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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个留守儿童

2016-07-18安宁

新民周刊 2016年27期
关键词:美容院红肿祖母

安宁

一天,我在美容院与替我理疗身体的女子聊天。她说,她对儿子很愧疚。从断奶后,儿子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她在屯溪打工,孩子的父亲在杭州打工。她一个月回家一次,她丈夫一年回家两次。他们的儿子在留守儿童学校读二年级。儿子不太和父母说话,打电话回去,他很不情愿接。有一次,她问儿子:“你有什么话想和妈妈说吗?”儿子回答她:“和你说你也不懂!”

“是啊!你不在他的身边,不知道他的学习状态,不知道他的同学是谁,不知道他的老师教学如何,不知道他在学校里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的委屈和欢喜快乐。和你说,你既不能分担,也不能分享。”我说。

我还开玩笑地对那女子说,这样说来,我也是留守儿童。我从小跟着祖母长大,仅仅吃了7个月的母乳。不久前,和坐在沙发上近80岁的年迈母亲聊天,无意间说起我11岁那年,腿根部长了一个疖的事。最初只是一点疼,后来肿胀了起来,很疼了。祖母说,要去医院看医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祖母没有陪我去医院,是我们嫌她小脚走不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得而知。只记得平时寡言少语的妹妹坚决要我去医院,她拉着我走到了医院。

我们俩楼上楼下瞎转。那时候,妹妹还不满10岁。那天,她一见穿白大褂的医生,便跑到跟前说:“医生!求你给我姐姐开刀!我姐姐她很疼,她会疼死的。”最后,一位女医生来了,她先问我们大人在哪里,我们俩都茫然地摇摇头。那时候没有电话手机,到哪里去找父母?医生一听,二话没有说,拿起手术刀,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简单地用酒精擦了下红肿的表面,三下五除二切开红肿,积血涌了出来,溅到大腿四处。我忘记自己哭没哭,但记得妹妹当场吓哭了,紧紧靠着我的身体,我感觉到她在颤抖。然后,我看见医生将一团团的纱布塞进我的伤口处,用几块面纱敷在伤口表面,嘱咐我什么时候去换药。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手术。

“唉!那时候,我们就知道努力工作。”母亲听完,深深地叹口气。

感谢我的祖母,那位似乎风一吹就要倒的老太太,那个瘦瘦干瘪的小脚女人,她的陪伴却是一生之久。哪怕今天,她离开我已经近20年,今天想起她,依然内心温暖如初。然而如今,我还是希望美容院里那个女子多给她儿子一些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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