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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琼枝与鲁小姐
——《儒林外史》中科举情结弥漫下的女性形象

2016-03-13陈丽君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2

名作欣赏 2016年11期
关键词:儒林外史科举小姐

⊙陈丽君[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82]



沈琼枝与鲁小姐
——《儒林外史》中科举情结弥漫下的女性形象

⊙陈丽君[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辽宁大连116082]

摘要:《儒林外史》是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长篇讽刺小说。在《儒林外史》中,不仅有形形色色的士人形象,还活跃着一些女性形象,作者对这些女性形象虽无细致的描写,但她们的地位并非是可有可无的。《儒林外史》的一大主题是对科举制的批判,部分女性形象的塑造也深刻地阐释了这一主题。其中沈琼枝与鲁小姐是作者所用笔墨较多的典型形象。根据作品中对沈琼枝与鲁小姐的形象塑造,本文将分别论述她们的生存状态及形象特点。同时对其性格及命运进行了对比,从而对当时的社会背景及作者对女性形象的创作意图有更全面的了解。

关键词:《儒林外史》 科举沈琼枝鲁小姐

明清科举之风盛行,出现了众多科举题材的小说,其中《儒林外史》是对科举批判最为深刻的讽刺小说,其深刻之处在于不仅描绘了一幅儒林众生相,还广泛涉及市井妇人、官宦小姐、乡绅土豪等世间众生相。

据统计,《儒林外史》中有具体情节的女性形象仅十几个。在这十几个性格鲜明的人物中,沈琼枝与鲁小姐是较为典型的千金小姐,然而,从她们对科举制的态度来看,二人又截然相反,下面将对这两位女性的形象做具体论述。

一、功名富贵皆尘土——沈琼枝

明清时期,士人热衷于科举,人人都做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梦。此时的科举已被异化,不再是一种单纯的取士制度,而是一棵换得功名的摇钱树,一把改变命运的金钥匙。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将功名富贵视为生命的全部,《儒林外史》中的沈琼枝就是这样一位女性人物,她被研究者称为“一枝独秀”的“带刺玫瑰”,对其性格的形容可谓恰当贴切。沈琼枝的父亲沈大成是常州贡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沈大成将女儿许给扬州宋盐商,却没料到宋盐商意欲让其做妾。沈琼枝自然不愿,在宋府忍着性子待了几天,不见消息,便果断地打了包袱逃去南京。在南京她自立招牌、自给自足,还与庄绍光、杜少卿等“真名士”结交来往。

沈琼枝的性格是鲜明而独特的。首先,沈琼枝独立自主、自立自强。看出宋盐商的阴谋,她只身去宋府理论,理直气壮地说“我常州姓沈的,不是甚么低三下四的人家”;逃到扬州之后她挂了招牌,靠给人写诗刺绣养活自己。她不像鲁小姐一样被父亲束缚却不问对错;也不像王三姑娘一样被封建礼教束缚最终葬送自己的性命。她是一位生活上不依靠他人,精神上也不受束缚的独立的女性。其次,沈琼枝有勇有谋、机敏聪慧。逃离宋府之时,她将房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打包,扮作小老妈的模样,买通丫鬟,可见其智谋;在衙门知县让其作诗,她不慌不忙,吟出一首七言八句来,“又快又好”,可见其聪慧;在差人面前据理力争,“我便不给你钱,你敢怎么样”,可见其胆识。再次,沈琼枝不慕权势、不爱富贵。宋盐商家可谓是极尽奢华,沈琼枝所想的也只是“消遣两天”,并没有因留恋富贵而违背自己的原则。借武书之话“看她虽是个女流,倒有许多豪侠的光景”,沈琼枝就是生活在乱世中的女中豪杰。

除了沈琼枝这样比较典型的女性形象之外,《儒林外史》中还有一些视功名如粪土之人,如王冕之母,一方面,她深知学问的重要性,并没有因经济能力的限制而让儿子放弃读书;另一方面,她并未把读书当作功名富贵的垫脚石,甚至在她临终之际,嘱咐儿子一定不要出去做官。再如杜少卿之妻,家里一贫如洗,她并无怨言,对没有盘缠之事只是当作笑话一笑置之,足见其不慕富贵;同丈夫携手游山,对旁人的嬉笑视若无睹,足见其不拘小节;丈夫辞去征辟,她并无异议,足见其不屑功名。这些女性形象与其他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之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成为作品中一道光鲜的彩虹,在污浊的世风下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二、八股情结深藏心——鲁小姐

科举制度改变士人仕途的同时也影响了他们的婚姻,“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此时出现了“取士不问家世,婚姻不问阀阅”的现象,“科第渐重于门第,郎才女貌渐重于门当户对”。《儒林外史》中的鲁小姐是吴敬梓笔下少数进行细致刻画的女性人物之一,其婚姻生活就与科举制有密切的关系,其在作品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鲁小姐的生活可谓是衣食无忧。其父鲁编修曾是太保的门生,现在翰林院任职,身为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家境自是富足;作为掌上明珠的独生女,鲁编修及夫人对其的溺爱也不言而明。在写鲁小姐婚礼这一部分时,作者进行了大量的铺陈渲染;娄府置办的聘礼包括金银珠翠首饰、绫罗绸缎衣服,羊酒果品就有十几抬;结婚当日娄府与蘧太守家的灯笼“足摆了三四条街还摆不了”;敲锣看戏,热闹至极,直到天亮才散。官宦之家的奢华生活羡煞旁人。

出身于这样的富足家庭,鲁小姐是位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其性格特点用陈和甫的话形容是“德性温良,才貌出众”。她又是个才女,资性高、记性好,不仅熟读四书五经、诸家之文,做的文章也是花团锦簇。同时她的“德性温良”在为太守侍疾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太守去世后,她深明大义,执意去侍疾,“上侍孀姑,下理家政,井井有条,亲戚无不称羡”。这样一位温柔聪慧的女性可以说是一位完美的贤妻良母,身上闪耀着传统美德的光辉。

鲁小姐是位才女,然而她的“才”不是体现在作诗颂词上,也不是体现在精于女红上。正如卧闲草堂评本中所说“夫以一女子而精于举业,则此女子之俗可知”。鲁小姐自小读书,但读的是四书五经、历科程墨;她天资聪慧,但学的是“破题”“破承”等八股成篇之法。鲁编修是对她影响最大的人,她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认为除了八股文,其他的都是邪魔外道。

鲁小姐本身是科举制的受害者,同时又不自觉地成了八股文忠诚的支持者。在封建社会,她没有参与科举的资格,便将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起初她以为公孙“举业已成,不日就是个少年进士”,心里自是高兴;而后发现丈夫对八股之事并不在行也不上心,因此整天“愁眉泪眼,长吁短叹”,甚至认为丈夫“误我终身”。鲁小姐对丈夫科举晋身的想法破灭,转而将心思花在儿子身上。她每日课子到三四更鼓,让年仅四岁的儿子读四书,书背不熟便监督他读到天亮。这样的鲁小姐对科举的热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与范进之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鲁小姐长于深闺之中,科举制于她本无关系,然而在她的成长历程中又无时无刻不与八股扯上关系。从作品本身看,鲁小姐受八股之毒的侵害直接原因在于其父亲;但若追根溯源,其实是科举情结弥漫的世风导致。对科举功名的追求,不仅使读书人神魂颠倒、道德丧失,还以无孔不入之势侵入到闺阁之中,异化女性的思想行为,影响正常的婚姻生活,甚至剥夺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

畸形的科举制下是急功近利之心、钩心斗角之势,像沈琼枝这类出淤泥而不染之人毕竟是少数。在科举情结弥漫的世风下,更多的人是像鲁小姐一样不知不觉受到影响,甚至成为追求功名之人脚下的牺牲品。

三、闺阁中的千金——鲁小姐与沈琼枝的对照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有不少写到千金小姐,尤其是唐宋以来的戏曲小说,其中多以她们的婚姻爱情为故事题材,而在《儒林外史》中,千金小姐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思想行为更为突出,而婚姻爱情则退居次要位置。

鲁小姐与沈琼枝同是大家闺秀且年龄相仿,但二人性格却截然相反。鲁小姐是八股才女,对八股的痴迷程度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沈琼枝也是才女,但她的才气是在诗词歌赋、女红刺绣上,与鲁小姐相比,她身上更多地展现了女性之美。这与她们的家庭教育是有很大关系的。鲁小姐的父亲鲁编修醉心科举,教育女儿也是三句不离八股;沈琼枝的父亲沈大成虽是个书呆子,但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更宽容、更睿智。他给沈琼枝提供了一个相对自由宽松的学习环境,没有刻意要求女儿读什么书,在面临选择时也及时征求女儿的意见,让她“自己主张”。鲁小姐选择了一条醉心八股、自我禁锢之路,而沈琼枝选择了一条吟咏诗赋、自我解放之路。

鲁小姐是八股禁锢下的女性代表,而沈琼枝则是自由与独立的代表。作者创作人物形象时,一直以一种冷静客观的笔调叙述,尽量不流露出本人的情感。然而在写沈琼枝时,将她与“真名士”写在一起,“名流之中忽带出一股脂粉气”,其实反映的是作者对沈琼枝的敬佩之情。“云仙,豪杰也,琼枝,亦豪杰也”,沈琼枝在“真名士”之中增添了一股巾帼豪杰之气,为污浊的世间吹来了一丝凉爽之风。

作者巧妙地写科举之风盛行下女性生活上的挣扎、精神的扭曲,在冷静近乎冷漠的叙述中将女性的悲剧命运一一罗列,这样的写法对读者来说更具有冲击力,更加深刻地感受科举之毒无孔不入的危害性。其中的女性形象也反映了在科举情结弥漫下的社会中,大部分女性艰难的生存状态和空虚的精神世界,同时也赞扬了像沈琼枝这样在污浊世风下依然坚持自我的女性。

参考文献:

[1]王玉超.明清科举与小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2]吴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3]綦晓芹.科举[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

[4]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5]梁效永.《儒林外史》女性形象研究[D].广西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2.

[6]魏娟莉.试谈《儒林外史》中科举功名边缘的女性形象[J].中州学刊,2008(6).

作者:陈丽君,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编辑:赵红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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