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有华

深圳市盐田区将城市生态环境无偿提供的各类功能打上“价格标签”，为可计量的美丽中国探路。

2015年初，深圳市盐田区首次发布“城市GEP”，即城市生态系统生产总值。经过初步核算，2013年盐田区“城市GEP”约1000亿元，是当年GDP的2.5倍，人均GEP约47万元，单位面积的“城市GEP”约13亿元/平方公里。这是全国首次尝试为城市生态系统“定价”。

过去人们常说，经济发展不能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但生态环境究竟牺牲了多少？此次深圳市盐田区创新推出的“城市GEP”核算体系，正是为了破解这个难题。盐田区将城市生态环境无偿提供的各类功能打上“价格标签”，为可计量的美丽中国探路。

生态量化考核瓶颈

长期以来，国内生产总值（GDP）被公认为衡量人类经济活动成果的核心指标，在我国一度被作为最有力的“指挥棒”，并对区域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对资源环境的诉求不断提高。我国也从单一追求经济发展水平和物质增长，过度到既重视经济增长又要保护资源环境，再到现在既要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又要少牺牲资源环境或不牺牲资源环境。即从“以资源环境换取GDP增长”，向“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转变。

然而，在当前的政绩考核体系中，经济发展指标所占比重过大，许多部门和地方政府以GDP为主导的发展观，仍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不少地方为抓“政绩”，片面追求GDP增长率，导致经济发展方式粗放，资源消耗高，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

这种重经济发展、轻环境保护的发展观，已经严重阻碍了资源节约、环境友好和生态建设工作的开展，导致生态文明水平低下。当下的这种生态文明水平，反过来又成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大瓶颈制约。

十八大以来，中央明确要求要把资源消耗、环境损害、生态效益纳入经济社会发展评价体系，建立体现生态文明要求的目标体系、考核办法、奖惩机制。

5月5日，中央发布的《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强调，“必须把制度建设作为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政治保障”，“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统计监测”、“大幅增加环境类指标考核权重，健全绩效考核制度，完善责任追究制度”。

根据生态文明建设的极端重要性和紧迫性条件，充分考虑生态系统的组成、功能、格局和过程，在现有的GDP统计核算与考核体系下，从生态系统维度提出另外一套统计核算与考核体系势在必行。

但如何将生态效益纳入经济社会发展评价体系，建立可量化的目标体系、考核办法？这已成为政府和社会各界关心的重大问题。

什么是城市GEP

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生态学家广泛开展了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研究，初步建立了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评价理论框架，探索了不同生态系统、不同服务功能类型的评估方法。

2012年，中国科学院欧阳志云研究员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朱春全博士等人率先提出了GEP概念。GEP是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ross Ecosystem Production）的英文简称，是指生态系统为人类福祉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的经济价值总量。从其核算内容看，该GEP概念所指的主要针对自然生态系统。

2014年，深圳市环境科学研究院生态与可持续发展研究所开展了盐田区城市GEP核算体系研究课题，在原GEP概念基础上，将GEP的内涵进行了拓展，将单纯核算自然生态服务功能，上升到自然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与人居环境系统功能改善相结合，突出了人类在资源环境保护、维持和改善中的能动作用。

通过对城市生态系统的生产总值进行核算，将城市生态系统无偿提供的各类功能价值化，有助于政府执政思路的深刻转变，有利于公众直观认识生态价值，为城市的生态文明建设和可持续发展提供决策支持。

GEP概念为城市探索新的发展模式找到了突破口。城市GEP可以丰富和完善发展成果考评体系，增加生态效益等指标考核权重，强化指标约束，不唯经济增长论英雄；也可以从根本上扭转群众长期以来“商品高价、资源低价、环境无价”的观念，使人们更加直观、全面地认识生态环境资源的价值，也更能够体会到生态环境为自身带来的利益。

因此，GEP核算是不仅生态文明建设体制机制创新的具体实践，更是对考核评价制度改革的大胆尝试。

GEP的推行有助于引导在政绩考核中加大对生态环保的考核，推进唯GDP政绩观的转变；有助于指导新型城市化发展战略和规划的制定，契合绿色发展、融合发展的要求；有助于创新生态系统管理理念，优化生态管理模式和完善基础建设平台。

深圳市盐田区是华南地区第一个命名的生态区，该区一直以来秉承生态立区的发展理念，致力于推动城市与生态可持续发展。2013年，盐田区将城市GEP作为特色指标纳入《盐田区生态文明建设中长期发展规划》。2014年，盐田区委托深圳市环境科学研究院率先开展城市GEP核算体系研究，引导政府在政绩考核中加大对生态环保的考核，并作为2014年的重点改革任务予以推进。

GEP怎样核算

根据城市GEP理论，课题组针对盐田城市发展实际和城市生态系统特征，构建了盐田区城市GEP核算体系，包括两个一级指标、11个二级指标和28个三级指标。

两个一级指标分别是自然生态系统价值和人居环境生态系统价值。自然生态系统价值核算指标，包括自然生态系统为人类福祉所提供的生态产品和服务。其中，生态产品包括生态系统提供的可为人类直接利用的食物、木材、水资源等。生态服务包括形成与维持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条件等，包括水土保持、净化大气等生态调节功能，以及源于生态景观美学的文化服务功能。

人居环境生态系统价值核算指标，主要从城市中通过人为努力使生态环境改善的角度考虑，包括空气环境质量、水环境质量、声环境质量等的经济价值，以及环境改善作为社会福利的经济价值。在核算方法方面，主要采用国际国内通用的直接市场法、替代市场法、条件价值法和成果参照法。

利用该城市GEP核算体系，连续两年对盐田区城市GEP进行了核算。结果显示，盐田区2013年和2014年城市GEP分别约为1015亿元和1070亿元。与2013年相比，2014年盐田区城市GEP稳中有增。盐田区城市GEP的增加，主要与该地区大气环境、水环境、声环境改善有关，因此其相对应的价值也有所提高，这与市民对盐田区生态环境的直观感受一致。

城市GEP的盐田实践，得到了国内外很多专家学者和国际组织的充分肯定。专家认为，盐田区城市GEP核算内容全面，指标体系合理，计算方法科学，结果可信。在指标选取时考虑全面而严谨，注重细节而又不失区域特点；计算方法具有可操作性，设计的计算参数可获得、可统计、可对比。

下一步，如果大范围开展GEP核算及考核工作，有些方面还需要完善。一是制定GEP核算技术规范，明确核算指标和方法，保证核算的科学性、延续性和可比性；二是建立完善GEP基础数据调查统计体系，拓展现有统计数据范围，将GEP核算中所需的自然生态、资源环境数量、质量、功能量等基础信息纳入统计体系；三是建立GEP核算因子价格体系，将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价值和自然生态、资源环境质量挂钩，针对生态资源环境不同质量等级制定差异化价格，使其能灵敏响应生态资源环境的质量变化；四是制定相关成果应用指南，为GEP动态考评机制建设和生态资产管理制度建设提供有益建议。

通过以上这些工作的开展，逐步建立起GDP和GEP双核算、双运行的技术支撑体系、统计核算体系、考核评价体系，实现“GDP和GEP双轨驱动”，为区域环境管理和决策提供依据。

（作者系深圳市环境科学研究院生态与可持续发展研究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