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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声川 戏如人生 人生如戏

2015-12-25王珍一

时代人物 2015年11期
关键词:赖声川桃花源工作坊

王珍一

在北京的一处篮球馆里,刘烨穿着一身篮球服,身体下倾,帅气的面孔上满是汗水。他紧紧盯着眼前比他大24岁的男人,这个男人在比赛的一开始就已经投进几个球,占据领先位置,这让一直自诩球技高超的刘烨很不爽,暗自较劲要将失去的分数夺回来。“不能再让他进球。”刘烨双手伸展做出防守的姿势,却不料男人一个快速运球转身突破了他的防守,随即起跳、投篮,球进了。“赖老师,你也太厉害了。”被刘烨称为赖老师的男人正是著名戏剧导演赖声川。赖声川喜欢打篮球,以前每个周末都会雷打不动的和好友一起打球,即使雪天也照旧。现在的赖声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忙碌,在已过去的半年时间里,他有9部导演的作品在全国巡演并且担任7部作品的艺术总监。不久前,他在上海建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剧场,随后又迎来了表演工作坊30周年。庆祝活动结束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忙碌由他和孟京辉、黄磊、陈向宏等人发起的乌镇戏剧节,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喜爱的篮球。

忙碌,已经成为赖声川身边的人对他现在状态的共同看法。虽然忙碌,但赖声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与戏剧有关。“在演出和出席相关戏剧活动之外,赖老师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戏剧的创作上,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让外力过多地干扰老师,至于票房的好坏也不是属于老师考虑的问题。”作为赖声川戏剧大陆制作人的王可然负责着赖声川戏剧作品在大陆的演出、运营。在表演工作坊,赖声川依旧只抓作品,运营管理上由其夫人丁乃竺负责。自1984年赖声川和李国修、李立群成立表演工作坊以来,30年起落浮沉,丁乃竺一直掌管着表演工作坊的大小事务。“赖老师,是一个简单的纯粹的文化人,他需要安心的环境做戏剧。”虽然已经是几十年的夫妻,在公开场合,丁乃竺依旧尊敬的称呼赖声川为老师。

在这片故土用戏剧为父还愿

年初,表演工作坊的经典作品《暗恋桃花源》英文版在美国上演,反响强烈,好评如潮。由其监制的戏剧作品《冬之旅》《爱朦胧人朦胧》在全国各地上演后票房火爆,赖声川3个字已经成为戏剧作品的票房灵药。

虽然全年行程紧张,赖声川还是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带领戏剧回大陆老家会昌。小城会昌位于江西省赣州市,是赖家祖辈居住之地。在赖声川的记忆里,这是父亲赖家球在台湾日思夜想的精神圣地。“父亲生前对我描述了一个愿望,希望有生之年能回到会昌,在香江河边散散步、看看风景,但父亲的这个愿望最终未能实现。它也从此凝固成一个抽象的画面。”对于生在美国、长在中国台湾,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的赖声川而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故乡的概念。直到上世纪90年代赖声川和哥哥赖声羽第一次回到父亲出生的地方,那一次他在给家乡的信中写到“我们打开了一扇朦胧的窗,从此不再是一棵没有根的树。”这次回到家乡,赖声川为家乡人民带来了《十三角关系》新版的全国首演,很多人对他说小城没有多少观众,这是一场冒险。

赖声川做了这样一场冒险,并且十分成功。《十三角关系》的火爆成为当地的一大重要文化事件。“我希望能把我的作品带到我的家乡,让家乡的孩子们从小就有机会和大城市的孩子一样看到文化的演出,那么当他们长大了,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在赖声川的价值体系里,戏剧应该是普及的,而不是少数人看的艺术。“戏剧应该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当然可以在皇宫演,但也一样可以在广场演。”

赖声川替父亲完成了未完的心愿,而他也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对家乡表达了敬意。在赖声川的生命中,父亲是他命运轨迹的改变者。赖声川回忆,“1954年,我在美国华盛顿出生,父亲在美国做外交工作,我在美国念书一直念到初二,12岁时父亲被调回台湾,我也跟着回去。结果我从一个在美国总是得A的跳级生,变成除了英文一无是处的留级生。”因为压力大,彼时的赖声川剃个光头,配上学生制服,背个书包,书包里放个便当,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去上学,天黑了才回家。

面对突然的落差,赖声川感觉受不了,他找到父亲,对父亲说我要转到美国学校。赖声川至今还记得当时的父亲话不多,只是问他,你是要做中国人还是做美国人?“我知道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结论,我只能作一种选择。多年之后再回头看,我觉得那句话真是太重要了。我是完全认同中国人这个身份的,不然也不会从美国毕业后回到亚洲工作。”在这之后,赖声川再也没有说过转学的事情、勤学汉语,各门功课都达到优异。

赖声川也曾想过等过几年随着父亲职位的调动再回美国,然而父亲的突然离世,使得赖声川和家人的生活发生很大的变化。赖声川熬过了最痛苦的时期,因为喜欢画画,喜欢音乐、喜欢诗、喜欢电影、摄影,在母亲的支持下,大学四年大部分时间赖声川都在做这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甚至因为歌唱的好,赖声川拉来几个朋友组建了一个乐队,火遍当时的大学校园。后来已经成为台湾音乐教父的罗大佑遇见赖声川回忆说:“当时我和朋友们专门去辅仁大学听赖声川唱歌,那时候他很火。”

大学毕业后,赖声川去了加州伯克利大学学习戏剧,因为他觉得戏剧能够综合他所有的爱好。那个时代所有有才华、功课好的人都在念理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出国、做工程师,并留在国外生活。不会有人学人文学科,更勿论戏剧。“包括可能在现在,人家听说你要搞艺术、搞音乐,完全会觉得这是玩笑。”赖声川直言几十年过去了,但是一些观点依旧没有改变。

学习戏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需要拼命。当时赖声川班上有10个学生,有的已经是很知名的演员、有的是戏剧导演,只有赖声川是刚进入戏剧行业的毛头小伙。因为实行淘汰制,为了不被刷下去,赖声川拼命的学习。第一年班里的10个学生刷掉了5个,第二年又刷掉了两个。最后,10个人里面只有3个人拿到学位,其中有一个是赖声川。“在美国伯克利的5年,是我非常拼命的5年,我非常清楚的一个概念就是毕业后要回台湾,到中华文化的整个系统里面发挥学到的东西,这也是我当时最大的愿望。”

在文化沙漠里绽放戏剧之花

现在的赖声川,被称为“亚洲剧场之翘楚”,他的出现拯救了台湾戏剧的发展。而在大陆,赖声川的出现,改变了大陆观众对话剧的欣赏习惯,他的戏在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间找到良好的平衡点,从剧场气氛就能看出:观众从原来正襟危坐,变成现在的嘻嘻哈哈。乐完后还有回味,不是硬挠你痒痒那种快乐。

刚从伯克利回台湾时的赖声川面对的却是与如今完全相反的情景。1983年赖声川应台湾元老级剧人姚一苇先生之邀回台湾到国立艺术学院任教。彼时的国立艺术学院连个校园都没有,租借了别人的地方来办学校,近邻是坟场,办公室在一座危楼的二楼,楼梯是歪的。

“每次见学生都不能超过两个,因为楼会塌。”更为可怕的是当时的台湾已是一片文化沙漠,像样的剧场根本没有。赖声川面对的是一切需要从零开始。

没有专业的导演、演员、剧本、舞美和布景工厂,赖声川自己创造,没有剧本就和学生们一起编剧本一起练习。1984年,赖声川推出了第一部完整的作品《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在平地上搭起一个小舞台,在一个非常简单的厅里演出,这个戏演了两场,每场都有100多人来观看。一个学生试验性演出的戏,对于观众来讲,可能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现实情况是,很多人包括杨德昌、侯孝贤、吴念真都来看戏。也正因为如此赖声川和杨德昌、侯孝贤、吴念真成为好朋友,一起聊天、谈心、谈艺术、谈创作。以至于杨德昌大部分电影的英文字幕都由赖声川翻译,有时候这帮朋友觉得赖声川那个学生或者演员演得好了直接就将人拉走去拍电影。也是在这段时间因为这些朋友赖声川认识了李国修、李立群,3位热爱戏剧的年轻人创办了表演工作坊。也许3个年轻人也没有想到不久后他们开启了台湾戏剧的新时代。

表演工作坊的成名作是1985年推出的《那一夜,我们说相声》,三人将此剧定位为学术、严肃的作品,预计会有100人来观看。结果场场爆满,连演了近百场,创造了当时台湾剧场的奇迹。并以相声剧的形式拯救了当时在台湾濒临消失的相声艺术。后来在朋友的建议下制成磁带售卖,仅正版磁带就卖出100万份。现在的赖声川作品更多的倾向于人的内在的发现,而早期的作品无一例外充满对政治的讽刺和探讨。《那一夜,我们说相声》是这样一部作品,因为内容涉及到当时台湾敏感的政治问题,赖声川至今还记得当时戏剧首演时的场景。演出时赖声川看到了两个审查的人随观众进了剧场。中场休息时,两位官员到门口透气,赖声川赶紧上前递上烟。“不知道在跟他们聊什么,就是想办法一直拖延时间。一个耳朵还听着剧场里面的进度,担心这样的台词观众能不能接受得了。”当听到包袱一出,台下观众“哗”地爆发出会意的笑声,赖声川放下心来,赶紧挥手跟审查人员告别。

《那一夜》之后,表演工作坊又陆续推出《这一夜,谁来说相声》《又一夜,他们说相声》等系列相声剧作品,李立群、金士杰、赵自强等实力派演员精彩演出。“我们保持每四年出一部相声剧的习惯。”赖声川说。最近一次表演工作坊推出的相声剧是《在旅途说相声》,2015最新版本由演员戴军、闫楠主演。不管平时有多忙,赖声川都会抽出时间去现场观看演员排练。闫楠与赖声川合作过多次,从《如梦之梦》《海鸥》再到《在旅途说相声》,闫楠已与赖声川形成很好的默契。我问闫楠,赖老师有没有给你们很大的压力?“赖老师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很注重对年轻演员的培养,和他在一起很容易被他身上一种温暖的力量感染。我们排这个戏赖老师没有因为前面作品的巨大成绩而给我们施加压力,他只是让我们好好发挥,因为这个戏的节奏特别重要,赖老师会在排戏的时候非常注重我们对节奏的把控。”闫楠说。

在三人的努力下,表演工作坊在戏剧创作上蒸蒸日上,在《那一夜》之后,《暗恋桃花源》的推出,再一次将表演工作坊推向巅峰。赖声川听李国修讲起导演陈玉慧的《谢微笑》在艺术馆彩排时的经历:《谢微笑》下午彩排,晚上首演,中间两小时则被安插了一场小学的毕业典礼。戏剧彩排到一半,小朋友来了,老师来了,钢琴也来了,所有的布条都贴好了。导演快疯了:“你们在干什么?这场地是我定的!”没人理他,毕业典礼照样举行。受此启发,三人创作了《暗恋桃花源》,讲述“暗恋”和“桃花源”两个不相干的剧组,他们都与剧场签定了当晚彩排的合约,结果当晚两个剧组都来彩排,双方争执不下,谁也不肯相让,然后发生的悲喜故事。

《暗恋桃花源》的推出,再次火爆了台湾,从更广阔的时空来看,《暗恋桃花源》诞生29年,华语地区演出超过600场,成就票房经典奇迹。有人说,它的分量堪比老舍的《茶馆》、曹禹的《雷雨》,三部戏一起步入了“百年华文戏剧经典作品”的殿堂。有趣的是《暗恋桃花源》第一版的女主角云之凡的扮演者是赖声川的夫人丁乃竺,丁乃竺大学时学的哲学、又和赖声川一起在伯克利学过戏剧。当时的表演工作坊演员并不是很多,一边要处理表演工作坊大小事务的丁乃竺一边还需要出演重要角色。台湾导演刘亮佐是赖声川的学生,他们亲切的称呼丁乃竺为“二姐”,刘亮佐参与了《暗恋桃花源》第一版以及后来众多版本的演出。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火爆情景,“那时候我们场场爆满,‘二姐’也演得特别好。二姐本来就是学戏剧的,她对戏剧的理解很深刻。”

后来《暗恋桃花源》推出第二版,当时红遍华语圈的林青霞饰演云之凡,赖声川将林青霞带入戏剧舞台,云之凡亦成为林青霞一生中的经典角色。因为太过火爆,《暗恋桃花源》推出电影版,依旧由女主角林青霞,男主角金士杰主演,并获得众多国际奖项。

在《暗恋桃花源》之后因为工作和各种关系,林青霞未能再返舞台,至今已有23年。当湖南卫视推出的女神生活体验秀节目《偶像来了》收官之作请来赖声川时,林青霞激动落泪。在最后一集的节目里,偶像团集体出演《暗恋桃花源》经典桥段,23年之后再次出演云之凡,林青霞泪眼摩挲。在话剧表演结束后,偶像团举杯庆功,陷入无限回忆与感触的赖声川,邀请林青霞参加《暗恋桃花源》的30周年纪念,再演云之凡。林青霞随即当场爽快答应,连声答“好!”。

“铁三角”的出走和坚守

多部高质量作品的推出,使表演工作坊声名鹊起。现实却并非一帆风顺。《暗恋桃花源》之后,表演工作坊在台北的新办公室遭遇了台风。“整个台北市都被淹了,台北的民主东路变成了一条河哎,跟黄河一样。我们办公室在路的那一边,是地下室,所有的器材,所有早期的照片、录音带……什么都没了。”更为可怕的是不久后赖声川进入了创作的瓶颈期,处在抑郁症的边缘。也因表演工作坊经营不善,李国修卖出股份退出。原本无懈可击的铁三角搭档只剩下赖声川和李立群。

“那是我40、41岁的两年,标准的中年危机,很严重,严重到不想做剧场,也不想拍电影。我的一个心理学专家朋友告诉我:中年危机最大的特征就是,一个人不管过去有多成功,他都觉得完全没有意义。我当时就是这个样子。”这时候正好有一位朋友邀请赖声川到电视台拍摄长寿剧《我们一家都是人》,赖声川答应了。这部剧以早上看报纸,中午马上创作,晚上就进棚直播的方式进行创作。

赖声川的这种做法遭到了李立群的反对,“我认为这是一种破坏,会把演员的惯性破坏……等这些演员再回到舞台,我们的戏就会有越来越浓的电视剧味道。如果这个舞台被电视化了,那么它就不再是我心目中的舞台了。”因为理念的不同,李立群最后退出表演工作坊。

不管是丁乃竺还是刘亮佐,熟悉赖声川的人都知道虽然在戏剧中赖声川能够完全释放内心的情感,但在现实中赖声川却是一个情感内敛的人。

对于李国修、李立群的离开,赖声川没有和任何朋友说什么,但是身边的人都知道,那段时间赖声川是很伤心的。“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赖老师不会跟我们说的,他不会把负面的情绪转嫁给我们,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慢慢消化这些负面的东西。”而这种做法在他若干年后面临人生最大的危机时也没有改变过。

虽然离开表演工作坊,李立群却从未否认过在表演工作坊的岁月。“‘表演工作坊’的11年我非常怀念,因为那11年我结婚生子,得金钟奖,不断创作出‘表演工作坊’还不错的戏。每天的生活就是排戏之后回家,然后演戏再回家,所有的应酬都交给赖声川,那段时间是幸福的。”李立群曾在接受访问时说。

当三人再次聚首时,却已是在二十多年后。2011年应上海戏剧大赏邀约三人意外聚首,李立群说:“20年多年不见面,我拉着国修去找赖声川合影,心里很激动,眼眶都湿了。”他说当年吵架翻脸:“但三人分手没脸红脖子粗过!”

后来李立群在微博中说起了这次偶遇,“一个小小的台北市难倒了我们,没想到在偌大的上海,我们反而还可以重聚”。这句话正取自当年‘表演工作坊’名作《暗恋桃花源》里的台词。再后来李立群在微博上放了三人当年的合影,也要网友帮他找戏剧大赏当天的合照,“假如有,和这张老照片放在一起,对比着看,岁月在每人脸上都留下痕迹,怀念并感恩。”随后赖声川将新的合影发上微博:“披头士重逢的山寨版(请容狂想!)。”

后来有一天晚上李立群接到了赖声川的电话。赖声川说我有一个戏,你要不要参加?“我当时觉得不要了吧,让我去赚钱吧,不要演舞台剧吧。但他第二次再打来的时候,我突然间觉得,对啊,老朋友这么长时间不合作了,为什么不再尝试一下呢?”赖声川在电话里说的那部戏是《冬之旅》,演员只有两人,一个是蓝天野一个是李立群,两个人撑起了一部经典之作。就像当年他和金士杰两人撑起了说相声系列一样,李立群找到了当年的感觉。遗憾的是2013年李国修因病去世,三人再无任何合作的可能,让人唏嘘不已。

出没风波里

在没有李国修、李立群的日子里,2000年表演工作坊推出了长达8小时的戏剧《如梦之梦》,对戏剧进行了颠覆式的创新。2008年推出描写台湾眷村故事的《宝岛一村》。

曾经就读于上海戏剧学院的王可然看过很多戏。“我老师的很多作品我是硬着头皮看的,不看显得多没文化啊。”即使在北京最好的剧场看戏,他通常也会沉沉睡去,“一觉醒来接着看,绝对没有跟不上的地方。”然而在他受丁乃竺之邀在高雄观看《宝岛一村》的那一晚,他没坠入梦乡。“我从第一分钟流泪到最后一分钟,从第二分钟笑到最后,中间的转换毫无过程。”

后来他找到丁乃竺说我要做这一部戏,那怕一分钱也不赚。丁乃竺对这出戏能不能征服大陆观众,并没有把握。她坦言:“我的犹豫来自两层原因,一是不知道大陆观众能不能接受历史大变迁下那些小人物的故事,二是这部戏里没有一个大陆观众熟悉的‘大腕’,票卖得动吗?”经过一年的运作,2009年《宝岛一村》大陆第一次演出放在了广州。开演大约15分钟,台下观众没有鼓掌,也没什么笑声,王可然心里紧张,后来剧场里,笑声从稀落到爆发。谢幕时,很多观众起立鼓掌。站在观众中的王可然热泪盈眶。

在与王可然的央华文化合作以后,大陆的观众能够真正一睹赖声川戏剧的风采,不管赖声川的戏剧在中国哪个城市演出,每场戏都会门票售罄。在戏剧界,赖声川已经成为无数后来者的坐标,收获众多赞誉。

却也是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赖声川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即使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赖声川依旧很少提及。在赖声川的戏剧作品里不管是30年前的《那一夜,我们说相声》还是最近的《宝岛一村》在内容上都涉及到一些敏感的国共问题,这些作品并没有给赖声川带来什么麻烦,赖声川与政治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一切的改变均源于2012年的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晚会。

2011年国民党文建会的人找到赖声川希望他能执导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晚会,赖声川拒绝了,但丁乃竺动心了。丁乃竺的祖父丁怀瑾在孙中山于东京成立同盟会之初就加入了,并任东京支部长。1911年辛亥革命发生,丁怀瑾与热血志士组织成立“敢死队”,作为中坚参与一系列战斗,最终辅助孙中山建立民国。虽然丁乃竺一岁多时祖父就去世了,但孙女的名字是丁怀瑾取的,而相隔一个世纪之后,丁乃竺有机会参与到庆祝辛亥革命百年的庆典,她觉得这是一个荣耀也是和祖父冥冥之中的一次相聚。最终赖声川接下了这次晚会,为了规避两党纷争,赖声川推出了有故事的摇滚音乐剧《梦想家》。

当晚会结束之后,“两天烧掉2.15亿(新台币)”,成为《梦想家》演出之后,最先且集中对赖及团队的指摘。“弊案”“浪费纳税人的钱”“攀附权贵”等字眼煽起了不明真相人的情绪,加上与日叠加的报道,赖声川陷入了排山倒海的批判之中。后来赖声川了解到最开始的批判由民进党有组织有预谋的操作,另一方面邀请赖声川执导晚会的国民党却失声不言。赖声川陷入了一场因为当时的选举而产生的“政治漩涡”,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赖声川召开了新闻说明会,他详细解释了“辛亥百年庆典”晚会的情况,他强调3点声明:他没靠关系取得标案、没独得两亿元、表演工作坊的标案是13个独立标案中的其中一个。实际上整个晚会赖声川团队的200多人提供创意、演出,整个费用只有少得可怜的300万元人民币。可是这些真实消息传播不出去。后来赖声川将污蔑他的那群人告了,赖声川赢了,消息却依旧传播不出去。

在那段时间里王可然一直陪伴着赖声川、丁乃竺夫妇。“虽然发生了这样一件让人十分难过的事情,但赖老师从来不说。”在王可然的记忆里那段时间赖声川每天反而睡得很好,丁乃竺却因为自责经常半夜醒来,赖声川劝慰她“没什么事,一切都过去了。”有一次王可然实在好奇赖声川心态为何能如此平稳,赖声川回答他“这是人生的一场修行。”“现在的赖老师把人生理解为一场修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坦然面对。”王可然顿了顿继续说道:“赖老师是一个很虔诚的佛教徒。”

赖声川喜研佛法,而对佛法的精深理解又融入到戏剧作品中,更多的探讨人的内在。因为喜欢佛法,还曾经发生过一件趣事,有一次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对他说最近对佛法感兴趣以后,这位工作人员再也没有收到赖声川的语音信息,代之的是类似《宗萨仁波切:究竟的闭关》之类的文章。

风波过后,赖声川彻底与政治脱离干净。赖声川和丁乃竺想好了,“我们就把自己一切归零”。他说今后要拿作品向台湾观众证明自己。他一直相信,剧场是随时可以超越政治的。事实也证明,专注于戏剧的他现在通过戏剧收获了更高的声望与地位。

现在的他更在乎的是戏剧的创作以及对年轻人的培养。闫楠依旧记得当他和30位《如梦之梦》的团队成员第一次见到赖声川时,赖声川竟然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这让他感到很温暖。在排练时赖声川从不生气,温和的、耐心的为演员们讲解戏剧以及表演技巧。刘亮佐也记得有一次他随着《暗恋桃花源》在美国演出,演出结束后赖声川带着他去了纽约现代美术馆MOMA,指着博物馆的藏品,赖声川对刘亮佐说这些都是故事,我们需要发现故事。“赖老师身体力行的影响着我们。”刘亮佐说。

王可然觉得赖声川有时候特别像小孩。“我们看个电影,我们都在讲好,他非要找出不好的地方和我们讲,这时候我们觉得他特像一个淘气的小孩。”

对于现在的“淘气小孩”来说,有戏剧、有老友、有爱人,有剧迷,人生足矣。而在明年,他将会在全国10个城市与中小学老师进行10场讲座和对话,继续推广由他发起的乌镇戏剧节。他更愿意戏剧能影响到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们,正如他一直所强调的:“戏剧应该是普及的,是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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