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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与《四库全书总目》比较

2016-03-23刘桥

文教资料 2015年34期
关键词:四库全书总目差异

刘桥

摘 要: 《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与《四库全书总目》存在很大的差异,如版本、内容、结构、态度等方面的差异。比较这些差异,分析差异形成的原因,可以让我们从版本改变、内容补充和窜乱、结构变化及态度差异窥得《四库全书总目》成书过程。

关键词: 《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 《四库全书总目》 差异

清高宗乾隆帝下令开四库馆编纂《四库全书》,在纂修书的同时,都作一篇提要,最后辑为《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稿有四种文本:一是分纂稿,二是汇总稿,三是书前提要,四是总目提要。《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以下称《进呈存目》)即汇总稿,《四库全书总目》(以下称《总目》)即总目提要。《总目》因《进呈存目》而成,由于《进呈存目》尚属初作,比较原始。而随着时间的变化,编纂《四库全书》指导思想的变化,又经四库馆臣精益求精的改订,最后由总纂官纪昀反复增删而定。所以《进呈存目》与《总目》存在很多差异。本文拟以宋代集部别集类的几篇提要为例,分析《进呈存目》与《总目》的差异,以动态的演变来窥探《四库全书总目》的编纂过程,及编纂的指导思想变化和原因。

一、改换版本

从《进呈存目》到《总目》的最后定型,中间发生很多变化。《进呈存目》选定好一个版本,并写提要。而后发现比原来更好的本子,遂更改之,重写提要。

试以宋代曾巩的《元丰类稿》提要为例。《总目》较《进呈存目》,更加精选版本,剖析版本源流。《进呈存目》载《元丰类稿》十五卷,《总目》载《元丰类稿》五十卷,看似抄错,实则大有文章,卷数的不一为考察版本考察提供很好的线索。《进呈存目》有“明成化六年,南豊知县杨参尝刊其集”之句,说明所载的版本是明成化六年南丰知县杨参所刊本。又有“前有元丰八年三槐王震序,后有大德甲辰东平丁思敬序,又有年谱序二篇,无撰人姓名,而年谱已佚,盖非宋本之旧”[2]1551,介绍这个版本的一般情况。《总目》说道:

今世所见凡有二本,一为明成化六年南丰知县杨参所刊,前有元丰八年王震序,后有大德甲辰东平丁思敬序。又有年谱序二篇,无撰人姓名,而年谱已佚,盖已非宋本之旧。其中舛谬尤多。一为国朝康熙中长洲顾崧龄所刊。以宋本参校,补入第七卷中《水西亭书事诗》一首,第四十七卷中太子宾客陈公神道碑铭中阙文四百六十八字,颇为清整。然何焯《义门读书记》中有《校正元丰类稿》五卷。其中有如《杂诗五首》之颠倒次序者,有如《会稽绝句》之妄增题目者,有如《寄郓州邵资政诗》诸篇之脱落原注者。其他字句异同,不可殚举。顾本尚未一一改正。今以顾本著录,而以何本所点勘者补正其讹托,较诸明刻,差为完善矣。[1]1319

可知《元丰类稿》有两个版本,《进呈总目》采用杨参本。因杨参本“其中舛谬尤多”,顾崧龄本“较诸明刻,差为完善矣”,所以《总目》最后所选定的是以顾崧龄本为底本,何焯本为校本校勘而成的本子。《进呈存目》选择的是杨参本,而《总目》找到更好的本子,弃旧本而用之,因此会出现卷数记载不一的现象。

再以宋代刘敞《公是集》提要为例。此集版本差异更加明显,《进呈存目》载《公是集》六卷,《总目》载《公是集》五十四卷。于《总目》提要中说的十分清楚:

叶梦得《避暑录话》称敞集一百七十五卷。据其弟攽所作集序称公是总集七十五卷,叙为五种。日古诗二十卷,律诗十五卷,内集二十卷,外集十五卷,小集五卷。《文献通考》亦作七十五卷。则梦得所记为误矣。原本不传。今新喻所刻《三刘文集》,《公是集》仅四卷。大约采自宋文鉴者居多,而又以刘跂赵氏《金石录》序,泰山《秦篆谱》序误入集中。即攽所作《公是集》序,亦采自《文献通考》,而未见其全。故注云失名。其编次疎舛可知。又钱塘吴允嘉别编《公是集》六卷,亦殊阙略。考史有之序《春秋意林》曰‘清江为二刘、三孔之乡,文献宜微而足。今三孔集故在,独二刘所著毁于兵,则其佚已久矣。惟《永乐大典》所载颇富,今裒辑排次,釐为五十四卷。疑当时重其兄弟之文,全部收入,故所存独多也。[1]1316

则《公是集》版本有误载,又有失传,舛谬尤多。其有两个版本:一是新喻所刻《公是集》四卷,二是钱塘吴允嘉所编《公是集》六卷。《进呈存目》所载《公是集》六卷即吴允嘉本。详细可见《进呈存目》之提要:“此本乃钱塘吴允嘉志上从诸事中搜辑而成,所存不及什之一。考宋文鉴尚有敞所作《续谥法》一篇,唐顺之右编有奏议六篇,此集均未收入。又误载刘攽诗,及诗文、重复文同题异者数篇,又舜让禹以下三篇,抄录舛错。原目亦颇失先后之序。编次殊未精审,故稍加厘订而著之于录焉。”因吴允嘉本舛误尤多,故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即为《永乐大典》本五十四卷,故《总目》记载卷数不同。

二、内容窜误

《进呈存目》与《总目》相较,还存在内容上的差异,主要体现在《进呈存目》提要窜误,《总目》改之。

以宋代罗愿所撰的《鄂州小集》提要为例。《进呈存目》载:

宋罗愿撰。愿,端良,别号存斋。新安人、奉化人。宋咸淳中登进士乙科教授,建康迁临安,元大德中以荐除信州教授,调婺川,以疾辞,后被荐,卒不起。所著《剡源集》,明初上之史馆,宋濂曾序而刻之,凡二十八卷。其板久佚,此本乃嘉靖间四明周仪得其旧目,广为搜辑,厘为三十卷,表元之后裔洵复梓行之。王士祯《居易录》称:“海宁刻《剡源集》四卷,为黄宗羲所定,非完书也。表元少受业于王应麟、舒岳祥之门,其学博而肆为文。清深雅洁,与柳贯齐名。赵孟俯极推重之。诗亦深稳,无宋季粗浮之习。大德延佑之间,卓然一作手也。[2]1551

《四库全书总目》卷六六,集部别集类一九有:

《剡源集》三十卷,元戴表元撰。表元字帅初,一字曾伯,庆元奉化人。宋咸淳中登进士乙科。除建康教授,迁临安。又迁行户部掌故,国子主簿。皆以兵乱不就。元大德中,以荐除信州教授。调婺州,移疾归。再以修撰博士荐,不起,终于家。事迹具《元史·儒学传》,表元所著《剡源集》集,明初上于史馆,宋濂曾序而刻之。凡二十八卷,其板久佚。四本乃嘉靖间四明周仪得其旧目,广为搜辑,釐为三十卷,表元后裔洵付梓行之。……[1]1424

对比可知两点:一是《进呈存目》只有“宋罗愿撰。愿,端良,别号存斋”和《鄂州小集》有关系,其余皆为戴表元之《剡源集》乱入。二是《进呈存目》之《剡源集》与《总目》之《剡源集》又有详略的不同。《剡源集》提要窜乱入《鄂州小集》,可见提要稿初期的《进呈存目》仍存在很明显的错误。

三、内容补充

《进呈存目》的篇幅大都小于《总目》,因为《总目》对《进呈存目》作了很多补充。比如一个引用,《进呈存目》一般会草草带过。而《总目》必会查明来源,交代清楚。

如宋代欧阳修所撰《居士集》提要,《进呈存目》仅书“叶梦得谓其一篇至数十过,有累日不能决者,则其选择为最审已”直接将叶梦得之言转化,而《总目》必详查其出处,谓“《文献通考》引叶梦得之言曰:‘欧阳文忠公晚年取平生所为文,自为编次。今所谓《居士集》者,往往一篇阅至数十过,有累日去取未决者。”又《进呈存目》有“修于晚年手定平生诗文为是集,以居士名之”之句,而《总目》引《文献通考》叶梦得之言,已经包含此意,故删之。《进呈存目》将《居士集》编入“别集类”中,而《总目》仅将其放入“别集类存目”,因为“以周必大所编《文忠集》已全部收入,无庸复录,故今惟存其目焉”。足见四库馆臣之精审。

又宋曾巩《元丰类稿》之提要,《进呈存目》止一句“世所传《书魏郑公传》后诸佚文见于宋文选者,当即外集续集所载也”,《总目》却找出源流,述说得更加详细,“吴曾《能改斋漫录》所载《怀友》一首,庄绰《鸡肋编》所载《厄台记》一首,高似《孙纬略》所载《实录阮谢赐砚纸笔墨》一首,及世所传《书魏郑公传》后诸佚文,见于宋文鉴宋文选者,当即外集、续稿之文”,不仅增加证据,还将出处一一列出。

又宋刘敞的《公是集》提要,《进呈存目》无一句褒扬刘敞者,《总目》则大加溢美之辞:“敞之谈经,虽好与先儒立异,而淹通典籍,具由心得,究非南宋诸家游谈无根者比。故其文湛深经术,具有本源。”并因为这句赞美的话,写了很多例子。

攽序称其“合众美为己用,超伦类而独得,瓌伟奇特,放肆自若”,又称其“考百子之杂博,六经可以折衷。极帝王之治功,今日可以案行。学圣人而得其道,所以优出于前人”。友于之情,虽未免推扬太过。然曾肇《曲阜集》有敞《赠特进制》曰“经术文章,追古作者”,朱子《晦庵集》有《墨庄记》曰“学士舍人兄弟,皆以文章大显于时而名于后世”。《语录》曰“原父文才思极多,涌将出来。每作文,多法古,绝相似。有几件文字学礼记。春秋说学公榖”,又曰“刘侍读气平文缓,乃自经书中来。比之苏公,有高古之趣”云云。则其文词古雅,可槩见矣。晁公武《读书志》谓“欧阳修尝短其文于韩琦”。叶适《习学记言》亦谓“敞言经旨,间以谑语酬修,积不能平。复忤韩琦,遂不得为翰林学士”,盖祖公武之说。今考修草《敞知制诏诰》曰“议论宏博,词章灿烂然”。又作其父立之墓志曰“敞与攽皆贤而有文章”。又作敞墓志曰“于学博,自六经百氏,古今传记,下至天文地理、卜医数术、浮屠老庄之说,无所不通。为文章尤敏赡。尝直紫薇阁,一日追封皇子公主九人,方将下直,止马却作,一挥九制数千言。文辞典雅,各得其体”,其铭词曰“惟其文章灿日星,虽亦有毁知莫能”。则修亦雅重之。[1]1316

则刘敞得其弟刘攽褒扬,又得朱子,欧阳修大篇幅的评价,刘敞之卓越才华,跃跃纸上矣。

四、结构变化

由于《进呈存目》是汇总稿,没有多加修改,所以在结构上也存在一些不严谨的情况,《总目》则改过。

以宋代王阮的《义豊集》为例。《进呈存目》提要,述王阮,王阮生平,朱子和王阮的联系,还有吴愈的序。这些都是要说明王阮如何的优秀。最后一句谈到“今所存仅诗一卷而已”,说这《义豊集》就只剩下一卷诗了。然后还来一句“岳珂云阮学诗于张紫薇,紫薇者,张孝祥也”,不免显得突兀,和上文又无多少联系,而期望下文有所解释,实则又无。因此难免有头重脚轻之感。而《总目》则补充加以解释说明:

盖传录者以全集之序并诗之首也。刘克庄尝跋其诗,谓‘高处逼陵阳、茶山。陵阳者韩驹,茶山者曾几也。岳珂《桯史》称‘阮学于张紫薇,载其万杉寺唱和绝句及重过万杉寺绝句。紫薇者,张孝祥也。曾诗祖述黄庭坚,张诗则摹拟苏轼,韩诗则出入于苏黄。今观阮诗,于两派之间各得一体。克庄及珂所述,固皆为进实矣。珂又记阮所作诗号《义豊集》,刻于江泮,校官冯椅为之序。是阮诗本有单行之本,不知何以佚去椅序,易以愈序也。[1]1374

“盖传录者以全集之序并诗之首也”解释为什么吴序评说其文而文集中不见文的原因,再阐述王阮的诗学渊源以及诗歌特点,最后再说明文集的版本流传情况,全面的介绍了《义豊集》。

五、态度变化

清高宗的思想对四库大臣的思想有很深的影响,这种影响反映四库馆臣的提要编写中。清高宗在下给四库馆臣的一系列谕旨中,特别强调作者的人品气节问题。这种思想的体现于明代集部类的编纂特别突出。如龚诩的《野古集》和解缙的《文毅集》中间,有一段与提要不相干却有意思的话:

“案练子宁以下诸人,据其通籍之年,盖有在解缙诸人之后者。然一则死革除之祸,效命于故君。一则迎靖难之师,贡媚于新主。熏莸同器,于义未安。故分别编之,使各从其类。至龚诩卒于成化乙丑,更远在缙等之后。今亦升列于缙前,用以召名教是非,千秋论定。纾青拖紫之荣,竟不能与荷戟老兵争此一纸之先后也。”[1]1482

这段话说明书籍编放次序的标准是政治而非文学。同理,明代文集选入四库全书的标准也主要是认为其人德行好,次其诗文。这里涉及清高宗编纂《四库全书》的目的是希望能起到促于政治的作用,所以四库馆臣在选取图书和撰写提要的时候,也有这种倾向。

再以宋代柳开的《河东集》提要为例。《进呈存目》对于柳开的评价明显好很多。其一是为其辩解,如对于柳开“而体进艰涩,又尊崇扬雄太过,至比之圣人,持论殊谬。亦人多以此议之”这一缺点,《进呈存目》言“然宋时学者,最喜赞雄,虽司马光之贤犹不能免,盖亦习尚使然”为其解释,司马光那样贤能的人都避免不了,柳开尊崇扬雄,也算正常。《总目》中无此句;其二为对柳开的转移古文风气之功,《进呈存目》十分推崇。《进呈存目》言“至纲目出而大义始明于开”,好像没有他不行的样子。《总目》无“司马光犹不能免之句”,反而说“惟近体艰涩,是其所短耳”,又《进呈存目》“要其转移风气,于文格实为有功”,至于功的大小,《总目》亦闭口不说。可见《总目》对于柳开这个人,印象并不好,评价也不高,盖是因为“蔡条《铁围山丛谈》记其在陜右为刺史,喜生脍人肝,为郑文宝所按,赖徐铉救之得免”之影响。与《进呈存目》的十分推崇相比,《总目》不但还是没有对其“文”作出好评,甚至依其“行”下了“则其人实酷暴之流”的论定。究其原因,盖是馆臣认为德甚于文,柳开有酷暴的嫌疑,没有大清所要提倡的气节。

六、总结

《四库全书总目》是目录学史上的一部杰出著作。概括总结了前人修目录的经验,成为中国目录学史的完美总结,同时又开启了后人治目录之门径。同时,《四库全书总目》也为版本和校勘上作了很大的贡献。《进呈存目》是《总目》的第二阶段,由分纂稿而集成的汇总稿。从版本的选择上来看,《总目》在集结过程中还存在换版本的情况;从内容的窜乱、增补上看,馆臣精益求精,修改增补了《进呈存目》上的多处缺陷。从二者来看,《总目》不仅仅是《进呈存目》的简单汇总、编辑,其中仍存在大量的修改,所以较《进呈存目》而言,《总目》更加精审,这也体现了四库馆臣在学术上严禁的一面。然而,并不是《总目》的所有修改都是进步的,由于政治的施压和乾隆态度的变化,《总目》对所收书的作者态度也有改变,大多改变都依其所要求的德行,有失客观,这也是《总目》存在的不足之处。

参考文献:

[1]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

[2]乾隆敕撰.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台湾商务印书馆,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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