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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抗争到融合——论《呼啸山庄》双重故事结构对“他者”身份建构的探索

2015-07-12湖南文理学院芙蓉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名作欣赏 2015年36期
关键词:凯西呼啸山庄艾米丽

⊙张 雪[湖南文理学院芙蓉学院, 湖南 常德 415000]

作 者:张 雪,文学硕士,湖南文理学院芙蓉学院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一提及《呼啸山庄》,读者的第一反应很可能就是希思克利夫与凯瑟琳之间的爱情故事。而其第二代——哈里顿与凯西的故事则往往被读者所忽略,或者被视为第一个故事的延宕。就其篇幅来讲,《呼啸山庄》共有34章,这两个故事各占17章。因此“,下一代的故事并不是接在上一代故事后面的一根尾巴……是下一代的故事引出了(而且包围了)上一代的故事”①。艾米丽为什么要设置两个相同结构的故事,是萨默塞特·毛姆所批判的“结构臃肿笨拙”?还是作者别有意图?从后殖民与女性主义视角来看,这两个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希思克利夫和哈里顿在其各自的关系网中都是以外来种族的“他者”形象存在;凯瑟琳和凯西则以女性的“他者”身份存在。“他者”对各自的身份建构所做的斗争形成了两个故事的张力,而斗争形式与结局对照彰显了小说的主题意义。

一、外来种族的“他者” 在《呼啸山庄》中,希思克利夫以一个典型的外来种族“他者”的形象存在。当他第一次被老恩肖带回家时,他长着“黑色的头发”,说着恩肖一家人听不懂的“乱语”,被大家称为“吉卜赛小孩”。他“沉闷”“隐忍“”强硬”的性格也体现了他强烈的“他者”意识。第二个故事结构中哈里顿的“他者”身份隐藏得比较深,他似乎是出生在英国的地道的本地人,但通过文章中的蛛丝马迹,仍可找寻到他作为“他者”的痕迹。首先,“希思克利夫”这个名字来自老恩肖一个死去的儿子的名字。这个名字“指向爱尔兰姓”,因为希思克利夫这一名字“与岩石有关,而岩石是凯尔特文化中国王的标志”②。因此,哈里顿的先辈中很可能具有爱尔兰血统。其次,如果说哈里顿的外族血统经过几辈的遗传已经被冲淡了,那么希思克利夫的培养再一次使他在精神气质上具有“他者”的特点,希思克利夫以“父亲”的形象在哈里顿心中存在,当希思克利夫死亡时,“只有哈里顿真正感到悲痛”。

二、暴力抗争与“杂糅”“他者”相对于“自我”而存在,指自我以外的人和事“,他者往往由于各种历史和现实的原因被边缘化、属下化,失去话语权,产生自卑感”③。因此“,他者”要找到自己的话语权,必定要经过斗争的过程。当老恩肖逝世后,希思克利夫失去了庇佑,开始接受作为一个“他者”所逃避不了的命运。辛德雷将他驱逐出了上等人的阶层,让他沦为一个“仆人”,剥夺了他接受教育的权利。辛德雷的压迫让希思克利夫沦为名副其实的“他者”——沉默、自卑、无知。当希思克利夫出逃后再次归来时,他以一个鲜明的“复仇者”的身份出现,或者说以“内部颠覆统治的秩序的姿态”出现。④他以暴力抗争的形式来反压迫,一方面他采取经济上的非法掠夺方式,引诱辛德雷赌博,一步步地赢走了他的财产;另一方面他效仿辛德雷的思想蒙昧政策,剥夺了哈里顿的受教育权,让他沦落为一个和他一样在知识与文明上愚昧的人。通过暴力抗争的方式,他在呼啸山庄建立了一个封闭、野蛮、与周围社会格格不入的圈子。面对“他者”身份,希思克利夫没有试图去消弭他与“自我”的差异,而是在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建造了一个具有他自己特色的王国。在这种激烈的对抗中,希思克利夫被冠以“魔鬼”的称号,并最终走向自我毁灭。他的悲剧印证了法农的话“,当黑人和白人世界接触时,他会产生某种敏感的反应。如果他的心理结构不够健全,则会导致自我崩溃”。

在第二个故事结构中,哈里顿和希思克利夫一样,作为被边缘化的“他者”存在。其压迫者既包括“集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于一身”⑤的希思克利夫,也包括代表着文明阶层的凯西和林顿。在希思克利夫的倾轧下,哈里顿被剥夺了遗产,失去了受教育的权利,沦为一个仆人。而凯西、林顿最初则对他的愚昧进行嘲笑。如果说希思克利夫的暴力反抗表达了艾米丽在父亲的影响下所感受到的外来民族者强烈的“他者”彰显意识,哈里顿的斗争经历则更多地展示了作者自己对“他者”身份的探索。霍霍巴米认为原居民(即他者)可以采用成为“模拟人”的策略来打破殖民统治“,模拟人形成的是体现差异的文化,在模糊不清的区域促成反殖民话语的产生。这样的反抗不一定是直接的反抗、简单的否定和排除,而是一种对殖民话语和权利进行‘杂糅’的策略”⑥。与希思克利夫的直接抗争的策略不同,哈里顿试图以“模拟”的姿态来接受“自我”的影响,从而解构“他者”与“自我”间的壁垒,在一种“他者”与“自我”融合的中间状态中建构起自己的身份。面对希思克利夫的“奴役”,哈里顿没有暴力反抗,他听从希思克利夫的命令,并且在心理上对他产生人性的柔情,最终在希思克利夫的自我灭亡中他获得了属于他的财产;面对在知识上具有优越感的凯西和林顿,哈里顿没有固守他愚昧的状态,而是通过积极学习,以达到和他们相同的文明高度。最终,哈里顿通过婚姻以合法主人的身份获得了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以及凯西的爱,在一种大融合的状态中,成功建构起了他的“绅士”身份。

三、女性的“他者” 女性身份是《呼啸山庄》“他者”身份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在该小说的创作时代背景——维多利亚时代,理想的女性形象应是考文垂·帕特莫尔(Coventry Patmore)笔下的“屋子里的天使”,这些“天使”应该“极富同情心,特别迷人、特别无私”。然而与“天使”的形象相反,艾米丽的性格是“胆怯和斯巴达式勇敢的奇怪结合体”。她“生性寂寞……缄默又总带着几分以男性自居的感觉”,就连她的老师康斯坦丁(Constantin)也曾说“,她应该生为一个男儿……她坚强专横的意志使她不会在任何意见或困难面前退缩”。坚毅和果敢是艾米丽天性的一部分,现实生活中“男性”形象的缺失也促使了她男儿性格的形成。她的父亲白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工作,因此,艾米丽很少能得到父亲的关爱;而勃朗特家族中唯一的男孩帕特里克却因在当家庭教师时和女主人有染被开除后开始“酗酒”,以至走向死亡。

四“、野人”还是“天使” 艾米丽将她的男性性格特征毫无保留地刻画进了凯瑟琳这一人物中。与温和的、喜欢家庭生活的“天使”形象相反,凯瑟琳喜欢和希思克利夫在荒原上游荡,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都像一个“野人”;她热情、冲动、心中蕴藏着随时可以爆发的激情。凯瑟琳的这种男性特征无疑彰显了她的反抗精神。一方面,她反抗着性格暴躁的父亲与“暴君”式的哥哥,争取在家中的地位,保护同样受到压迫的希思克利夫;另一方面,她反抗着当时社会环境下女性应该作为男性附属品、在家扮演“贤妻良母”的观念。当时强大的“父权”和“男性至上”的观念渐渐湮灭了她个人的反抗力量,她被迫接受了社会对她的道德要求,即成为一个“淑女”。她抛弃希思克利夫,嫁给林顿就是屈服之举。但反抗的火种在凯瑟琳心中从未熄灭,并且和她努力去服从的社会道德产生了强烈的碰撞,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

相比她的母亲,凯西则更符合一个“屋子里的天使”的形象。“她温和得像一只鸽子,话语柔和,有时哀婉;生气时不会狂怒,热爱时也不会激烈。”面对体力和情感上都柔弱的林顿,她常常展现出母性的慈爱;对于哈里顿男性的粗鲁她则表现出惊诧;即使面对希思克利夫的暴力,她的复仇方式也只是具有女性特色的“诅咒”。作为凯瑟琳的女儿,凯西无论在外貌还是性格上继承的更多的是她母亲而不是她父亲埃德加的特征。和她母亲一样,她性格中有不可侵犯的傲气,她也喜欢在荒原中游逛而不是呆在家中。在她充满激情的内心外面,艾米丽又刻意给她穿上了“淑女”的外衣。对埃德加而言,她是柔顺的女儿;对仆人而言,她是充满关怀的女主人;对林顿而言,她是慈母一般的爱人;对哈里顿而言,她更是抹除了他愚昧的妻子。如果说凯瑟琳的爱充满了斗争性——对父亲的激怒,对希思克利夫的抛弃,对埃德加思想上的疏远;凯西的爱则充满了包容性,这种包容性让她获得了父亲、林顿以及哈里顿依赖性的爱。凯瑟琳最终以歇斯底里的“疯女人”的形象走向了灭亡,而凯西却以充满爱与温情的“女主人”形象走向画眉山庄的权力中心。

外来民族与女性“他者”的身份建构是《呼啸山庄》一个重要的主题。艾米丽用两个故事结构在她的小说中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分析与探讨。以希思克利夫沦为“魔鬼”和凯瑟琳走向死亡的悲剧,艾米丽意识到反抗并不能真正构建起“他者”的身份认同,反而会在爆发与对抗中走向灭亡。相反,只有打破“他者”和“自我”的二元对立,走向大统一的融合,才能真正建构起“他者”的身份,找到属于“他者”的声音。

① 方平:《谁是〈呼啸山庄〉的主人公?——〈呼啸山庄〉的结构研究》,《外国文学研究》1988年第1期,第6页。

② 王萍:《平静地面下的不平静睡眠:〈呼啸山庄〉里的种族政治》,《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第134页。

③ 张剑:《西方文论关键词:他者》,《外国文学》2011年第1期,第118页。

④⑤ [英]特雷·伊格尔顿:《希思克利夫与大饥荒》,周小仪译,《国外文学》1997年第3期,第11页,第11页。

⑥ 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85页。

[1]Bronte,Emily.Wuthering Heights [M].Hertfordshire:Wordsworth Editions Limited,1992.

[2]崔钟雷.新编中外名著导读[M].长春:吉林美术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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