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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亭中苏舜钦的隐逸思想

2015-07-22李斯言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310002

大众文艺 2015年19期
关键词:沧浪亭苏舜钦沧浪

李斯言 (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 310002)

沧浪亭中苏舜钦的隐逸思想

李斯言 (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 310002)

沧浪亭,最初系五代时吴越国孙承祐的池馆,北宋庆历年间被文人苏舜钦购得建园,此园因苏舜钦所赋予的精神而意蕴悠长。本文就北宋起造园之初便存在的园名、选址、空间布局、山体水体等角度,阐述苏舜钦始建园时藏于其中的隐逸思想。

苏舜钦,是仁宗一朝名倾朝野的诗人,任集贤校理,因屡屡上书直言,支持“庆历新政”,而遭人陷害。庆历五年,他被劾在进奏院祭神时,用卖废纸之钱宴请,以“监守自盗”罪,削职为民。四月,远离京都,闲居苏州。

在苏州,苏舜钦“始僦舍以处。时盛夏蒸燠,土居皆褊狭,不能出气,思得高爽虚辟之地,不可得也”。直到一日过郡学时,遇一荒原弃地,爱而徘徊,遂以四万钱得之,再筑一小亭于山上,取名曰“沧浪亭”。

只看“沧浪亭”这园名,便可见苏氏隐逸之意。“沧浪”,本为水名,即汉水。苏氏取意于《楚辞·渔父》:“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沧浪”,是渔夫“避世隐身,悻然自乐”的归隐情怀,于时局混乱之中的处世哲学,是一种随世沉浮、进退自如的人生态度。宋士大夫皆有“先忧后乐”的济世精神,轻易不言退隐。苏舜钦言及隐逸,也许就仿佛“沧浪之水”因为已浑浊不堪,才不得不用以濯足。

沧浪亭以亭名名此园。一是因苏舜钦构园之初,“构亭北碕”,只建一小亭于山上,后再扩建时,沿用了亭之名称。其二,这“亭”字也耐人寻味。亭者,《说文》曰:民所安定也。《释名》曰:亭,停也。人所停集。古有长亭、短亭并设亭长,跟驿站相关,是外出者聊避风雨之地。苏舜钦建造一座园林,以亭命名,也许是愿把此园当作自己历经磨难后的安定之所。可细细推敲,“驿站”、“避风雨”似乎都有暂时之意,也许只是希望此处是个暂时的“停”留之所。正当三十七岁盛年的苏舜钦毕竟难以放弃曾经为官时的生活,他寓居于此,停留于此,可能存在等待重新被召唤的想法。“沧浪亭”园名,只此三字,却尽显园主的矛盾心理,他将自己欲隐逸又无奈的复杂心思深藏于这三字之中,虽满腔抱负,如今只好在此停下,向沧浪深处,寻自然真趣。

选址是一个园林构建之初的第一步,是至关重要的,计成所撰《园冶·相地》也在此书中也列为第一章。据苏舜钦的《沧浪亭记》道出了他选此地为园址的缘由:一日过郡学,东顾草树郁然,崇阜广水,不类乎城中。并水得微径于杂花修竹之间。东趋数百步,有弃地,纵广合五六十寻,三向皆水也。杠之南,其地益阔,旁无民居,左右皆林木相亏蔽。访诸旧老,云钱氏有国,近戚孙承右之池馆也。坳隆胜势,遗意尚存。

从这个片段,可看出沧浪亭未成园前的面貌,远离尘扰,地形旷阔。沧浪亭在选址上与 “闹中取静”的园林不同,它完全脱离于城市喧嚣,充满自然野趣。并且,未成园前,山水格局就已经存在了,这一派郊野风光正符合苏舜钦欲“迹与豺狼远,心随鱼鸟闲”的心境。

选址之后,便是构园。苏舜钦购地与建园迁居之间相隔只不过半年时间。此时他正落魄,并未大兴土木。读《沧浪亭记》则可知,在写此记时,他仅修筑了一个亭子,稍事修葺布置了园子的大体格局。

沧浪亭“三向皆水”,有一湾流水护园是此园的一大特色。苏州的园林居所大都是封锁在高墙之内,窈然深闭,沧浪亭则是由葑溪之水从南面绕园周匝,形成天然屏障。今人游园可渡桥入园,苏舜钦当年则需“傍小舟,幅巾以往”。真实的流动水体使沧浪亭独具魅力,暗合着园主欲回归自然,在山水河流中逍遥自得的心志。

园林面水而建,园内以山为主体,山水截然分割,瞬息之间,景观为之一变。据范成大《吴郡志》记载,沧浪亭始建之时,“积水弥数十亩,傍有小山,高下曲折,与水相萦带。”苏舜钦将土阜小山作为园林主体,并将驻足长憩的亭构于其上,是取山之“幽”“静”之意。土山占据园林如此大的比重,可见园主的欲静之心,林木森郁的主山之巅,有亭翼然,可登眺,这就是沧浪亭,此处静得可以“踞而仰啸,野老不至,鱼鸟共乐”,从而达到“形骸既适则神不烦,观听无邪则道以明”。

山体北侧曲水萦绕,一山一水,相得益彰。苏氏统一将具有自然野趣的山水景观放置于一起,予人一种“真山真水”的返璞归真之意。将大面积的山景水景放于前院的做法,使得人工构建的建筑群基本为山体所隐藏,突显自然原本的面貌,也使得后院的生活杜绝了俗世烦扰。而由园南向北望,山林则成了建筑的背景,山林所带来的野趣效果在园南亦依稀可感。

由上文,苏舜钦对沧浪亭的总体布局与建造可看出,他并未对园子作大面积修改,只是简单地“构亭”于原先就有的山水格局中,将真林山作为中央主景,立意天然而无矫饰。《园治》:“须陈风月清音,休犯山林罪过。韵人安亵,俗笔偏涂。”《庄子·渔夫》有言:“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 苏氏造园,正是秉承了这种“法天贵真,不拘于俗”的思想,摒弃人工装饰,保留自然本真的逸气。他的本意,就是想要造一处自然简远的写意之景。

苏舜钦是仕途失意的士人,他对朝庭心存怨气,对现世采取回避的态度,希望躲进山水园林,消退争名夺利的俗心,以隐居山水、濯足自娱的高士自比。

沧浪亭于是成为苏舜钦安居之所,在这里,苏舜钦获得了心灵的恬静安适,可以暂时将官场上的往事置之脑后。《答韩持国书》:“居室稍宽,又无终日接奔走之劳,耳目清旷,不设机关以待人,心安而体舒放。三商而眠,高舂而起,静院明窗之下,罗列图史琴尊,以自愉悦。逾月不迹公门,有兴则泛小舟出盘阊,吟啸览古于江山之间。渚茶野酿足以销忧,莼鲈稻蟹足以适口,又多高僧隐君子,佛庙胜绝,家有园林,珍花奇石,曲池高台,鱼鸟留连不觉日暮,遂终此不去。”

安居沧浪亭之后,苏舜钦反复作诗吟咏,渐渐习惯了这种与官场无涉的文人生活。他在这园中忘却功名,享受于自由自在的隐居生活,恬淡自适,不必外求。虽丈室容膝,却可六合神游。可以说,他将内心的“隐逸”意识,外化为适志、自得的小园。沧浪亭,就是他隐逸思想的载体。他欲超世出尘的思想,被他精心地外化到园名、山水布局、亭子等等具体的园林组成中,使园子赋予精神内涵。苏舜钦之于沧浪亭,可谓是“不惟其迹惟其心,不以声势相感召,而以精神相依托”。这其实早已超越了园林本身的物质特性,而是其精神之展示。

[1]苏舜钦著,沈文倬校点.苏舜钦集[M].北京:中华书局,1961.

[2]梅尧臣著,朱东润校注.梅尧臣集编年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3]吴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吴县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4]高居翰,黄晓,刘珊珊著.不朽的林泉——中国古代园林绘画[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

[5]陈从周著.说园[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1984.

[6]计成著,陈植注释.园冶注释[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8.

[7]刘敦桢著.苏州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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