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

1

太空城。

电脑监控屏幕前，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正在探讨着什么：

“你看眼前这个人，我们明知道他是恐怖组织的成员，可还是没法抓住他。”

说话的人是余建正，他是太空城安全部门的负责人。这里是太空城的入口，刚从飞船上下来的乘客都要过关检查。站在余建正旁边的那个学生模样的人是郭威，他是刚上初一的学生。因为学校要求社会实践，郭威便趁周末到太空城的安全机构参观。

“为什么没法抓他？”郭威面前的显示屏上有一张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照片，与正在通过安检通道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因为他身上没有违禁品，也不会有违禁品。”余建正把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

“咦，那些是什么？”郭威看着那个“络腮胡子”从行李里拿出一些古怪的装置。

“那是3D打印机的零件。”余建正解释道，“他这次伪装的身份就是3D打印机推销商。”

监控了一上午，发现的携带违禁品的乘客很少，顶多是随身的行李超重。这份枯燥的工作让郭威有些失望，他都有点后悔自己来这里社会实践了。

“这就是你们每天的工作？”

“嗯，是不是有点儿失望？”余建正问。

“何止有点啊！”郭威叫了起来，“是相当失望啊！”

“没关系，以后你就理解了。”余建正拍拍郭威的肩膀，“我们干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咦？这雕像不错。”郭威对监控工作不感兴趣，早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太空城入口处的宇宙飞船模型上。据说，这是第一艘往返于地球与太空城的客运飞船。

“是不错。”章建正点头。

“它增强了保卫太空城的职业自豪感啊。”郭威笑道，“没有小点的纪念品吗？能摆在书桌上的那种？”

“我知道你言不由衷。你心里准在说：有什么可保卫的？ 一天到晚也没什么正经事，对吧？”余建正笑笑，“你喜欢这雕像倒好办，目前我们没有小的纪念品，但你很快就能收到！”

“快递吗？”郭威问道，“你不会专门为我定做一个吧？”

“比快递还快。”余建正神秘一笑，“比定做也快。”

与此同时，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一包打开的行李摊在地上，一堆古怪的零件散落一地。有个人正在把它们组装起来，组装者正是那个上午通过了安检的“络腮胡子”。只见他小心地装配着各个零件。很快，一台机器就成型了。

这是一台3D打印机，所有的配件都是合法的，他安装好的成品也是合法的。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不会用它做一些不合法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2

第二天，郭威在科技课上正好听到老师讲3D打印机。

“3D打印机是一个跨时代的发明。”老师自豪地说，“只要你给出‘图纸，它就能打印出任何物品。当然，也需要原料，比如钢铁、塑料或别的材质。你只要把数据和原料放进3D打印机里，它就能按照程序把物品‘制造出来。比如，你把一个汉堡的数据图纸放在3D打印机里，再放好面粉、肉类、蔬菜等原料，就能打印出一个汉堡。它不是在平面中打印，而是在空间中打印。”

真是新奇的东西啊！郭威心里想着。

下课后，有人通知郭威去打印室领邮件。

“您好，有人叫我来取邮件……”当郭威敲开打印室的门时，心里还在犯嘀咕：为啥是到打印室来取邮件呢？真的没搞错吗？

“没错。”打印室的老师点点头，“对方说必须等你亲自来才发邮件。”随即，郭威诧异地看着老师启动了连接在互联网上的打印机——这可是—台真正的3D打印机！

随着对方给出的信号，这边的3D打印机开始工作。郭威眼看着一团白色物质逐步堆积起来，慢慢地，在3D打印机的工作台上出现了一座客运宇宙飞船的小雕像。原来是这样！原来余建正说的“比快递和定做都快”是这个意思！

郭威的兴奋劲儿还没过，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连忙拨通余建正的电话。

“已经收到礼物了？”电话屏幕上的余建正十分得意。

“收到了。”郭威扬扬手里的雕像，有些心不在焉，“我在想，那个‘络腮胡子会不会利用3D打印机打印出一支枪？”

“这点我们考虑过了，他做不到。所有的3D打印机都是经过注册的，与全球安全信息中心联网，任何打印武器的企图都会即刻被报警，同时让3D打印机自动失效。”余建正自信地笑着说，“再说，作为知名的恐怖分子，他肯定不会只满足于打印一支枪。”

“我想出来一个办法，可以监控他的行为。”郭威沉思片刻，说道，“红外扫描。”。

“你以为我们没在做吗？”这次余建正笑得更开心了。

不错，这种非常规的监控措施正在进行。此时“络腮胡子”住在酒店里。虽然酒店没有监视器，但太空城的安全系统也可以扫描到他。当晚，在余建正的带领下，郭威参观了红外扫描监控室。

“因为房间里的人一直在活动，所以红外扫描的间隔是10秒钟，也就是每10秒钟扫描一次……”余建正给郭威讲解。

“他在干什么？”郭威突然注意到，在红外扫描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变化。

3

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络腮胡子”启动了3D打印机——那台他亲手装配好的3D打印机，开始打印。郭威和余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房间里的变化。很快，打印完成，3D打印机打出了一个成品。

“那是什么？”郭威疑惑地看着余建正，“好像是台古怪的小机器。”

“一点儿也不古怪。”余建正很快作出了判断，“这是一台缩小版的3D打印机。”

郭威更加奇怪了：“他要用这台小打印机打印武器吗？”

“不要总把思路放在武器上，如今恐怖分子的目的，可不是杀一两个人那么简单。”说话间，余建正的脸色变得相当严肃，“你先回家吧，郭威。我要召集专家们开一个电话会议，搞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回去，今晚我替你们守在这里。”郭威指指红外扫描屏幕。这时，“络腮胡子”又开启了那台小型3D打印机，打印出了一个漂亮的花瓶。

郭威连忙把监控屏幕的镜头放大，仔细看了看，他发现，那只花瓶好像不是空的，里面盛满了无色透明的液体，看来像是水。郭威马上把这一情况打电话向余建正报告。而这时，余建正虽说身在电话会议会场，却也一直全程注视着“络腮胡子”房间里的情况。

“是不是应该检测一下花瓶里液体的成分？” 郭威问道。

“至少用红外装置做不到。”余建正认为这个方案不可行。

“那我们冲进去，先抓住他再说？”郭威提出另一个建议。

“没有证据的话，那样做就违法了，需要向更高当局请示……”

这时，屏幕上好像又出了点状况——从画面上看，应该是个意外：“络腮胡子”失手打翻了花瓶，里面的液体洒到他的身上。不知怎么，郭威觉得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有些假，好像是故意的。随后，“络腮胡子”看了一下时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忙出门了。

“需要跟踪他吗？”郭威问道。

“当然，早布置好了。”余建正回答，“不过我们知道他会去哪里。根据电脑追踪，他事先领取了太空城建城10周年狂欢集会的门票。”

“他怎么可能领到？”郭威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能让他领到？”

“这个活动是全免费的，谁都可以参加。”余建正说道，“他的一切申领手续都很完备，我们没理由不发给他。”

“那他肯定是去集会上和同伙接头了。” 郭威很有把握地推理着。

然而这次， 余建正没有回答他。

4

太空城是一个环状空间站。它的形状像一个巨大的车轮，围绕中心缓缓旋转。这种旋转为“车轮”的外沿制造了人造重力，使人们可以在里面正常生活；而在太空站的中心，因为没有重力，喷泉花园里喷出的水流便会形成一团团水球，在空中飞舞。之后，水球会慢慢地向“车轮”外沿移动，飘向远方，被重力吸引过去。

“络腮胡子”像每个来参加活动的游客一样兴奋，一路上还与遇见的陌生人打招呼，仿佛也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但郭威看到，在“络腮胡子”附近有几个隐蔽的人影——显然是余建正布置的跟踪者。

“他这是在麻痹我们？”郭威分析道，“好让我们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接头人？”

余建正对郭威的这个判断未置可否。

说话间，“络腮胡子”已来到喷泉花园中央。 大大小小的喷泉水球在音乐的伴奏下高高低低地飞舞着，十分好看。“络腮胡子”缓步接近喷泉。他跟其他太空城的参观者一样，穿了重力靴。即使走到了没有重力的中心地带，仍然可以健步如飞。

“不对，是他的衣服！”郭威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联系余建正。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余建正却下线了！

郭威连忙冲出监控房，直奔喷泉花园而去。他们相距不远。但在没有重力的情况下，没穿重力靴的郭威根本跑不快，只能一跳一跳地前进。

“他的衣服有问题！”郭威边跑——或者说是 “跳”——边喊，“快拦住那个人！”

“络腮胡子”听到郭威的叫喊声，多少有些慌张，但他还是从容地脱掉上衣，用上衣去包裹一个正待飞升的水球；水球应声破裂，碎成无数小水球；小水球继续飘散，忽而融入其他水球，忽而独自飘散开去。

听到郭威的叫声，现场的几名跟踪者似乎明白了“络腮胡子”的企图，迅速飞扑过去，将“络腮胡子”按倒在地，使他无法动弹。“络腮胡子”拼命挣扎，但终究不敌几名大汉的力量。

“没用的，病毒已经扩散开了。” 他最后放弃了抵抗，咧嘴笑着说。

一时间，郭威感到万念俱灰。他在脑海中迅速理了一遍思路，所有的过程尽现眼前——

“络腮胡子”的第一台3D打印机没有问题， 用它“打印”出来的微型3D打印机也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微型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那一花瓶的水。在“络腮胡子”的“打印图纸”里，除了花瓶与水（估计那是营养液而不是纯净水），还有对人类危害极大的病毒。用病毒来袭击太空站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是最有效也是最可怕的恐怖袭击。

为了掩人耳目，“络腮胡子”在房间里故意假装碰翻花瓶，打湿衣衫，并穿着湿衣服前往喷泉花园。病毒融在水中，暂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在喷泉处，他让湿衣服与水球接触，把病毒通过水溶液传递出去，让它们随着那些四散的水球到处散播……

想到这里，郭威真有些急了：“这下完了！”他看见“络腮胡子”在笑，笑得那样得意。现在，他确信病毒很快就会扩散到整个太空城。

就在这时，余建正出现了。

“你来晚了。”郭威难以掩饰语气里的绝望。

没想到，余建正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更不焦急。他冲“络腮胡子”说道：“你的图纸被我们截获了，我们一直在监控你的信箱，不久前发现了这个，这之后，我们对图纸做了小小的修改……”

接下来，余建正说了一通郭威听不懂的术语，好像涉及分子式什么的。但“络腮胡子”显然听懂了。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而余建正的脸上则露出了微笑。

最后一句，郭威听懂了——

“所以你的计划失败了，你打印出来的，已经是无害的微生物分子了。”

“络腮胡子”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扭曲，他声嘶力竭地怒吼。郭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害怕他做出什么举动。但他已经被牢牢铐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就算他用尽心思，终究还是逃不过正义的制裁。” “络腮胡子”被带走后，郭威评价了一句。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虽然看起来每天都没什么变化，但太空城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余建正笑着望向天空。

郭威看到，在太空城的一侧天空中，迎来了火红而绚丽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