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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叫“老坚决”

2016-03-28张庆田

当代人 2016年3期
关键词:互助组炮楼南村

张庆田

“老坚决”姓甄单名一个仁字。太行山下,界河河旁,界南村人。提起老坚决这个名字来,倒有大家所熟悉的一段故事:一九四一年,日本鬼子包围了界南村,把群众赶到观音庙门口,威逼大家交出八路军的区长来。眼瞅着,杀死了刘小娃的爷爷刘老汉,挑死了赵寡妇的独生子赵志强,又扯出了孕妇李二嫂……甄仁蓦地窜出了人群,大喊一声:“我是区长!”

“我是区长!”

“我是区长!”

群众像暴发了的山洪向日本鬼子冲去。

哒!哒!鬼子的机枪响了,又一批人倒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甄仁大声喊着,挺着胸脯,随敌人走去。

初春的天气,刚发了一场桃花水,看看来到界河桥上,只听轰的一声地雷,大桥飞上天空。在硝烟中,甄仁踹翻了一个鬼子,纵身跳下河去,被真区长张亮带领游击队员救上了太行山。从此,沿着界河又出现了一支撼太行、震平原的“抗日救国保家复仇大队”,大队长就是这位虎口余生的甄仁。

一九四二年,日本鬼子为了割断山区和平原的联系,一直把炮楼修上界南村的西山老虎崖。界南村的人民,在甄仁的领导下,拔锅卷席,牵驴抱鸡躲进了西沟,与敌人对峙,鬼子拆平了他们的房子,他们在南坡上挖起了窑洞;鬼子挖起了封锁沟,不让一粒盐进山,他们一夜填平了村里的水井,不让鬼子吃水。春天,甄仁领人马封锁了炮楼,播下了金黄的种子;秋天,他们一手拿枪,一手拿镰,收回了沉甸甸的谷子。一年三百六十天,三年如一日,终于困走了鬼子,重整家园。

界南村改名新村。拆了炮楼盖新房,挖出旧井灌园地,抗日民主政府奖给了他们一面红旗,并选派甄仁出席了边区召开的群英大会。在会上,边区政府的首长拉着甄仁的手说:“你们真坚决!”

一九四五年,日本鬼子投降了,万民欢腾。甄仁却因为几年来的风宿雨露,饥饱劳累,得了一个古怪的病儿,能坐不能立,手能动,腿不听话,西医说是关节炎,中医说是半身瘫痪。吃药、打针,中西医结合,就是不顶事。甄仁一怒,自言自语地说:“妈的,难道你比日本鬼子的炮楼还难摆治!”他闭门谢客,从一个老中医那里借了一本《本草》,凭着他那些一知半解的文墨,豁着他那两条腿,搞开了试验,这味药不行,另换一味,他想,神农氏尝百草治民疾病,我不信我这腿就这么顽固。说起来也奇怪,一连几年,他不声不响地把腿治好了,正好赶上参加一九四九年天安门的开国大典。人们拿这件事当成了奇闻,一说起来便是:“人家那人,真坚决!”

甄仁从北京回来,头一件事便是搞互助组。打拳头三脚难踢,闹互助也不那么容易。别人搞互助是兵对兵、将对将,有骡子的找有马的。甄仁呢,单找了这么两户,一个是被日本鬼子杀死的刘老汉的孙子刘小娃,另一个是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挑死了独生子的赵寡妇。一个是孤儿,一个是寡女,再加上他这个单身汉,就这么互助起来。当时,人们还给他们编了两段快板,说是表扬他们,还不如说是嘲笑他们:

老坚决,真能干。

互助组,一对半。

孤儿拉着梢,

老坚决扛着袢,

寡妇扶犁闹了一身汗。

金真不怕火炼,树大不怕风摇。那些兵对兵将对将的互助组,真是春合、夏吵、秋散伙。一发生纠纷,还得请老坚决去给他们调解。到了秋后,全村的互助组就剩下他们这一根根了,人们又说:“还是老坚决,坚决!”

甄仁问刘小娃道:“娃啊!你说,咱们的互助组怎么散不了哇?”小娃这时已有十五六岁了,长得细马单筋的,看上去也不过十二三岁,他眨了眨两只小眼说:“你待我比亲爹还亲,她疼我比亲娘还疼,你们要不收留我,别说种地,连吃饭穿衣还得靠政府救济……”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寡妇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甄仁连忙把话岔开道:“你也没吃闲饭哪!咱们是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那几年,我这腿有病还不是靠你俩照顾!”赵寡妇说:“鱼帮水,水帮鱼,穷人帮的是穷人。人家那大骡子大马的,独车自牛的,使儿唤妇的人家,恨不得冒个大尖尖,还互的什么助?”甄仁欢喜地一拍大腿说:“上级叫总结经验,我看这经验让你俩说着了!其实,上级早就说得挺明白:一要自愿,二要互利。谁最自愿?还不是咱这缺胳膊少腿的贫农!”

收完了秋,三个人倒发了愁。小娃说:“这么多的粮食,我放在炕上怕喂老鼠,干脆,你给我管着吧!”赵寡妇说:“仨灶费柴,俩锅费米,咱们一股脑儿三口人,一个烟筒冒烟还不行!”甄仁想了想说:“别叫人家说咱是吃大锅饭哪!”赵寡妇说:“洋鬼子把刀搁在你脖子里,你都没怕过,这会儿倒三心二意了,你愿意,我愿意,他愿意,谁能来砸咱们的锅?”小娃把舌头一吐,调皮地说:“再说咱们的锅也不大呀!”甄仁把腿一拍说:“好,咱实行民主!”

谁知这样一来,果然招了一场风波,一些好事的人,又给他们编了一段快板:

互助组,真不离儿,

仨人拧成一孤堆儿;

一块儿干,一块儿吃儿,

就差没有一块儿住儿!

这一下,甄仁可真要发脾气,赵寡妇却接过来说:“身正不怕影儿斜,别说咱没一块儿住,咱就是明铺夜盖地在一块儿滚,也不过只差一张结婚证。”小娃说:“这话不当出在我嘴里,你早就该去登记!”赵寡妇噗地一口笑了:“哪有当儿子的给爹妈当介绍人!”小娃把舌头一吐:“新事新办吆!”赵寡妇把眼一瞭说:“人家还不知怎么打算呢?”

“我实行民主!”

第二天,他俩就领到了结婚证。人们又说:“人家那人,就是坚决!”

结了婚,三家并成一户,互助组自然拆了台。重打锣鼓吧,一插招军旗,就进来了五户贫农。一九五二年他们就办起来一个二十多户的初级社。这一下像骏马生翅来了个大飞跃。要把这些都写上,也要来一部《创业史》。我只能告诉大家,这个初级社一九五四年发展成一个四百多户的独村社,到了一九五六年又转成一个一千五百多户的联村高级社,一九五八年又升成了人民公社。甄仁成了办社的旗帜,被选做人民代表,只要一提甄仁,人们便说:“人家那人,真行,老坚决!”

从此,“老坚决”的名字越来越响亮了。

(注:《“老坚决”外传》首发《河北文学》1962年07期,本文为第一节)

编辑:刘亚荣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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