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睿

一张桌子，三个菜，三瓶酒，三个杯子，三个老头。

老张坐在最中间，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老雷和老王。此刻，老雷把脸别在一旁并不看桌子，而老王则叼着一杆旱烟枪，把头高高地昂起。

老张给每个杯子倒满了酒，然后咳嗽了一声。老张说，咱们几个老伙计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来，先干一个。

老雷回过脸来说，要干也是咱俩干，有些人，想想就心塞。

老王拔掉烟枪，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要不是看到你老张的面子，我出气都不愿意和某些人一个方向。

老张就嘿嘿地笑了一声说，多大的事啊，整这么大的动静？

老雷说，没事，只是这年头，谁怕谁呀？

老王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说，谁会怕谁？

老张拉老王坐下，然后端起杯子独自干了一杯。老张说，你们俩都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不好惹呀，可我老张就是多事，也对你们的事情进行了些了解。其实多大点事情，不就是老雷砍了生产队三棵树吗？你老王为什么也非得去砍三棵？

“凭什么他可以砍我就不能砍？就凭他侄儿是村主任？”老王说，“他以为就他有关系？”

老雷说，我那叫啥关系？你之所以敢砍，还不是仗着你侄儿是村支部书记。你厉害，你有关系！

老张听罢，哈哈大笑了几声：“你们都厉害，都有关系。”老张说，“今天请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你们把事情整大了！”

老雷说，有人就怕整不大。

老王说，谁怕谁呀？

老张又给自己倒上酒，小酌了一口说，我有个亲戚在市里上班，他最近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和你们俩脱不了干系。

什么事情？老雷和老王同时转过脸来，看着老张。

老张说，不知道你们看电视没有，最近市里有两个副市长先后被双规了。一个姓谭，一个姓赵。

老雷说，这也不是新闻了，早知道了。

老王说，他们双规，关我们什么事情？

老张说，你们别急，看起来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我个人觉得就是你们俩闹的。

你说，我倒看看我们俩怎么把市长给闹双规了？老王说。

老张看了看老雷和老王。你们还真认为不关你们的事？听我仔细讲完。老张又说，据说，是姓赵的副市长举报了姓谭的，姓谭的进去以后，揭发了姓赵的。

你说重点行不行？老雷说。

老张嘿嘿地笑了笑，接着说，姓赵的副市长，有个侄儿叫赵力，是我们县的副县长，姓谭的也有个侄儿在我们县同样当副县长，叫谭放。

老王说，这两人倒是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可是他们与我们也没任何联系啊？

听我说完，你们急什么？我说有关系，就一定有关系。老张接着说，据我的亲戚了解，赵力有个同学，在他的帮助下当了个副镇长。而谭放也有个战友，在他的一手栽培下，同样当了副镇长。无独有偶，这两个副镇长都在咱们这个镇上，你们都应该认识。赵力的同学姓雷，而谭放的战友姓王。

这时，老雷和老王都认真地盯着老张。老张又独自喝了一小口酒问，你们现在看出点道道没有？

两个人都若有所思，但立刻又摇了摇头。老王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两个副市长双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吧，”老张说，“看来我不把事情说破你们还真搞不清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老张站起身来问老雷，你说，你侄儿的村主任是谁提的名，是谁帮的忙？不等老雷回答，老张又问老王，你侄儿能当村支部书记，靠的是谁？

老雷和老王面面相觑。老雷说，我知道，我侄儿当村主任和雷镇长有关系，但是这和市长被双规还是搭不上边啊？

老王补充道，对啊，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来我问你老雷，你如实回答我。”老张说，“你和老王闹僵之后，你是不是天天找你侄儿雷主任？”

老雷说：“是，我心里不服气，我就是要让老王看看，我不好欺负，只有我侄儿有关系能收拾他！”

老王说，狗眼看人低！老雷说你说什么？

老张立刻打断他们，继续问老雷“那你想想，你侄儿自己能把老王怎么样？他斗得过村支部书记老王的侄儿？”

“自然是斗不过。”老雷看了老王一眼低声回答，“但是他可以找关系搬救兵啊，他不行，一定有人行。”

老张说，你说对了，你侄儿于是就找到镇里的雷副镇长，可雷副镇长一出面，这个事情还那么简单吗？你以为老王这边是吃素的？

老王不失时机地说，对啊，你以为谁怕谁呀？按我侄儿的性格，一定会去找王副镇长帮忙。

老张瞥了老王一眼说，你当然不怕谁，可是王副镇长能管到雷副镇长吗？

老王嘿嘿地笑了一声，那当然不能，可是他也会搬救兵找关系啊，总有人能管到他！

老张说：“你说得非常正确。于是就往上找呗，你们俩想想，再往上呢，会找到什么地方找到谁？现在再想想，两个副市长双规和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老张突然大声说，“多大个事情呢，你们俩非得闹得你死我活，你们看看，现在闹成了什么模样了？”

这回，老雷把头低了下去;老王也看着桌子上的菜，一言不发。

半晌，老张把装满酒的杯子分别放到老雷和老王的面前。老张说，现在你们一起把这杯酒干了，答应我以后别再闹了，好不？

老王有些犹豫，老雷却端起杯子主动侧过身，小声对老王说，还磨蹭什么，你是真不知道还忘记了？老张那个最让他自豪的儿子现在就在市纪委工作，老张说的亲戚就是他。

老王触电般地起身，连忙抓起了杯子说，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