德勤被俘后,他感到很没面子,堂堂一个省主席,成了阶下囚,同时,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反共的元凶,于是,吃起火柴头,试图自杀。

由于看守严密,韩德勤几次未果,只好作罢。

第三天,绝食两天的韩德勤在彭雪枫等人的劝导下,开始吃点东西,也许是饿急了,吃起饭来,狼吞虎咽,但还是满嘴嚷嚷着:“我要见陈毅,我要见陈毅!”

嘴里说着、嚼着,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样子看着有点滑稽可笑,自言自语道:“你们不要同独六旅打,不然,你们新四军吃亏更大!”并说,有一次,日军围攻六旅好几天,最后还是没办法……说着,还表现出一丝得意。

“独六旅旅长李仲寰已经阵亡,三个团长已被新四军俘虏!”正在这时,彭雪枫、张震带着被俘的韩的副官,走了进来。

“什么?”韩德勤先是一愣,接着号啕大哭起来。

“我历来是抗日的啊,就是蒋秃子从来就不信任我,不让我抗日,我实在是没办法啊……呜呜……你们不知道,那些当官的,就知道吃喝嫖赌,玩女人,娶小老婆,我就一个女儿,没儿子,我亏呀……呜呜……”

再狡猾的狐狸,也难逃过猎人的眼睛。

看着韩德勤“表演”,极力为自己开脱,彭雪枫和张震都笑了。

彭雪枫清醒地认识到,山子头战斗,不光是纯粹的军事战,也是一场政治战,一旦让蒋介石知道新四军活捉了他的省主席,一定会抓住口实,污蔑新四军,重新发起反共高潮。

于是,黄昏时,彭雪枫等返回大王庄,以韩德勤的名义,用蒋、韩通电密码,向蒋介石报捷,蒋介石信以为真,复电慰勉,司令部一片欢呼。

几天后,当蒋介石知道反共分裂的铁证落入新四军手中时,恼羞成怒,大发雷霆:“这个彭雪枫,狡猾得很!”

义释韩德勤,一片赞誉

由于事关重大,加上韩德勤的一再要求,3月25日,应彭雪枫的邀请,陈毅从淮南的黄花塘来到了大王庄,亲自处理此事。

闻讯陈毅来到,韩德勤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屋内来回走动,惶恐不安。

原来,1931年9月15日,在中央苏区第三次反“围剿”时,在方石岭战斗中,韩德勤所属的五十二师被全歼,韩就做过俘虏。

“久闻将军大名,今日相见,惭愧,惭愧!”一见面,韩德勤红着脸,显出一副很内疚的样子。

“不打不相识嘛!抗日大计,你也是知晓的,你们夹击新四军,这可是不对呀!希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是同室操戈,还是枪口一致对外?这个道理,我陈毅相信你韩主席是明白的!”

接着,陈毅向韩德勤讲述了当前的抗战形势,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和方针政策,揭露了国民党顽固派制造摩擦的罪行。

最后,陈毅厉色道:“我们发起山子头战斗,是被迫的,是自卫的,王光夏被击毙是罪有应得,你韩德勤被俘虏也是罪有应得。不过,只要你能痛改前非,与我们携手抗日,不再围攻新四军,我们就既往不咎!”

一席话,说得韩德勤满脸通红,像小鸡啄食似的,频频点头:“将军放心,以后绝不会和新四军搞摩擦了,即使是王仲廉东进,我也要制止他反共!”

彭雪枫在一旁笑道:“那以后,就看韩主席的表现啦……”

4月1日,根据中央指示,为争取韩德勤与新四军合作抗战,阻止顽军进攻根据地,决定送还韩德勤三百余人,以及电台、弹药、马匹等,划定其活动地区,并派牛车、骑兵大队礼送出境。

是夜,禁不住心头的喜悦,彭雪枫给夫人林颖的信中这样写道:

至于韩德勤事件,当然是很大的,会给人以反共的口实。但在半月谈判中,双方得到互相谅解,他的实力已消灭殆尽了,他决无再行反共的力量,因之他表示今后不再反共,即便王仲廉(王是受他指挥的),他也要制止他东进后不反共,这当是很好的。而我们答应不再进攻他。于是在欢洽的空气中,今日为之饯行,送他出境了。

4月4日,彭雪枫代表陈毅与对方正式签署了《会谈备忘录》。

从此,洪泽湖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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