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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茶话·说书先生

2015-09-10冷血动物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15年9期
关键词:掌门店小二后生

冷血动物

楔子

夏天的太阳永远落得那么晚,坐落于江边的太平府仿佛也因为盛夏的高温安静下来。虽然太阳还高高悬挂,街道上却早已冷清下来,只剩那晒得冒烟的街道和偶尔疾驰而过的几匹快马。

城门口的一间酒家却突然红火了起来,据说是最近来了个说书先生,书说得那叫一个好。所以虽然这个时候街上冷清了下来,而这酒家却依然热闹非凡。

原是这说书先生刚说了一段书,书里的主角好歹不分。往常这个时候说书先生就要回去吃饭了,这回不想被三两个闲汉扯住不放。

只见有个闲汉像是刚吃过鸡腿,一只油腻腻的黑手抓住了这说书先生浆洗得发白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你这话可不能不说明白了,自古以来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你书说得虽好,但这书里善恶不

分,叫人好不痛快。不行,你得给我改了!”

这回说书先生真是秀才遇到兵了,哪能想到竟有人为了这书里的情节较真?但他没有办法,只好对这闲汉点了点头。

闲汉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回头去桌上捞了刚才没吃完的鸡腿又啃了起来。

说书先生掸了掸衣服,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说道:“好,你们都说善恶要分明,好人就是从里到外的好人,恶人就是从里到外的恶人。那我今天就再说一个故事,请诸位看官看看这善恶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分明。”

闲汉一听,举起手中吃剩的腿骨就要砸,被两个同伴好说歹说劝住:“你就且听他说些什么,说得好了给点赏钱,要是说得不好,再请他吃这鸡腿骨不迟。”闲汉这才罢了。

说书先生笑了一笑,说道:“今天这段故事,是我编的,只是看大家没有尽兴,这才说出来博大家一笑。”

只听底下有人叫道:“别啰唆了,赶紧说吧。”

说书先生这才神情一肃,醒木一拍。说也奇怪,刚才还喧闹不休的酒家瞬间就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目露追忆的神色,缓缓说起二十年前发生的故事。

夜已深了,江西临安府的小镇上,大部分店家都关门了。小镇本来客人就少,所以晚上店家都早早关门歇息。

坐落于小镇最西边的同福客栈的店小二才刚刚上完门板,只因黄昏的时候他见没有客人就偷了个懒,不曾想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所以这么晚才打烊。刚想熄灯去睡了,就听见门外有拍门声,不仓促却很有节奏,一下一下。

店小二无奈地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外,脸色白得出奇,更是穿了一身白衣。

那人看他开门,朝他笑了一笑:“小二哥,还有房吗?给我一间上房,这马儿还得麻烦你牵去喂了,它一天没进食了。”

店小二这才注意到后生还牵了一匹枣红马,毛发油光水滑,一点疲惫的样子都看不出来。那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朝他打了个响鼻,不禁心里赞了一声,好俊的畜生。

店小二口里忙应了:“客官稍坐,我喂了马就来。”店小二喂了马,给这年轻人安排了一间楼上的上房。

第二天店小二起来洒扫了客栈,眼看已近晌午,那年轻人竟还没起床。这时只见路上尘烟滚滚,两骑疾奔而来。还没到门口,两个紫衣的汉子就跳下马,朝店小二抱拳喊道:“小二哥,有没有见到过一个……”

声音粗粝,好似敲响一面破锣。可话未说完,突然看到拴在侧门树阴下那白衣人的枣红马,齐齐一惊,转身上马一溜烟去了,比来时竟还快了几分。

店小二一边嘴里咕哝着“有病”一边进得店来,只见那年轻人正站在楼梯口,见他进来,说道:“小二哥,刚才那两个汉子是不是穿着紫衣?”

店小二一愣,答道:“是啊,还没说完话就转身跑了。”心里却暗暗纳闷,这年轻人看来是刚刚起床,两个汉子走了他才下楼,两个人倒也好猜,听马蹄声就能猜出来,但是这衣服的颜色难道也能听出来?

年轻人仿佛看穿小二的心思,淡淡说道:“这两个人,应该是盐帮紫盐使的手下,所以穿着紫衣。”

店小二一听,更加纳闷起来,这年轻人连两个紫衣汉子都没看到,怎么就知道是盐帮的,还是紫盐使的手下?

年轻人接着说道:“你别管了,这两个人应该是来找我的,见到了我的马,自然就回去告诉盐使了。这里有个方子,麻烦小二哥跑一趟给我抓几副药来,早晚煎一下送到我房内。”说完又递了一锭银子过来。

店小二心想,怪不得昨晚看他脸色白得出奇,今早又起不来,原来是病了,慌忙接过银子应了。

店小二抓了药回来,发现门口又栓了三匹马,只听里面传来一个粗粝的声音:“你家客栈我们包了。我们不住二楼,但除了住进去的,也再不能住其他人了,明白了吗?”

只听得上了年纪的掌柜争道:“出门在外谁不要住个店落个脚?我们开店的怎好拒人门外?”

那粗粝的声音怒道:“这么些银子都够买下你家客栈了,你怎么就不开窍?”

店小二一惊,知道是刚才盐帮的两个汉子。盐帮纵横九江,这些年来倒做了不少好事,但毕竟是江湖黑帮。他忙跑进门去,只见一个黑脸的中年汉子端坐在桌旁,脸色平静,仿佛这争吵与他无关,想来就是盐帮的紫盐使了。

又见柜台上放了好大一锭银子,骑马来过的两个汉子正围着掌柜,店小二慌忙团团鞠了一躬,笑道:“客官莫急,掌柜的年纪大了,可能听不太懂,你们的要求我一定做到。”那两位紫衣汉子这才站到这黑脸汉子身后。

紫盐使这才抬了抬眼,问道:“消息都放出去了?”

两人抱拳答道:“回上使,来之前就放出去了。”

紫盐使看了店小二一眼,笑道:“小二哥,手下人粗鲁得很,希望没吓着你家掌柜。麻烦你去请几个厨子,在这堂屋摆上几桌。”

说来奇怪,这黑脸汉子的笑容里有种不可违背的力量,店小二还没听完他的要求,已经下意识地答道:“客官稍坐,我这就去给你请人。”

中午时分,整个同福客栈忙得热火朝天,大堂里已经有几桌上好了饭菜,那两个紫衣汉子带着几个伙计张罗着把凳子、桌子搬到门外的树阴下,想来是大堂已经摆不下了。

店小二靠在门前的一棵大树下暗暗想,三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桌?盐帮出手还真是大方啊。

正兀自想着心思,突然见到紫盐使带着两个汉子出得门来。店小二慌忙小跑过去:“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紫盐使对他微一摆手:“客人快到了,这里不用你张罗了,还请去催一下厨房,赶紧上菜。”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

这时听得马蹄声响,只见三骑并辔而来,还没等马跑近,三人就跳下马来。紫盐使上前拱手笑道:“欧阳掌门、李舵主、杨掌门别来无恙啊,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店小二平时喜欢听江湖轶事,对江湖中事最感兴趣,听到这里不禁暗暗打量来的三人。

李舵主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汉子,身穿百衲衣,手里还提了根棍子;杨掌门年纪要大些,面容刚毅,身后负了把剑;欧阳掌门须发皆白,抱拳的时候见其手与常人相异,骨骼粗大,手指也较为长些。

店小二看到这里,心里一惊,这三人莫不是丐帮江西分舵的李舵主、青城派的杨掌门和天鹰派的欧阳掌门?

只听欧阳掌门道:“我们三人就在江西,所以收到紫盐使的消息就立即动身,不想在途中遇见,这才一同前来。我已留下犬子显文和隐武带领门下弟子,联络江西其他的武林同道,带领他们过来。”

话音刚落,又有几骑疾奔过来,领头的是个年轻的汉子,只见他下马抱拳见礼,朝欧阳掌门道:“爹爹,有几位武林同道远程而来,路途不适,大哥带着他们去前面的村子里暂时休整了,稍后就到。”

欧阳掌门道:“如此甚好,务必照顾好他们,以尽我天鹰派地主之谊。”又对紫盐使道,“这次对头扎手,如果能在江西落网,也是我们江西武林的荣幸。”

紫盐使忙道:“那张某真是感激不尽,这次帮里出了这么大事,盐帮颜面扫净,各位相助之恩,必当厚报。来,我们边吃边等。”

店小二听到这里不敢停留,赶紧往厨房去了。今天真是见鬼了,竟然能见到这平时只在传闻里听过的人物。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这堂前屋后的桌子已经全部坐满,而那两个紫衣汉子又悄悄往其他客栈定房去了,来的人物也尽是平时武林传闻里才能听到的。

到了晚间,甚至连武当、峨眉也有人来。这热闹到夜半才歇了,来的前前后后不下百人。

倒是这楼上的那位年轻客人,除了晚间下来让小二将药跟吃食送进房内,连其他的要求都没有,好似这楼下的热闹与他毫无关系。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众人又开始聒噪起来,却是刚才吃鸡腿的闲汉又跟旁边的人争执起来:“你们没听说书先生讲,后生都跟小二说了两个紫衣的走狗是来找他的?盐帮好大的架势,对付一个年轻的后生,竟请了这么多人助拳,还号称跟丐帮并列天下两大帮,呸!武当、峨眉的人也是势利,为了讨好盐帮连脸都不要了!”

酒家里也有平时上心武林传闻的闲汉争道:“雷家大爷,您别急着咬定是盐帮以势压人,这盐帮成立以来,清除了以前盘踞在九江、长江一带做江面上营生的水鸟帮、飞鱼帮等一些小帮派,水路的生意才得以畅通。太平府这么热闹,再说句多嘴的话,您家的绸缎生意恐怕也算沾了盐帮的光。所以未必是盐帮以势压人,有可能是这后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一定。”

这姓雷的闲汉不觉也点头道:“说的也是,盐帮除了贩卖私盐,收取过路费以外,这些年倒的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有时还接济周边百姓。难道真是这小子……”

说书先生微微一笑,也不解释什么,清了清喉咙,继续说起了故事。

接下来的几天倒也清净,自第一天的热闹之后,这百多号人平日里连个声音都没有。

有人耐不住无聊,在楼下摆了两桌赌点小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一会却见那两名紫衣汉子走到他们身边,俯身说了几句,这赌局就立马撤到其他地方了。也有三两名浑人喝醉了酒,在楼下争吵吹牛的,也是那两个紫衣汉子走到他们身边,俯身说了几句,这几人就散了。

店小二除了早晚给楼上的那位后生煎药,盯着厨房给众人做饭之外,竟然不比平日里忙多少。楼下的房间住满了客人,却跟没有客人一样,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几声咳嗽。

而楼上的年轻人更是奇怪,除了将衣服拿出来换洗,就基本没有出过房间,药和饭食都是让小二送进房内。

这天傍晚,那两个紫衣汉子张罗着将大厅的桌子排成一溜,到了晚间,陆续有人进得厅来,坐在两旁。

只见紫盐使坐在上首道:“感谢各位掌门和同道前来相助,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敝帮的左护法赵老爷子,一个月前在太平府遇难。

“盐帮是做水面营生的,但与水鸟帮、飞鱼帮这些帮派不一样,我们不欺压穷人,不以强凌弱,是以十几年前进入九江、长江时遭到这些帮派的打压,兄弟们陷入浴血奋战。”

说到这里紫盐使抱拳道:“赵老爷子以一双铁掌,打下了盐帮半壁江山,拜左护法。也正是赵老爷子执掌盐帮戒律,这些年来盐帮在江湖上才有些名声,不致堕落。”

众人听到这里神色肃然,若论遵守江湖规矩,维护武林同道的道义,盐帮的确堪为榜样,是以这些年来隐有与丐帮并列天下两大帮之势。

紫盐使接着道:“这些天来我也听到大家说,咱们这百八十号好汉,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后生?殊不知赵老爷子以裂碑手名满江湖二十余载,虽年事已高,但身体依然健硕。是以在与这个后生相拼中,临死之际,倾一身功力一掌击在其胸腹之间。搁一般人身上,早就死了,但此子不仅没死,还以重伤之躯在盐帮和各武林同道的全力追捕下,逃了几千里,并反伤我数位同仁。”

说到这里,紫盐使朝着丐帮李舵主问道:“贵帮的许舵主掌力高绝,跟那后生对了一掌,想必现在内伤已经痊愈了吧?”李舵主抱拳答道:“谢紫盐使关心,许舵主已然可以下床了。”

众人俱是一惊,这个许舵主为人见利忘义,江湖中人向来对其颇有微词,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仗义出手,倒也不失好汉所为。

紫盐使只寥寥数语,许舵主与能杀死赵老爷子的凶手狭路相逢,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紫盐使又朝青城派的杨掌门问道:“贵派的郭剑侠,剑法无双,在临安府与那后生相斗,十招之内被削去四根手指,现在情况怎样?”杨掌门目露尴尬之色,点头道:“手指是接上了,但恐怕这辈子再也用不了剑了。”

众人又是一惊,郭剑侠剑法江湖皆知,人品也是江湖皆知。此人虽然身怀绝世剑法,但欺善怕恶,实在担不起“剑侠”之名。如今被削去手指,恐怕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众人见连这些口碑不好的人物都愤然出手,更是觉得自己责无旁贷,恐落人后,都扬言要杀了这个后生。

只听紫盐使又叹道:“此子犯下如此之恶行,其罪自然当诛。但其武功之高,也是我生平仅见。前面他逃了几千里路,现在却住进这家客栈,想必内伤已愈。”

众人面面相觑,身负重伤还能轻松击败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如今痊愈,何人敢当其锋?

杨掌门接道:“这件事确实棘手,不是我灭自家威风,郭师弟已是青城派有数的高手,若他十招之内即被击败,青城上下必然没有这恶人的对手。”

李舵主点头道:“以许舵主的掌力,丐帮能出其右者不过寥寥数人,能一掌就让许舵主月余下不了床的,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帮主和诸位长老不在这里,仅凭江西的丐帮弟子,恐怕只有打狗棍阵方有一线机会。”

紫盐使摆手道:“武功到了这种境界,就不是能倚多取胜的了,除非几大高手合力一击方有可能。但是如果各位掌门不顾身份合力对付一个刚出茅庐、无名无姓的小子,几十年来的威名必将毁于一旦。若就此放过他,又怕此子以后武功日盛,从此荼毒江湖。”

众人俱都犯难,暗忖自身,恐怕功力不比许舵主、郭剑侠,更别论盐帮的赵老爷子了。只听紫盐使缓缓道:“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赵老爷子二十年来纵横江湖,在帮内威严素重,隐隐有盐帮第一高手之称。盐帮上下让在下全权负责此事,在下深感责任重大,是以一边联络武林同道,倾全帮之力追捕此子,一边暗托当时正在太平府境内的中原大侠追查此事。”

众人听到这里精神一振,杨掌门道:“中原大侠若愿意插手此事,那么所有难题都当迎刃而解。敢问中原大侠现在何处?”众人也是暗暗点头。

紫盐使道:“日前我们住进同福客栈,刚接到中原大侠飞鸽传书,说怀疑此事跟不久前在太平府犯下大案的白面郎君有联系。

“白面郎君武功虽高,但其犯下的案子凭一人之力实难做到,中原大侠先前因为裂碑手对赵老爷子有所怀疑,现在看来,也许这个后生就是白面郎君的帮手。

“眼下大侠正火速赶往江西境内,在他未到之前,还请诸位同道务必不要急于动手。想来中原大侠也深知此子武艺高强,怕诸位同道有所闪失,方如此交代。”

说到这里,紫盐使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抱拳笑道:“我已在各要道留下盐帮的暗记和接应的帮众,中原大侠一到江西,自然就会赶来这里。所以还请大家各自戒备,务必不能再失去此子踪迹,只要等到中原大侠一到此地,结果自然有所了断。”

众人见他说得郑重,笑容中又隐隐有种威严,不觉抱拳答道:“紫盐使还请放心,吾辈必当小心戒备。但有差遣,不必客气。”

众人俱都起身,正欲散去各自歇息,只听刚才一直沉默的欧阳掌门喝道:“各位且慢!老朽还有几句话说。”

紫盐使诧异地看了欧阳掌门一眼,脸上不动声色,道:“欧阳掌门请讲。”

欧阳掌门缓缓说道:“此子武艺高强不假,但若让我们江西武林同道袖手旁观,坐等中原大侠来了结此事,日后传出去不免让江湖上笑话。我天鹰门虽然只是一介小门派,但愿为江西武林担此责任。还请紫盐使容老朽去会一会他。”

紫盐使笑道:“欧阳掌门有心为江西武林和盐帮教训这小子,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但此子武艺高强,出手狠辣,若您有所闪失,我等可担当不起。”

欧阳掌门道:“赵老哥生前与老朽是挚交好友,虽然相距千里,但每逢盐帮大会相聚时总把酒言欢,切磋武功。若老朽仅仅因为此子武功高强就明哲保身,不为好友讨个说法,想来赵老哥泉下有知也不会原谅老朽。”

紫盐使听到这里,肃然道:“天鹰门与我盐帮世代交好,欧阳先生也是在下敬佩的前辈。您与赵老爷子的情谊我也有所耳闻。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任您赴险。”

欧阳掌门哈哈笑道:“老朽一把骨头,半截入土的人了。再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在老朽的眼里。”众人忖道,要说能与赵老爷子的裂碑手平分秋色的,在座的也只有欧阳掌门的鹰爪功了。那小子能杀死赵老爷子,也许是用了卑鄙的手段偷袭才得了手,如果是这样,那欧阳掌门的确能为赵老爷子报仇,为大家出一口恶气。

紫盐使叹道:“欧阳先生的鹰爪功名动江湖久矣,但为了先生安危,还请恕在下不敬,不若我们就在这后院比画两下,若您胜了在下自不拦您;若在下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还请先生以自身安危为重。”

众人听到这里暗暗点头,赵老爷子实际上年事已高,即将退隐江湖,盐帮后辈中的第一高手除了紫盐使不做第二人想。

如今紫盐使如此处理自是最好,若欧阳先生能胜之,想来与楼上那小子对阵,即使不能赢,也必能全身而退。

众人隐隐有些期待,盐帮纵横九江,与之对抗的帮派越来越少,紫盐使已久不出手,大家都想一睹这盐帮第一高手的风采。

欧阳掌门一拱手道:“请!”

那姓雷的闲汉又嚷嚷起来:“天鹰派的鹰爪功独步天下,据说二十年前论手上功夫,江湖上首推天鹰派的欧阳掌门和盐帮赵老爷子。二位英雄不但没有竞争之意,反起惺惺相惜之心,时常相聚,切磋武功,调教后辈,一时传为佳话。可惜后来不知为何双双陨落,没想到赵老爷子竟是死在这恶徒手中,欧阳先生为他报仇也是应该的。”

只听旁边有人悠悠接口道:“先别高兴,我看那紫盐使表面上一团和气,但说书先生也说了,他可是盐帮后辈中第一高手,欧阳先生能否过这一关还不知呢。”

姓雷的闲汉冷笑道:“我倒觉得紫盐使一点主掌大局的能力都没有,一听说对方武功不弱,就赶紧请中原大侠,想来手底下有没有真功夫恐怕还要两说。”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说书先生咳嗽一声,忙又说起书来。

这时太阳早已落了山,夜已黑得透了。紫盐使手下的两个紫衣汉子悄悄寻了店小二,一起在后院掌起灯来。

紫盐使一掖长衫的下摆,对欧阳掌门抱拳道:“欧阳先生请,小子无礼了。”就以少林长拳攻了过去。

众人都暗自点头,明白跟长辈过招的时候,不能让长辈先出招,但若自己抢攻又显得失礼。紫盐使先出声提醒,使的又是少林长拳这种大家都能拆解的拳法,就显出不凡的处事手段了。

欧阳先生也不做作,当下就摆开架势,以鹰爪功与紫盐使拆起招来。

店小二趁此机会也远远地站在靠近大厅的柱子下看,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欧阳先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循声看去,只见同样避得较远的杨掌门正与李舵主说着话。

李舵主点头道:“鹰爪功极耗内力,且不说欧阳先生出招之快,认穴之准,单说这出手干净利落,将原本至刚至强的鹰爪功使得如春雨润物,一丝气力也不外泄,江湖中就没有人能在鹰爪功上胜过他。”

杨掌门接道:“两人一使少林长拳,一使鹰爪功,都是大开大阖的招式,在这么逼仄的小店后院里竟然能不伤一草一木,已属难得。看来紫盐使也不简单啊,不过相较之下,欧阳先生的内力恐怕收放更加自如。”

两人出手都快,眼看三五十招将过。紫盐使脸上突然出现笑容,好似与长辈拆招,互有所得之感。

店小二听得杨掌门呼道:“不好,恐怕欧阳先生要输。”

李舵主疑道:“场面并无明显变化,欧阳先生还是占优啊。”

杨掌门道:“李兄弟有所不知,紫盐使的内功名为笑春风,运功之后,脸上不自觉会有笑容。若是不熟悉的对手,不知不觉间会受到迷惑。有些招式自己使起来可能觉得并无变化,实际上还是有所差池。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店小二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原来竟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内力。

李舵主接道:“我看欧阳先生好像并未受此影响,倒是紫盐使之前一直避免与欧阳先生对掌,想是畏惧鹰爪功的掌力。不过被逼得只能使出裂碑手,现在正面相抗倒是多了一点。”

杨掌门道:“就是这样,紫盐使一面运转笑春风,一面频频与欧阳先生掌力相击,这样欧阳先生不意提防,恐怕已经中招。”

话音刚落,只见欧阳先生先是一脚踏碎了一块铺地的青石砖,又在后院的红漆柱子上留下几个爪印。

李舵主惊道:“果真如此,欧阳掌门已经收束不住内力,恐怕三五招内要分出胜负了。”

这时紫盐使突然贴身使出一招最常见的黑虎掏心,欧阳掌门奋起身形,居高临下使出苍鹰扑兔,只不过鹰爪功的苍鹰扑兔,手指不离别人眉目之间,而欧阳掌门此时双手微分,竟像是故意避开了紫盐使的头脸。

紫盐使不避不让,大臂微沉,手肘微抬,欧阳掌门竟像是要将自己的咽喉送入他手中。店小二看到这里眼睛一闭,已经不忍再看。

却听得欧阳掌门哈哈笑道:“贤侄,承让了。”店小二慌忙睁开眼,只见欧阳掌门手指正置于紫盐使喉间,紫盐使一脸迷茫。

欧阳掌门道:“我知道你要使出笑春风,所以就佯装中招,暗自使力踏碎脚下石砖,抓碎红柱。等到最后使出苍鹰扑兔时,看似我中了笑春风不能自已,有意无意避开了你的眉目,实则我是奔着你的咽喉来的,你还是慢了一步。”说着放开了手。

紫盐使抱拳道:“前辈功力深厚,心思缜密,令人佩服。晚辈再拦您就不近人情了,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为赵老前辈报仇,捉拿这个恶徒。”

待到第二天晚上,店小二跟着大伙将后院碎裂的青砖换上,有爪印的红漆柱子也重新刷漆。众人簇拥着欧阳掌门候在后院,紫盐使三步两步上了二楼。

不一会,只见紫盐使与那后生并肩下楼,到了后院朝他一抱拳,面色沉静道:“这是天鹰门的欧阳前辈,要与你过过招。”说完带领众人退到大厅与后院的门口,留下空地。

店小二站在紫盐使旁边,只听欧阳先生的大公子欧阳显文问道:“大哥,此子做下如此不赦之事,为何你还对他如此客气?”

紫盐使道:“此子虽然杀了赵老爷子,但在被追捕的过程中,从不滥杀无辜,也不胡乱伤人,不然我盐帮损失远超现在十倍。我们这么多人也从不见他面有惧色,我敬他是条汉子,是以以礼相待。”

欧阳显文不以为然:“我看还不如大伙一起上,先拿下此子再说其他。”

紫盐使看了他一眼,再无多话。

只见那后生朝欧阳先生一抱拳道:“久仰了。”

欧阳先生正色道:“你不该杀他。”

后生深深看了他一眼,忽地笑道:“杀也杀了,多说无益。前辈小心了,小子用的是剑。”

话音刚落,已向欧阳掌门冲去,右手反手握住腰间剑柄,到了欧阳掌门面前时,剑已出鞘,向其喉间抹去。

众人看了心里一声惊呼,此人轻功高绝,三两步不过刹那之间,剑就已到喉间。步伐快、拔剑快、出招快,而更可怕的是,这些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完成了。

后生刚动,欧阳先生鹰爪功的架势已经摆开,待剑到眼前,欧阳先生已经使出一路空手夺白刃的招式与之拆解起来。

众人暗抹冷汗,若换成自己,恐怕已经被抹了脖子了。

店小二只见院中两人身影急转,仿佛自己才眨了一眨眼,两人已经换了数个位置。突然听得紫盐使“咦”了一声。

欧阳显文诧道:“大哥,你可是看出什么?”

紫盐使忖道:“我见过此子与许舵主交手,不像是掌力不济的样子。可眼下与欧阳先生交手已有三十余招,却从不敢硬接鹰爪功的招式,一直在以轻灵的身法与剑法在指掌间游走。我也见过他与郭剑侠交手,使的也是这路剑法,但步法却不像现在这样略显轻浮,有点跟不上身法的节奏。”

欧阳显文凝目往场中看去,这后生像是一只燕子,在鹰爪功的暴雨中飞舞闪避,缓缓道:“张大哥的意思是说,此子内伤还未全好?由于许舵主和郭剑侠比父亲还是稍逊一筹,所以他内伤未愈面对他们还能安然自若,而面对父亲的时候,却不得不避开锋芒?”

紫盐使点头道:“也许是的,不过欧阳先生年事已高,而鹰爪功对于内力消耗巨大。再过三五十招,两人谁胜谁负恐怕还是未知之数。”

忽听欧阳显文提高声音道:“既然此子内伤还未全好,想必难抗鹰爪功的冲击啊。”

紫盐使正色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显文贤弟这么做恐怕有损江湖道义、有损令尊名声。”

欧阳显文抱拳道:“小子一时激动,还望大哥见谅。”

眼看场中又过十招,只见欧阳掌门忽地跳出圈外,朝这后生抱拳道:“赵大哥与我几十年的交情,老朽对不住了。”

那后生肃然道:“以欧阳先生的眼力,恐怕早就看出来了,现在才变招,已是对小子的照顾。”

欧阳先生哑声道:“若你失手被擒,老朽保你得到最公正的审判,再无一人能轻辱与你。”

后生笑道:“先生言重了,小子怎样都无所谓,请!”

只见欧阳先生招式忽变,再不是之前空手夺白刃之类的灵巧招式,而是鹰爪功大开大阖的擒拿扑击,招招攻敌必救。

那后生在四溢的掌风中苦苦支撑,院中的几颗桂树也被掌风摧得树叶凋零,盛夏的地上竟像深秋一样铺满落叶。

店小二看到这里不忍再看,却还是睁大双眼,怕在眨眼之间,这后生就立毙在欧阳先生掌下。

姓雷的汉子叹道:“这后生倒也硬气,欧阳显文跟他一比简直就是臭气熏天啊。虎父竟生犬子,真是可叹!”酒家里鸦雀无声,竟有一丝悲壮的意味。大家屏息凝神,生怕听漏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欧阳掌门再不管这后生刺来的剑,后生刺他的胸口,欧阳掌门就抓他的咽喉;后生刺他的咽喉,欧阳掌门就拿他的死穴。

后生几次险死还生,不得已被逼得硬接了几掌,脸上一片潮红,几欲呕血。

后院里掀起的声浪惊动拴在门口的枣红马,健马长嘶,似在为主人哀鸣。

掌风激荡之中,后生的身法更为轻灵,剑刺出的角度也愈加刁钻。店小二都看出,他不过是在苦苦支撑,不肯轻言放弃。

突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后生被一掌击在肩膀上,撞断了一棵陈年桂树。欧阳掌门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欧阳显文大声喊道:“他已落败,大家赶紧抓住他!”

“慢着!”却听欧阳掌门扬手道,他缓缓摸向自己的喉咙,那里的皮肤慢慢裂开条口子,流出血来,“我终于知道赵老哥为什么会死在你的手里了,想必当初你也是拼着吃了他一招裂碑手才杀了他,后生可畏啊,老朽佩服!可你为何没有杀我?”

那后生呕出几口血来,缓缓站起身,强撑着抱拳道:“若非前辈手下留情,小子此时恐怕已经死了。与赵老爷子相比,前辈并未做错任何事,小子岂敢伤您性命?”

原来后生眼见自己内伤未愈,如此支撑下去,必然落败,这才拼着吃了欧阳掌门重手,在他脖子上留下剑痕。

还未等众人想明白后生方才那句话中的含义,欧阳掌门便仰天笑道:“好好好,你这后生,老朽竟不忍下手杀你,才收了几分功力。这样也好,我们也不欠你什么了。赵老哥啊,恕我心慈手软,不能为你报仇了!”说罢竟反掌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就此气绝。

这下兔起鹘落,众人呆呆看着这一幕,竟不知该做什么。

欧阳显文恨道:“我们要杀了这个恶人,为父亲和赵老爷子报仇!”说罢和欧阳家的二公子欧阳隐武提剑向后生冲了过去。

只见眼前一花,紫盐使拦在身前。欧阳显文冷声道:“怎么,大哥你要拦我?”

紫盐使叹道:“欧阳先生如此侠义,先是不愿趁人之危,后爱才惜力,才致落败。又引掌自戮,以酬知己,实在令人赞叹,令人佩服。但江湖中人,输便是输,我们决不能趁人之危,有违武林侠义,让欧阳前辈死不瞑目。”两位欧阳公子这才恨恨作罢。

紫盐使一面使人辅助两位公子料理后事,一面亲自护送那后生回二楼休养,只听得那后生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竟为我而死。欧阳先生的心意我已明了,这件事从此烂在心中!”

紫盐使疑道:“难道欧阳先生之死别有隐情?”那后生低头咳嗽,再无多话。

众人情绪低落,欧阳掌门竟然都没能打败对手,难道众人真要不顾江湖道义,群而攻之,沦为笑柄?

且这后生光明磊落,有礼有节,欧阳先生都起惜才之意,众人实在难以置信他竟杀了赵老爷子。

当晚竟有数十人请走,紫盐使只能使人送客,只剩下杨掌门、李舵主、两位欧阳公子寥寥数人。

如此过了几日,紫盐使和剩下的人都未动身,店小二知道他们是在等中原大侠。

店小二那天起了个大早,他赶着去药店买药,早先二楼那后生托他买的药眼看要告罄了。

走到墙角,突然听到隔壁墙角传来欧阳大公子显文的声音:“紫盐使婆婆妈妈的,为赵老爷子报仇竟然还跟这后生讲什么江湖道义,这才有了后来的祸事,致爹爹惨死。”

又听得欧阳二公子隐武问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难道一日不胜过这后生,一日就不能为爹爹报仇了?爹爹功力胜我二人十倍,以我两人武功,想要报仇,怕要到猴年马月了。”

小二心里打了个突,怕被发现,不敢再走,贴着墙角屏住呼吸。场面非常诡异,小二与他两人只隔了一个墙角。

欧阳显文答道:“想要报仇,倒也简单。”

欧阳隐武诧异道:“哦,难道大哥有什么妙计?”

欧阳显文道:“妙计不敢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爹爹赶往这小镇的那天,让我兄弟两人带人在小镇外各路口留下标记,联络武林同道?”

欧阳隐武道:“当然记得,但是这跟报仇有何关系?”

欧阳显文笑道:“后来有几位武林同道身体不适,我就带他们去前面的村子休整,不想还认识了一位姑娘。”

欧阳隐武接道:“哦,这位姑娘武功高强,能为我们报仇?”

欧阳显文道:“不,那位姑娘生得清秀,脸颊上却有指腹大的一块胎记,心肠可好了,不但给我水喝,还跟我说她那定亲的夫君是读过书的人,明道理,讲仁义,很有正义感。”

欧阳隐武恍然道:“看来是她这位夫君武功高强,能为我们报仇。”

欧阳显文笑道:“她夫君也不懂武功,眼下不过在镇上的同福客栈当了个店小二。”

欧阳隐武埋怨道:“大哥,你这不是耍我吗?”

欧阳显文道:“这后生受了重伤,让小二早晚煎了药端进房去给他喝。”

欧阳隐武恍然道:“原来如此,只要这小二帮我们给他药里再加几味药就能为我们报仇了。可是哥哥,这小二不一定帮我们啊。”

欧阳显文道:“没听人家姑娘说吗,他家夫君是很有正义感的人,此子恶贯满盈,他定然会帮助我们的。”

欧阳隐武道:“那也不一定啊。”

欧阳显文笑道:“以我跟这位姑娘的交情,他应该不会拒绝咱们。事成之后,想必咱俩百两黄金还是给得起的。”

店小二心里突突直跳,紧紧贴住墙壁不敢发出声来,突然见到一个纸包从墙角滚出来,停在脚前,小二呆看着这个纸包,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隐武叫道:“大哥,你的药包掉了。”

欧阳显文笑着说:“你看错了,纸包不是我的。”

欧阳隐武诧异道:“那是谁的?”

欧阳显文道:“也许是店小二的呢。”说话中,两人走远了。

小二盯着那个纸包良久,看着看着,竟流下泪来。

忽然伸来一只手,捡起了那药包来。店小二一急,伸手抢道:“快还给我!没了这药包,恐怕我娘子的命也就没了。她从小可怜,我可不能让她再为我受半点委屈!”

那人避开店小二的抢夺,朗声笑道:“小二哥,我看你看了这药包半天也不敢捡,大概是下不去手啦。”

店小二大惊失色,颤抖着问道:“这么说,你都听见了?”

那人点头道:“是的,你听见的我都听见了。”

店小二这才打量起这个人来,只见那是个青衫的青年,年纪比自己恐怕还要小些。一脸风尘,眉目间尽是凝结的露珠,有些还顺着鬓发滴落下来,想是连夜赶路了。可是却不见疲色,双目炯炯有神。

这青年拱手笑道:“小子李中元,小二哥有礼了。这个纸包就交给我吧,保证你和你娘子都没事。”

店小二平日里爱听江湖传闻,听到这个名字,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是中原大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些?”

那青年点头笑道:“谁说中原大侠就不能是年轻人?还请小二哥带我去找紫盐使。”

店小二狂喜地一面喊道:“紫盐使,你快出来,中原大侠来了!”一面朝客栈的大厅跑去。

中原大侠在大厅见了紫盐使众人,又使人请那二楼的后生下来坐了。

李中元拱手道:“我自拿了白面郎君,就一直在追查他犯下的案子,发现有些案子以他一人之力绝对做不到,想必还有帮手。

“刚循着裂碑手的线索查到赵老爷子身上,就听盐使说赵老爷子出事了,又接到飞鸽传书说在江西堵住了你,这才连夜提审了白面郎君,火速赶到这里。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欧阳先生竟已去了。”

众人皆摇首叹息,追问道:“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中元叹道:“白面郎君的帮手就是赵老爷子,许舵主和郭剑侠也参与其中。赵老爷子一世英名,眼看要退隐江湖,却为钱财所累,竟伙同关门弟子白面郎君以及许舵主、郭剑侠,在太平府屡次犯下大案,聚集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想来这位兄台杀死赵老爷子是行侠仗义了?可惜这么做实在太过凶险,不但可能命丧他手,还要承受盐帮的追杀。”

众人这才明白,那些素来口碑不好的江湖人,为何这次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拼死也要全力追杀这名“凶手”。

李舵主正色道:“丐帮江西帮众对许舵主早有微辞,没想到他竟犯下如此恶行,必不容于丐帮,不容于武林。”

杨掌门满面愧容,拱手道:“小郭悟性奇高,先前只当他少年心性,没想却一错再错,才致走上邪路,都怪我管教无方。”

那后生咳嗽道:“掌中但凡有三尺剑锋,就见不得这事。许舵主、郭剑侠听到赵老爷子被杀,第一时间就想来灭口,可惜我重伤在身,只能重手吓走他们。”

李中元点头接着说道:“赵老爷子曾拉过欧阳先生入伙,欧阳先生想来没同意,念在几十年交情的份上也没揭发。欧阳先生义薄云天,竟然想在比武中杀了你灭口,以保赵老爷子几十年的清名。”

那后生叹道:“可惜他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手,竟在小子面前自尽,意图堵住我口,以全老友清白。”

众人这才知道来龙去脉,不禁为欧阳先生感叹。

李中元又朝紫盐使抱拳道:“还多谢盐使听从小弟一言,没有罔顾道义,使这位兄台受辱。”

“没想到竟是这样,我等实在惭愧。”紫盐使朝那后生鞠躬道,“小哥受委屈了,从此以后,你就是盐帮的朋友。”

那后生欠身道:“大哥言重了。”

紫盐使又问道:“中原大侠,你看这件事该如何了结?”

中原大侠叹道:“既然赵老爷子已经身死,许舵主与郭剑侠也已押往刑部,那就依照已故欧阳先生的意思,江湖事江湖了,各位还请切勿多言吧。至于这位兄台,就在此安心养伤,还望盐帮多多护佑。”

紫盐使抱拳道:“义不容辞,多谢诸位顾我盐帮颜面。我盐帮定然一力操持欧阳先生后事,厚葬欧阳先生。”

中原大侠又朝欧阳家两位公子抱拳道:“念及令尊,今早之事,我与两位都忘了吧。”

两位公子大汗淋漓,惶恐道:“大侠所言,莫敢不从。”

姓雷的闲汉不禁叹道:“原来这故事竟是这样,还好店小二遇到中原大侠,才没有做下大错特错之事,那后生也得以沉冤得雪。”

说书先生道:“自古以来善恶就纠缠不休,哪有那么分明?这段故事里那么多武林中的大侠士、大豪客也都迷茫、怀疑、难解难分过,我们这些常人就更难分辨了。”

众人如梦初醒,姓雷的汉子惭愧道:“看来的确如此。那敢问先生,这段故事是真的吗?”

先生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假哪有那么重要?”

突然门口传来温柔的女声:“当家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饭菜都要凉了。”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曼妙的女子背对着大家倚在门上。

先生赶忙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四面拱手道:“对不起了,诸位,在下先走了。”与那女子相携着往门外走去。

姓雷的汉子仿佛才回过神来,举着鸡腿向门外喊道:“先生,说好的要请你吃饭呢。”

只见那女子回过头来笑道:“不必了,家里饭都做好啦。”她样貌秀美,脸颊上有一道指腹大的胎记。

黑脸汉子摇了摇头,看着他们走远了。

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只留下天边一缕残霞,艳若桃花。

街面上喧嚣起来,白天太过炎热,傍晚正是太平府最热闹的时候。

突然听到城门口的一间酒家里传来如梦初醒般的喊声:“哎哟,胎记!”

太平府再也没见过那个说书先生和他脸颊上有胎记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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