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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飞在翅膀前方

2015-11-17刀:

诗选刊 2015年11期
关键词:国界黑狗母亲

老 刀:

眼睛飞在翅膀前方

老 刀:

这 一 次

又面临选择。

虽然面对的是同一事物,

这次和上次不同。

这次离开之后我将不再回来。

这一次,

泪水也留不住。

太阳拉着我的右手。

这一次,

我要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慢慢决定。

让那只蚂蚁,

从时间对面爬过来。

这一次,

我要说出你的名字。

这一次,

我要让风吹破你的屋顶。

老 妇 人

透过一根轻松系着却无法解开的布带子,

我看见一位老妇人。

一位被时间磨白了头发的老妇人。

她坐在一个虚掩着的栅栏之中,

正把身体的重量从左腿往右腿上挪动。

她已经老得不能再往下老了。

一张只剩下皮肤的脸,

让我在小巷深处停下饥饿的脚步。

我坐在她的旁边足足抽了一包烟,

我不是同情她,

我不是想看看她的儿子到底是谁。

我只是疑惑,

她安详的脸上为什么没有一丝

牢骚和怨恨?

姿 势

在城市,

我一直低着头走路。

有人夸我卑微,

说是稻子让我养成了低头向下的习性。

他们不知道,

我原来可不是这样。

在乡下低头伺弄完庄稼,

更长的时间我是在抬头仰望。

劳动完,

我总是挺一挺酸了的脊梁,

然后仰起脸,

长时间站在稻子中间

想一些与庄稼和露水无关的事情。

进入城市之后,

开始不好意思把村庄写在信封上。

STS 即科学(Science)、技术(Technology)、社会(Society),是一门研究科学、技术、社会三者相互作用关系的庞大的交叉系统学科,主要研究科学、技术对社会产生的正负效应。其目的是改变科学和技术分离且与社会脱节的状态,使科学、技术更好地造福于人类。它体现了一种新的教育观、价值观、科学观和社会观。

慢慢地眼睛就不再平视前方。

被什么佝偻了背脊,

我也说不清楚。

草 原

以草原的名义锄掉一根草,

草原还是草原。

再锄掉一根,草原仍是草原。

茂盛的草原,从来不长草。

杀 狗

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躺在墙角

仅仅两天

就瘦得皮包骨头

我在黑狗跟前跺了跺脚

黑狗睁开一条缝

身体微微抖动了两下

母亲告诉我

黑狗是想向我摇尾巴

母亲说黑狗的鼻子都干了

它是在乞求

希望我们一刀了结了它的性命

母亲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默默流泪

我站在黑狗旁边

想起昨晚与母亲的谈话

母亲昨晚的语气

与催促我去请杀狗的师傅一样

温暖而坚决

母亲说

我和你父亲不管谁病了

如果超过800块钱

就不要治了

旧 球 场

真的很可惜

空着一块这么干净的水泥地。

在乡下,

在夜寒霜厚的日子,

我和邻居,

常为山坡上一小片平地争吵打架。

太阳晒热的水泥球场,

闲在路边,

像一块伤疤。

每次从它旁边经过,

我都会慢下来,

想——

应该在它上面晒些什么。

老 屋

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

它的一堵墙已经朝外凸出。

我找来一根木头,

将墙撑住。

你说我害怕倒塌我没有与你争辩。

我想,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

你会在我目光扫过的地方,

读出相反的意思。

民 工

我的城市有七百万常住人口,

我登记在三百多万流动人口之中。

吃萝卜和白菜,

用做爱来抵抗饥饿和严寒。

对这座城市,

我没有感情。

这座城市,

也没有把我当亲人客人对待。

妻子是我惟一的温暖。

每次出门,

她总是用眼睛鼓励我。

每次进门,

她总是过来帮我脱解衣衫,

逼我换下脏了的衣服。

二十年后,

广州男人的精子将失去活动能力,

将无法抵达一个温暖的子宫。

回味着钟南山的这席话,

我埋在妻子的怀里,

兴奋。颤抖。

家 乡

一位伟人死去之后,

我的家乡开始长草。

十几年的功夫,

我的家乡荒成了蚂蚁的故乡。

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鸡不再上山觅食,

狗见了生人不再叫唤。

落日一个劲地荒凉。

整个山冲,

除了赌还是赌,

房前屋后,

全是搓洗麻将的声音。

致 女 儿

万一,

你在崭新的台灯旁边睡了。

扔在地上的包装盒,

让我想起下午我们去过的商店。

看到我在灯具前转来转去,

你说爸爸,

别买了,都很贵。

万一,

你突然懂事了让我有些伤心。

你的同学不见了铅笔,

我不该厉声责问你。

让我突然泪下的是,

你明明受了委屈,

却一个劲扮着鬼脸逗我开心。

万一,

你突然懂事,

让我担心,

我们之间已有了再也无法

亲近的拒离。

关于父亲万伟明

1

万里涛摸了摸右腹

说父亲经常这里痛,我心一沉

突然领悟到母亲捎信叫我回家看看的意思

一直没能回去

那只剩下一棵枣树的山冲

离广州不止是8小时火车

再加一段需要摸黑行走的路

2

万里涛将湖南的酒带过来

说父亲已经不再喝了

我记得父亲有起床喝一杯酒的习惯

干一会儿活,进来喝一小杯,饭前一小杯

不像我们就着菜敞开嗓子喧哗

父亲喝酒很快

赤着脚,裤管也不放下

站在酒坛子前,

脖子不用仰起就喝好了

他说下田前喝一小杯酒

再咬骨头的水都不冷

3

二十三年前的大年三十

父亲拔掉一颗牙病了十多年,

我在他去医院留下来的路上

将谷子挑到山的那边去,

碾了米再从万伏冲带回来

十三岁的眼睛 望着不敢哭出来的夜

在茶树林中歇息

父亲六十多岁了,

他掉这两颗牙齿已经不痛

了一颗感到有些动,

摇手伸进嘴里一提

牙就在指上

还有一颗吃过饭就不见了

4

今天我才明白三十五年来

为什么一直害怕青蛙

浮在坝子里坐在口子旁

跪在田埂上,

瘦,瘪着大嘴不爱说话

5

万里涛回湖南去了

不知道医生检查出了什么

我呆呆地望着,榕树就走动起来

穿一双只能当拖鞋的解放鞋

一步一步发出节奏单一的啪啪声

父亲穿过他一直都看不起的

摆在稻田旁的两桌麻将,

他径直来到他的菜地

放下嘴部闪着白光的锄头,

一个黑点

在辣椒树中浮动,

把山沟里的孤独连成一片

难得一次探亲假

我不主动过去,

父亲已不像我儿时那样

非得叫我蹲在他的身边

父亲的肩膀上

散落着一层白白的头屑

我伸出手,拍落的不仅有禾毛子

还有广州的疼痛

关于母亲周利华

1

母亲说她不管了

她要去广州和她的大儿子一起生活

万里涛心里明白

母亲是在生他媳妇的气

当火车票真的放到母亲手上

她的脸黑了下来

母亲一声不吭走出柴门

在菜园转了一个圈

她用手背摸了摸白菜帮子

径直来到泥坪

在橘子树前撒上一把谷子

她久久站在鸡和鸭的中间

直到万里涛连夜赶到山外去退车票

母亲才肯回到屋里

2

每次回到猴冲村

放下行李,我总是先到后山坡上的

楠竹林里闭一会眼睛

我喜欢竹叶和一些小植物腐烂的气息

我爱静听头顶上竹叶和竹叶相拥的回声

当我的走动

惊飞竹林深处的一只斑鸠

整个山坡都在一身冷汗里微微颤栗

母亲知道我回来了

总是脚上挂泥三步并成两步赶回家中

她说今天有意多下了一把米

早上煮饭的时候

灶膛里的火就发出了笑声

又衰老了一些的母亲

总是柚子一样笑着

她花白的头发上

别着一小块金色的泥浆

3

在樟桥村

一说起我的童年母亲就流泪

一个十岁的孩子

赤脚割过风雨寒霜

每天清早必须备好一筐草才能去念书

那头犄角快抱成一团的老水牛呵

在我割的草中

如果你嚼到一些泥块

希望你能够原谅

只有你知道

我割草时天还未亮

4

亲友找到我弟弟要借1000块钱

我弟弟说没有

第二天母亲硬是将积累了59年的私房钱

以我弟弟的名义送到了亲友手上

家里却连煤也舍不得

烧煮饭用的一直是油茶树的叶子

母亲做饭的模样几十年没变

翻几下菜,就转过身去添树叶

将头埋进浓烟滚滚的灶口

用一根打通了节的竹管吹火

看母亲做饭我总是不断擦眼睛

母亲的泪已被熏干

她清贫的脸上

除了几星烟尘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5

天已经黑了下来

屋子里燃着熊熊的炉火

我们忘了母亲还在雪地里拔大白菜

突然一声啪 一粒火星从火里

溅了出来,一圈人站起来抖着裤管

炉火到了要用铁钳划动

脱去一层灰衣才能看见的时候,

邻居走了

母亲从厨房忙完进来 填补在空位上

在越暗的火光里

母亲低着头

在自己的膝上睡了倦了

6

假期临近

我陆续地收拾行李

母亲就开始不吃饭暗暗流泪

必须起程了

我背着行李

母亲默默跟在后面

不再说话

送到生产队不再关牛的牛栏屋前

母亲早早地

拧过身去

儿时的国界

又面临选择。

她爱穿红的,我爱穿黄的

从头到脚,像黄黄的肤色

我们用瓦片

在地上划一道线,说

这就是国界

这就是国界呵,可我们的欢笑

不喜欢法律

它们在国界的上空握手

我们挖了土沟,把它当作海

然后想象

洪水滔天,浪走雷霆

听妈妈说过

海和天空一样蔚蓝

可惜我们,没有船

她和了泥巴,搓呀搓

“这是桥。我们的国界

是一座桥”

淘气的我,踏坏了桥,逃之夭夭

她的哭声在身后追我

像决堤的海水,把我淹没

许多年过去了

我再没有见到她

她没有从那桥上迈过

这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曾在许多河边

嗟哦

1982年

周 柏

春秋盘结,战国

还在地下争霸

根须记载着纵横家

的语言。通过人去楼空

的蝉洞,现代意识输入

几围粗的树干冲上天

泱泱然大国

这一枝是秦楚

那一桠是两汉

星斗筑巢,雄视四野

唐朝也不负太白的诗

接着是赵佶的芙蓉不开

陆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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