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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属于什么族

2015-10-26王开林

杂文选刊 2015年9期
关键词:月光族房奴清偿

王开林

眼下,有一个问题令我相当纠结,它既简单又复杂:“我属于什么族?”在各类表格上,我填写的是“汉族”。但我纠结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别的。

我不算“蚁族”。我有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交了三成首付。省城新房每平米均价为八千元,我的这套房总价是九十多万元(包括契税、维修基金等),再算上二十年内我要缴付给银行的贷款利息,共计一百三十多万元。目前,我的月收入是六千元,加上奖金和补贴,年收入为八万元,就算不吃不喝,也得用十五年左右的收入才能清偿贷款。做了新时代的房奴,压力山大,接下来,我的名字出现在“月光族”的族谱中就并不奇怪了。工资根本不够用,我只好利用业余时间在外面兼职,每月附加收入为三千元,虽不无小补,但仍只能说是聊胜于无。我身处困境,别人看不清楚,父母一目了然。他们时不时给我塞钱,欢迎我回家蹭饭。有时,我不免惭愧,自己都三十五岁的人了,月收入合计也有九千元,别说孝敬双亲了,咋就摆脱不掉“啃老族”的嫌疑?有一次,我把这层意思讲出来,父母赶忙扑灭我的负疚感。母亲说:“要说啃老,你表弟才算,不上班,不挣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守着那台电脑玩游戏。你比他强多了,自己有房有车,收入也不低,你回家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难不成收你的伙食费?那还是一家人吗?”父亲有幽默感,他的话更逗:“在父母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啃啃也无妨,啃啃更健康。”

母亲夸我有房有车,我那部二手的别克小巧玲珑,是典型的女士车,大老爷们只能将就着开吧,所幸车况还好,做代步工具没问题。平日遇事,我多半能够心平气和,一旦开车上路,就会变成“路怒族”成员。交通堵塞令人窝火就不必说了,如今任性开霸王车的人越来越多,女司机也越来越多。途中,我看到谁抢道、插队、乱横、乱窜,肝火就旺,忍不住骂骂咧咧。有一次,我送女朋友回家,她歪着头说:“平日看你的样子斯斯文文,想不到脾气这么坏,这一路上骂过来,累不累啊?”

老实说,我很累,主要是心累。那个女朋友早已成为过去式。现在,我仍是“单身贵族”。说“单身”属实,说“贵族”则是自欺欺人。贵族怎么可能开二手车,当房奴?母亲为我的婚事很操心,有一天,她劝导我:“你赶快找个女朋友成家,用钱的事你不用烦心,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全力支持!”城里,剩女不少,她们很挣扎,我也很挣扎,但相亲时,彼此根本不来电。相亲的次数多了,超导体竟衰变成了绝缘体,问题就不再是“来不来电”,而是“有没有电”。彼此的电瓶空空如也,要不就是火花塞坏掉了,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擦不出半星火花。多年前,我读徐星的中篇小说《剩下的都属于你》,笑过之后就忘了,现在记起来,去征婚网站翻看资料,那种感觉特别冲击心灵,剩下的男女摆条件,提要求,貌似有板有眼,却患得患失。

我还可能属于什么族?“御宅族”?我不是宅男,与人打交道没有什么障碍。“BOBO族”?我不够中产,也不够小资,距离“三有人士”(有钱、有闲、有品位)还差十条街,他们有足够的本钱讲求生活的质感,无拘无束,追求内心自由。我的优势在哪儿?在梦想中很多,在现实中很少。由于久处压力之下,我无法去“零帕族”中插队。目前,我有希望被“NONO族”收编,我很少买奢侈品,对各类名牌敬而远之,即使有朝一日我踏出国门,去奢侈品商店扫货的可能性也基本为零。

我是个“奔奔族”成员,何时脱籍?遥遥无期。“一路嚎叫,不停地奔跑在事业的道路上”。至于目标是什么?因人而异。幸福与否?你最好是等我清偿完房贷之后再来问我,但愿那个时候我还有富余的心情和力气回答这个问题。

【原载2015年6月17日《羊城晚报·花地》】

插图 / “月光族” / 黄 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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