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纤云

[1]

说实话，当年看83版《射雕》，我年纪虽小却已懂得欣赏颜值带来的愉悦。所以不喜欢郭靖傻傻的样子，记得他在船头第一次见到穿女装的蓉儿，“你......你......黄贤弟？”愚呆的不成句子。即使知道面前的俏人儿，就是那个朝夕相处的小兄弟却仍风情不解。后来的木讷憨厚让黄蓉抓狂，一声声娇憨的“靖哥哥”包含了多少埋怨与嗔怪，让我在荧屏前笑得前翻后仰。

那时，我每晚等待的是杨康，屏幕上的乍见之欢，便再难忘却他的如玉容颜，多情高贵，温柔冷清，在母亲面前痴傻乖巧一如邻家的哥哥。和穆念慈比武招亲时的一个转身，手持绣花鞋，留在唇边那一抹轻佻的坏笑，瞬间抓住我的心，自此脑海里全是那个少年的模样。

[2]

校园里初见郭锋，心里就一阵咯咯狂笑，这不就是蓉儿的靖哥哥吗？涨红了脸木讷地站在我面前搓着手一句话不说，抓住我的行李箱就向前走，害得我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着。见他背影宽宽，肩膀厚厚，我想如果在他头上裹一条白毛巾，就是从《射雕》穿越而来的郭靖，只可惜我不是黄蓉。

正想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到了？”我问

“恩”

我正为自己胡思乱想脸红，他却比我更羞涩，那是我大一入校，郭锋在校门口迎接新生的事儿，我18岁。

他是我在校园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后来我们成了朋友，他对我好，但我拿他当哥们。

人生何处不江湖？

只是我的江湖，有了郭靖，怎么可能会没有杨康？

元旦的晚会上，见到杨健康的第一眼，我以为时光倒流，呼吸瞬间停止，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杨康，你终于肯为我从屏幕上走下来了吗？

“花痴了？口水都流出来了，”舍友肖蕊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动。

我回过神问，他是谁？

“主持人杨健康啊”

杨健康？这明明就是杨康好不好？莫非上帝这么多年也被我感动？

联欢的第二天，我就收齐了他所有资料：杨健康，男，20岁，比我高一届的校草，篮球场的扣篮高手，一手好吉他堪比当年的齐秦，校园的王牌主持，上周刚以新西兰交换生的名义返校，不要这么优秀可不可以？

曾感慨一道薄薄的荧屏隔离了我和杨康，现在又被杨健康的优秀阻隔了千山万水，我一直是个自卑的丑小鸭，高中严重偏科最后压线进了大学的中文系，瘦瘦的身材没法和身边已开始曼妙风情的女生相比，唯有乐此不疲地写作，高中时期屡屡获奖足以安慰我单薄的灵魂，却不足与他的优秀抗衡。但这不妨碍我偷偷爱他，那个夜晚我的日记本里只有一句话：“我的杨康终于来了”

南方的冬天和北方一样冷。

为了装作偶遇，每天下课前我忍受寒冷在食堂外远远候着，期待他进来前猛一转身与我撞个满怀;周日我准时出现在篮球场上，像疯丫头一样拼命为他加油，看他流汗却自卑得不敢上前递一瓶水给他;甚至跑到公共课旁听我讨厌的高数，至于老师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只是傻傻地盯着他好看的侧脸发呆。

晚上，我将所有的忧伤写成文章，将思念发在校刊，我努力地在生长，想让自己能和他的优秀近一些，再近一些。

渐渐在学校里成了小有名气的女文青。

当我第N次在图书馆和他“巧遇”，他居然朝我笑笑：“会写文章的小学妹，你好用功啊。”而我，莫名坐在那儿傻笑了一个晚上。

那时的郭锋也时不时地出现在我面前，吃烤串，去不去？晚上一起到图书馆温书，好不好？食堂做了你爱吃的辣子鸡，我请你，吃不吃？

不去！

不好！

不吃！

你不要那么烦我，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看着他受伤的眼睛，我的心里内疚死了，看他默默地转身，有些不忍心，“听说这个周末有奶茶的演唱会哦？”

“你想去？那我去买票？”

“600元一张？两张票就将近你两个月的生活费？”

我以为他随口说说，我知道他没钱，看他宽宽的背走远，心里有几分悲哀。

周五晚上，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地拿本数学书发呆，为什么杨健康会喜欢这么枯燥的文字？

肖蕊说楼下有人找我，等看到郭锋对我高举着两张门票，我惊讶的眼都直了。

后来，听说郭锋啃了整整两个月的馒头。

[3]

我大三那年寒假，杨健康组织一批同学从学校骑行安徽的天柱山，350公里，等得了消息，他们已经出发了。

第四天晚上我在空间得知，杨健康在第三天下坡时刹车失灵，高速情况下从车上栽了下去，小腿骨折，现在安庆县的医院躺着。

几乎是刹那决定，我要去看他，只是未出过远门的我分不清方向。

仓促间坐上一辆开往安庆的长途汽车，天开始飘起雨夹雪，我没带雨具，从车站到县医院还有一段距离，天气的原因又打不到车，等到我颤抖双腿一路问道，站在安庆人民医院的 大门外已是晚上了。

二楼骨科，211房间.默念着在病房前，定定神，抬手才发现如同患了高热病浑身颤抖，推开门隔着一米的距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他，有惊讶从眼里闪过：“喂，小学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突然就哭了，这么辛苦找到他，委屈告诉我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他一迭声的追问，我却哽咽的无法自持，到底有多委屈？三年了，那种被你看不见的存在，你可曾懂得？

或许，他立刻明白了。

沉默，片刻，他举着输液的手招呼我在床边坐下“小学妹，对不起，我……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懂，长大后就明白了。”

长大？呵呵，大概他忘了我只比他小一岁。

“在新西兰的时候，我爱上一个女孩，她在那边等我，我们约好毕业后我就过去，你明白吗？”他无意识地说着.

我的心哗啦一下就空了，但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三年来，我以为坚持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是要什么？是电视里的杨康，还是这个像杨康的少年？

暑假来了，他们毕业了，杨健康去了新西兰，而郭锋留在了南京。

我，直接从学校去了凤凰，两天一夜的火车，没有伴，一个人。

在江边，我找到网上订的旅馆，取房卡时见老板娘盯着平板上的老版《射雕》，耳边传来他的一声温柔：“念慈”便再也挪不动脚步了，我知道他们偷偷成亲了，他双眼痴痴地看她，倾心又缠绵，一句轻唤流露了多少温柔？

他那么坏，独独对她，是真的好！

白天的沱江很美，有游船飘在江面，晚上我坐在江边的咖啡屋，伴着say you say me的音乐，窗外有风，还有海鸟掠过，低低地鸣着，我认真地听，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在手机上疯狂地刷他的空间，雷恩格的海滩很美，女朋友也很美，海风吹起一缕长发半遮了她的容颜，两个人很幸福的样子。

那儿是一个天堂，我对自己说。

我把头垂在臂弯，低低地啜泣。他终究不是我的，努力那么久，我好像从没得到什么，怎么却像失去了整个世界那般难过？

[4]

隔年夏天，我也毕业了，毕业晚会结束后直接回到了青岛，我是独生女，注定不能漂泊，没了目标的我其实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我考取了青岛的一家事业单位，机关生活节奏很慢，很符合现在的心情，下班陪父母一起吃饭，海边散步，回房后继续写文，在键盘一天天的敲击下，过去慢慢变成遥远的回忆。

忽然有那么一天，始终保持联系的肖蕊给我打电话，说话之间她吞吞吐吐地说：“你知道吗？郭锋去了青岛”

“哦？”我心里一动，表面上却依然无动于衷。

“你笨吗？他喜欢你啊，一直都是，为你，他去了青岛”

瞬间，有回忆满满地溢出――入校时他带我办理入学手续;帮我换当地的手机卡，然后认真地将号码存在他的手机里;为我随叫随到;因我的爱好省了两个月的饭钱又熬了一个通宵买演唱会的票;那么多的慢镜头击中了我的心脏。

原来我不孤独，杨康不属于我，那是因为老天早就给我安排了一个郭靖，虽然他有点傻气。

肖蕊告诉我，他毕业前曾和南京一家公司签了一年的合同，等我毕业再重新决定去向，并早我一步聘入青岛的外企，在等我。

他是优秀的，只是当别人的优秀盖住了他的锋芒，我看不到而已。

他说人生有你才是幸运和完整的。

他还要我告诉你，这一生他也和郭靖一样，要遇到喜欢的人才能成长，郭靖遇到了黄蓉才会有那么多奇遇与幸运，一步步成为稳重自持的人;而他遇到你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郭靖追随黄蓉浪迹天涯，他愿随你奔赴青岛海角……

终于，一年后，我又落了泪，为那个憨憨的青年。

多年后的暑假，我在厨房里忙碌，红辣椒绿秋葵白白的鸡腿菇摆满了菜板，郭锋陪着女儿在客厅看电视，假期的电台仍刷屏般地播放《射雕》，我听见杨康说，这是谁家的姑娘？口气仍然轻佻地坏，不用看我也知道他在用扇子挑弄穆念慈的脸。

我知道还是喜欢他，但那仅仅只是少年的习惯而已。

嫁给郭锋，却是我的选择，对于选择性困难患者来说，嫁给他，却是我这一生中最正确的事了。

· 1 ·

曾经是一个美丽健康的小女孩，生就一双灵巧的手，会画画，会弹钢琴，人人都说她是个小天使。11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了，她被判给了父亲。继母是个恶毒的女人，对她非打即骂。她吃不饱穿不暖，满身伤痕，还要担负粗重的家务。即便是这样忍气吞声，她的灾难还是来了。一天夜里，丧心病狂的继母挥刀砍下了她的右手。她的人生从此残缺不全。

小小的她，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仇恨。继母被关进牢中服刑，母亲流着泪将她接到了自己身边。

从一个正常人到残疾人，其中所经历的身心痛苦不言而喻。她的右臂成了一根肉棍，一切只能重新从左手学起。穿衣，吃饭，写字，游泳，骑自行车，每学一样都像在刀尖上舞蹈，是血与泪的交织。而每一次血泪和疼痛，都会让她对继母的仇恨更深一层。

戏剧化的是，不久花心的父亲又离婚再娶了，那个恶毒女人和父亲所生的小男孩，也和当初的她一样有了同样恶毒的继母。小男孩不仅受到她所受过的苦，还遭尽外人歧视，甚至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他成长得比她更为凄凉。

报应，这就是报应。母亲咬着牙说。

她却沉默了，显得心事重重。让她的母亲不能理解的是，从那后她竟然经常往小男孩那儿跑，偷偷给他送去好吃的，还把自己的零用钱给他。母亲拦都拦不住。

时光飞逝。高考的时候她以609分的高分考入大学，学费无着。但因为她的特殊身份以及自强自立，引起了电视台的关注，电视台为她募得了两万元。念四年大学，两万元已算拮据，她却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将募款拿出一半分给了小男孩。

媒体一片哗然。记者采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她说，一报还一报，那年他才一岁多，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他是无辜的。她还说，以后自己辛苦一点没关系，但他8岁了，应该上学了。她最后的一句话更是掷地有声，她说她大学毕业后，如果那个恶毒女人还没出狱，她将会全力供他上学。

这个善良的女孩名叫左小萃，来自四川双流县。她的事迹使牢狱中的女人愧疚忏悔，也使千千万万的电视观众感动和反思。她的深明大义，让我们在这个残酷的故事里，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与美好。

很多时候，面对仇恨我们总是把它当种子一样种在心里，一代一代，无休无止，报复他人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而一报还一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不波及，让它像花儿一样开在哪里便谢在哪里，这才是一种境界，才是人与人之间温馨和睦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