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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洗尘与诗歌的边缘化关系

2016-03-31海男

诗潮 2016年1期
关键词:谢幕邮件记忆

〇海男



潘洗尘与诗歌的边缘化关系

〇海男

潘洗尘是谁?这是一个时代的记忆,这记忆让我回到滇西永胜,回到那个蒙生诗歌的我们的年华。那时候的年华是写在了黑色的笔记本上的诗歌,它仿佛连接了另一端普希金、阿赫玛托娃、叶赛宁、舒婷、北岛的诗歌符号。那些熔炼我们年华的符号同时开始了全国性的漫游。在永胜县城,我每周都会收到来自这个国家的油印和铅印诗刊,这些被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送到面前的邮件,带着邮编邮票邮戳的印记,带着20世纪80年代特殊的节律被我视为期待中的喜悦,直到如今,我仍然能够感受到用剪刀切开信封时的忐忑和随之而来的油墨味道的弥漫。在众多的民间诗刊中出现了《大学生诗坛》,出现了潘洗尘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因为诗歌的激动而铭记了这个最冷国度黑龙江的名字。好像在那本杂志上还有诗人潘洗尘的照片。我朦朦胧胧地记得,那照片出现在《大学生诗坛》的封二或封三,仿佛是同整个时代的诗歌浪潮组成了一种青春激荡的旋律。之后,是这个时代的谢幕,在谢幕以后,很多踪影都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消息,那种因诗歌而捆绑我们青春的年代似乎已经结束了。

谢幕以后,是漫长的另一个探索时期的到来。诗人们大都在谢幕之后消失了音讯。在整个80年代末期到90年代,是我们这一代人寻找新的冒险年华的岁月,那时候我们仿佛都在一个黎明或薄暮涣散的时刻乘上一列火车去了他乡,去了各自命定的岛屿。这是一座座孤岛或者是喧闹之岛,就在这样的旅程中,我们渐渐地遗忘了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同时也在时代的蜕变中演化着我们个人的命运。有许多年,潘洗尘的名字从我记忆中消失了,写到这里时,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忧伤,这是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的受挫和遗忘,这是保留在我们记忆中的错位。

而我自己在干什么?我在绕圈,我在命定的圈套中不停地绕圈,在这幅循环图像之中我不断地寻找过去的痕迹。几年前我突然收到了与潘洗尘有关的邮件,那是一个平静的时刻,我已经学会了慢慢地拆邮件,学会了在柔软的、冷冽的光线和空气中拆开邮件的牛皮纸,仿佛在解开演变生活的神秘纪年。

就在那一时间里,潘洗尘的名字又回来了。这里有一个活生生的现实背景存在着,当潘洗尘的名字又从诗歌久远的记忆中回来时,我们的时代已经历经了几番磨难,在这之中,诗歌不再是一部青春的宣言书,无以计数的诗歌弄潮儿们已经退隐。由此,诗歌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沉寂,而在这平静和沉寂中保持的是诗人们优雅而成熟的写作姿态。当我在21世纪初叶的背景之中,平静地感受着潘洗尘的名字回来了时,我看到了由潘洗尘主编的《星星》诗歌理论月刊、诗歌EMS周刊,之后又出现了以书代刊的纯诗刊物《读诗》。多少年过去了,这些刊物已经像轮回的春夏秋冬一样存在着,并以饱满而边缘的诗歌姿态执着地存在下去。

现在,让我以一个诗人的感受力前去感受今天的潘洗尘想干什么?当潘洗尘从我们记忆屏幕中消失的时候,正是他南下的时候,在那个奇异的时代,许多人都在南下,那是另一片冒险的盐碱地,那里的海盐海潮海岛给予了诗人潘洗尘新的舞台,这舞台曾构筑了潘洗尘另一种通向商旅的探险史记。然而,潘洗尘又突然回来了,他的回来让诗歌感到震惊,因为他的回来给如此沉寂的诗歌带来了喜悦。

多少年来,我在遥远的云之高原,翻拂着由潘洗尘主编的诗歌刊物,感受到了现在的潘洗尘正在以他对于诗人的理解和包容力践行着一件诗意的事业。在一期期纯净的诗刊上,我一次次地触及了诗人潘洗尘的一种诗歌理想,这一次,潘洗尘不再使用青春的激情,而是使用从他个人熔炼术中提炼出的智慧和仁慈,静悄悄地为我们饱受磨难的诗人们做一件件最庄严而现实的事情。除此之外,我还陆陆续续地读到了潘洗尘的诗歌,那些日渐清澈的诗歌,宛如让我感受到了诗人生活在现在时的一幅灵魂周转图像。

我从未见过潘洗尘,这符合诗歌美好而虚幻的宿命。在人间天上的诗人们习惯于用诗歌交流,并用诗歌破除人世间形而上或形而下的距离。他们不需要谋面,却已经在朝露和午夜面前谋取尽了世间的韵律和永不诠释的密语。尽管如此,我想告诉诗人潘洗尘,在20世纪或21世纪初叶,我以诗人的名誉见过你了:在两个世纪交界的不同时刻,凭着那些被新鲜的叶簇抚摸过的80年代,在云之南,我见过了你保存在大学生时代的眼神,那是你朝着世界敞开的最初一首诗歌。之后,你隐退到人间的商场,无论那里的沙盘和黄金多么沉重和繁荣,你还是要回来,那一时刻我看到了你的厌倦;所以,你还是要伸出手,伸过可以漫溢到黑龙江的地平线之外的双手,首先看见并找到你的父亲,再寻找到昔日的诗友们,你喜欢听卡蓬特的《昔日重现》吗?那是一首多么忧伤的诗歌。正是昔日重现了今天的你。在21世纪初叶的你,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你,带着沧桑而柔和的眼睛,凝视着世界的变化,这变化已不会让你惊心,而当你面对一种诗歌的境界时,你开始平静而又炙热地抬起头来,我们看见了你,你看见了我们。这就是诗意的边缘,这就是诗歌的生活。在你从另一个世界抽身而出,编辑着诗歌刊物时,我相信你所获得的自由像水漫过了沙滩,漫过了人所建构又厌倦的城堡,只有在这一刻,心灵这个深不可测的容器才抵达或返回了属于你自己的那个位置。这一刻,纯净的地球也正在进入睡眠或正在醒来,你默认并接受了这一切,你就是潘洗尘。此刻,你的生活让我仿佛听见了保罗·策兰的一首诗歌中间一段的语音:

白白的,真是白白的,一条溪流找到出路,一条心中的溪流,

一条河,

你知道它的名字,那河岸

低垂,充满日光,就如同那个名字,

用手,你可摸到它的外形,

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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