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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一纸江山,醉一场迷梦

2015-09-14彤管有炜

传奇故事(上旬) 2015年5期
关键词:杨广

彤管有炜

恋笔纪

隋炀帝杨广执掌天下十几年,一代皇朝盛极于此,一把权利更迭的利剑刺破长空,一群粉墨登场的臣子如作乱狂魔,一纸血色江山马踏国破的传说,似是历史独独为他一人留下的一夜尘曲,天翻又如何,这也是他一人的手中王国。他的王冠上鲜血淋漓,亦荣耀光华。

王冠不可留

不论史书里将他写得何等狼狈,但没人能否认他身为皇家子弟的才华与骄傲—隋炀帝杨广未登帝位前,风姿俊美,名声盛大,在诸王中堪为翘首。他本就不是好人,权力之下,尸骨遍野,天下人都拜倒在这片血泊之下高喊万岁。

605年,是这场名为大业的华幕伊始。杨广必不会令自己失望,他登高山,观伊阙,所见之景似银河飞天,于是问大臣苏威,这不就是龙门吗?自古为何不在此建都?苏威谄媚说,古人不是不知道,只是在等您来建。这马屁拍得绝,一句话换来一座城。于是新都以十月之期,于百万民众的血汗中绝地而起,宫殿连绵如落霞染天,洛水贯城而出如丝绸银白,东京洛阳由此而来,这几朝几代的经济政治中心,一度成为华夏大地上盛开得最艳丽的牡丹。

帷幕拉开,杨广怎能不挥洒几分血色的浪漫,大运河经多年的勾描终成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篇。杨广独坐王位,天黑了,星光一路从远处随风而来,那些因劳累而死去的人终将腐朽,只留寂静而广阔的运河拥抱千年月色,颠倒时光。

他生来尊贵,出于上位者的狂傲,他从不在乎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但也不吝啬他的智慧,他说要听取民声,才能考察到治理国家的得失,他因法律严苛而不遗余力地重建法度。这样的观念和思考,令他从那个理性荒凉而智慧贫瘠的年代脱颖而出,历史给予他打破一切束缚的铁锤,他还给世人一个可显才华的科举制。

有人言,他是濒死的英雄。这或许是最不带恶意的揣测,历史没有还他一个圆满的结局,他浅笑低吟,自己摘下王冠,不曾留恋。

马踏人不识

他不爱深宫娇柔花,偏爱万里苍穹马上影。他或许不是个成功的政治家,但是个名副其实的拓荒者。

“萧萧秋风起,悠悠行万里。”《饮马长城窟行》从遥远的时光孔洞中钻出,自由之风裹挟着怀念的味道,行千座山,越万里河,再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了,杨广坐在马上行在云下,千军万马在他身后模糊成夕阳下波动的一团影。

四年后,杨广以理想主义至上的执拗一路西行,河西走廊成了诗篇,丝绸之路也被踩出第一个脚印。

他曾在此前问给事郎:“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礼,而江东诸帝多傅脂粉,坐深宫,不与百姓相见,这是为何?”答曰:“这就是江山不能百代的原因。”大约这就是杨广从云端走向人间的理由,想长久却得来短暂,讽刺之下,尽是心酸。还不若万里江山执掌手中,红尘百代尽为追寻。

杨广的一生就是一首征服他人的战歌。他十几岁就战功赫赫,20岁时征战南陈一统南北,32岁时击退匈奴,尽显将军之姿和帝王之威。北方的风自由而狂烈,卷起漫天黄沙,沙砾拍打着石头唱出古老的歌谣,一切神秘的力量都给了杨广无限的可能,于是杨广骑上马,再也没有回头。

隋朝盛时,周邊小国皆来朝奉,疆土不断扩张,一代帝王,不比始皇名垂青史,但终得到了广于秦汉和唐宋的疆域,换得天下醉卧膝下,直至青草铺满山坡,马踏人不识也落为传说。

春江夜上华

杨广近乎疯狂地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他对美有着超乎寻常的追求。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这壮阔而纯粹的美,不带血腥,不带屠杀,却在平静中侵蚀人心,没有佛祖,不带胁迫,也愿意朝拜。天快亮了,柳树也要发芽了,南朝那些带香囊的君主也没有这深得魏晋之风的文采,俯下脖颈也就如露珠消散了。

杨广是美学家,上天眷顾,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得以将所有精力都投到风月之中。他三下江南,豪建龙舟,扬州河畔碧波荡漾,软糯的吴语小调咿咿呀呀地编织出朦胧的仲夏夜之梦,令人沉醉其中。

这些独属于他的细腻温柔,江河气魄,早就化笔而来。杨广文可堪名士,但他怎可令一人寂寂,于是一起歌颂吧,稚童吐出篇章,文人在宝殿中找寻希冀,地理学家在纸上丈量时代,杨广的一双手翻遍隋朝的万里疆土。

若论书中珠玑之辉和藏书浩浩之最,杨广该是史上最伟大的帝王。可那又如何?春江夜上多繁华,一秋而来,也就离去吧。

头颅此一只

杨广是在618年被宇文化及弑杀的。

大业后期,隋朝颓势尽显。杨广奢华而好色,四处征战以及建立运河皆使国力衰微,民众怨声载道。他忘乎所以地涂抹自己的蓝图,拿万千人命上色。那时门阀之乱已在政治上抹杀了一切隋朝可以死灰复燃的可能,这注定的历史更迭,没有人可以阻挡。

他日渐疲倦,却不能力挽狂澜,杯酒也不能安慰人心。天下大乱,他自欣赏景色,唯恐没有看够。他穿着短衣,拄杖散步,半夜摆酒,占卜面相。他同萧皇后说:“外间有不少人算计我,不过我不失为长城公陈叔宝,你也不失为沈后。我们姑且享乐饮酒吧!”醉笑红尘,他喝够了,拿着镜子照,嘴巴一张一合如念咒语,“好一个头颅,该由谁斩下?”

萧后问他为何这样说,他道:“贫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杨广畅快地活了一世,贤能,残暴,才华横溢,走马天下也潇洒。万里苍穹皆已暮,一醉凉色尽成春,而他,终究死在了自己编织的声色迷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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