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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动的阳光

2015-11-17衣米一

诗选刊 2015年11期
关键词:诗潮庄稼教堂

衣米一

冯金彦

晃动的阳光

衣米一

树 顶

我想爬到树顶

看看树冠是什么样子

藏有什么秘密

它那么高高在上

我仰视了很久

现在,我想爬到那高处去

看这样的行为会带给我什么

会改变我什么

我能不能把自己的旗帜

挂在上面

让风更容易吹动

我的旗帜

被吹得哗啦啦响

衬托出我一生的

沉默,安静

不为人知

看 月 亮

晚饭后

我们说

去看月亮吧

我们在二楼

看月亮

又跑到

三楼去看月亮

三楼是这栋房子

最高一层

我们仍不满足

又跑到海边

去看月亮

在海边

我们双双抬起头来这时的月亮

正在我们头顶

它比人间

任何一盏灯

更亮地

照着我们

在 海 边

在海边,爱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带他回家,给他幸福。

用他的沙子

为他造一双儿女,用他的海水

炼出喂养他们的盐。

他的儿子出生在白天

他的女儿出生在夜晚。

我度过了完美的一天

历经恋爱、生育和死亡。

晃动的阳光

街道,阳光在晃动

如果将车开快一点,它就晃得更厉害

晃得更无形。

我想起一个词,放浪形骸

像我的父亲。

我一生也没有摸清楚它的厚度、高度

我一生都在向它表示

我是它的女儿

明亮的,温暖的,炽烈的,永恒的……

我一生都在拒绝成为一个死孩子

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我没有发出声音

早晨醒来

我突然感到十分孤独

天都这么亮了

外面一定有人

有喧哗声

和每天的这个时候一样

客厅传过来

电视的声音

他就在那里

只要我一叫

他就会进来

如果我叫了

孤独就会听到我

求救的声音

在 地 下

在地下,除了挖坑打洞

我们能干什么。除了寻找祖先和早逝的亲人

除了抱住他们,发出久别重逢的哭声

我们还会有什么奢望。

他们全都在下面,落地成灰,安心做鬼。

不再提江湖、爱恨

只在雨水丰沛的季节

变成蘑菇钻出地面。

雨 水

雨水是这样的一种水

它自上而下

闪着白光

它长着雨的眼,雨的手,雨的脚

它看得见我。我有的

它几乎都有。

它看得见我

就像现在,我必须冒雨出门

我冒雨去办的事,一定是重要的事

我冒雨去见的人

一定是非见不可的人

我淋着雨流下的泪

让所有的雨,变成了眼泪。

搭建教堂

这是一个礼拜日

雨停了,雨水还在叶子上闪光

我在一颗水珠里搭建教堂

钟每“嘀嗒”一声

我的教堂就离天空更近一步

我几乎看到了

最完美的教堂是由我亲手建成的

是由我亲自打扫的

是由我找来了最美丽的孩子

他们在里面唱圣歌

他们唱得好极了

在这样的歌声里

一只飞过来的鸟,停在教堂的钟塔上

那么高

我几乎相信

它不再是一只悲伤的鸟

(原载《诗潮》2015年1期)

泥土之上

冯金彦

锄 草

这些庄稼

也是从草中走出来的

可今天

仅仅为了庄稼活着

仅仅为了让我们培养的

这些庄稼活着

我们就要让所有的草死去

没有粮食

人活不下去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

可那些草也是有生命的

也是牛和羊

是天上一只飞鸟的粮食

没有它们

牛和羊也活不下去

鸟也活不下去

泥土之上

泥土上面的叫花

泥土下面的叫根

泥土之上

为欲望东奔西走的叫后代

泥土之下

沉默不语的叫祖先

生生死死都是门里门外的事

一层泥土的厚度

就把相逢变成天涯

泥土之上的叫风景

泥土之下的叫家

故 乡

小时候 一个

拼着命要挣脱的地方

仿佛 谁离故乡最远

谁最有出息

把自己砌进远方的生活里

叫理想不叫流浪

少小离家

老大时回不回

乡音依旧会在山坡上开发

至于你走了多远

都无所谓

你都是一个异乡的过客

没有埋葬亲人的地方

不是你的故乡

于是 读了五十年

终于读懂了一句话的意思

所谓父老乡亲

是说父亲老了之后

才知道

故乡的可亲

道 理

有一些道理

就像家的院子

你扫不扫

自己知道

正像有些人高尚了

依旧还是人

有些人卑鄙了

依旧还是人

进化是用万年计算的

我们的丑与恶

都小于5而被忽略

恶是掉了一地的毛

证明我们曾经野兽过

而善是我们

留给所有动物的路标

告诉它们

从这里可以走上一条

做人的道路

羊大了叫美

羊大还是羊 吃草

吃一些晒干的日子

人之初性本善

人大了只有性了

就把善丢掉了

于是许多真诚的话都是孩子说的

于是许多罪恶的事都是大人做的

孩子的目光里

只有星星

大人的目光里

只有欲望

羊把草当作粮食经常吃

人把草当作野菜偶尔吃

吃不吃草

并不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和羊打交道几十年了

至今 我们也从不称呼对方兄弟

故 乡

故乡 是故去人的家园

山坡上的墓地

是最后的哨位

尽管无论是谁来啦

他们都不再放一枪

对故乡的怀念

我们甚至都不如那梨花

无论怎么艰难

每年春天都给故乡笑一次

(原载《诗潮》2015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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