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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裸体趴

2016-04-15肖遥

中国新闻周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裸体点儿主管

肖遥

在我们部门的每周例会上,要说最尴尬的环节,不是要求大家轮流汇报本周工作业绩的时候,而是让每个人进行“自我批评”的时候。不过这也不怪主持会议的部门主管,部门领导自己在总公司开会时,也没少被要求对自己的灵魂进行解剖,欢迎班子成员检视,欢迎各位同僚补刀。

到了这个环节,在桌子底下玩手机的、打瞌睡的、神游的、发呆的、数羊的,都凝思静神,澄怀味像,开始启动应急内存,紧张地准备台词。此刻,第一个人的发言往往最受关注,因为第一个人对自己灵魂展示、挖掘的深度,给了后面人一个尺度和样板,就好像裸体派对一样,大家都脱衣服,你不脱反而不好意思,可如果人家有所保留,你脱得太过分也会被侧目不是?

是啊,这种自我剖析,而且还是“当众”,都说点儿什么好呢?肯定不能说“今天天气哈哈哈”,也不能轻描淡写说“我经常迟到早退”,难道真的给大家交代“我经常在上班时间网购”“我用公司电脑打游戏,看到主管来就把窗口最小化了”“我给你们讲我在外面谈公司业务,其实是装修俺家新房子去了”。还有每个人都没少干的“我私下里把主管叫猪头”“我说过小M太鸡贼”, 这些话若是说了出来,会不会引发血案?

开这种会,也让我想起青少年时期的一场批评和自我批评,原因是有个男生给我写信,现在想来,这位同学本身就有点贾宝玉的气质,对花花草草都挺深情,我那年转学了,他每年给我寄明信片、写信,也许因为距离产生美,他寄来的信就有了点花前月下的,让外人看上去不免瓜田李下。这个年龄,正是刚刚悟到美感和诗意的年龄,又不怎么会抒发,也没人可抒发,就找个和自己有距离的人物吧,比如给像我这样的转了学的女同学写信写诗啥的,至少我在异地,不可能当面嘲笑他,总比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班同学写信少点儿尴尬吧。糟糕的是,这封信让我妈看到了,嗯,后面的故事或说是事故,围观群众请自行脑补吧……反正我当时真想去找这个多情种子打一架,没事写个狗屁信,弄得我一身骚,从此一想起这个人就心里别别扭扭的。

印象深刻的是,我妈一直让我反省,交待自己哪里错了,要命的是,我真不知我哪里错了?不像学习成绩不好,那定是自己不够努力,这种事,咋努力?努力把自己弄得邋遢一些?愚蠢一些?别像个有缝的蛋样惹得苍蝇起心思?好吧,即便我错了,罪大恶极,穿越到维多利亚时期去忏悔,被牧师历数完每桩罪过后询问:“多长时间一次?”问题是要是真干了点儿啥,谁会数这个啊?谁触犯戒律的时候还记录下具体数字,事后好向神忏悔?

 插画/向朝晖

在公司的精神裸体派对上,很难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不怀好意的期待,期待别人脱得更多一些,可是,事实上大家都要失望了,因为没有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脱掉哪怕一件衣服,最多掸掸衣服上的积年尘土,迷一下彼此的眼睛,哄哄会议主持人。

问题是主持人也并不介意——这样的以“坦白”“诚实”为名义的虚与委蛇——是不是对他、对大家造成了进一步的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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