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

退休教授与再婚老伴感情笃深 离世前悄悄留下诗歌遗嘱

2012年12月初的一天，北京某高校退休教授苏文茂从外面回到家，看到再婚老伴赵玉敏阴沉着脸在厨房里忙活，就过去哄她：“谁惹我的夫人生气了？跟我说说！”没想到，赵玉敏气咻咻地说：“就是你！”

看到苏文茂大惑不解，赵玉敏怒冲冲地说：“你儿子下午来过了，咱俩认识时，你说自己无儿无女，这把年纪了干嘛骗人！”

原来，一小时前，赵玉敏正在厨房里煲汤，门铃响了，他以为老伴回来了，就跑过去开门，没想到一位年轻小伙立在门前。赵玉敏问他找谁，那小伙倒也不客气，张口就问：“你是新来的保姆吧？”

赵玉敏忙解释：“我是苏教授的爱人，你是他的学生吧？你先坐，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没想到那小伙子一愣，一字一顿地说：“什么学生？我是他儿子！我爸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找什么老伴。”说着，就摔门出去了。

望着那小伙子离去的身影，赵玉敏惊呆了：“什么？儿子！老苏不是说没有孩子吗？”

明白了老伴生气的缘由，苏文茂苦笑着说：“那小伙子是我妹妹的儿子，叫郑伟。当年，为了占用子女到本单位就业的指标，妹妹把他过继给了我，还办理了公证，我们从未一起生活过，这孩子不上进，有些懒散，我看不惯他，他也很少来看我，这能算儿子吗？”苏文茂这么一说，赵玉敏释然了。

随后的一年多时间，赵玉敏把苏文茂照顾得体贴周到，两人感情渐渐加深。苏文茂心脏不太好，经常住院，每次住院都由赵玉敏一人照料，郑伟则很少露面，即便过来，也是坐几分钟就走。

2014年2月的一天夜里，苏文茂突然犯病，而且病情危急。赵玉敏喊来平时处得不错的邻居周文森帮忙，又给学校老干部处长李景林打了电话。在邻居和随后赶来的李景林处长的帮助下，将苏文茂送到了医院。

苏文茂被送到了急救室，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情急之下，赵玉敏给老伴名义上的养子郑伟打了个电话，这次郑伟跑得挺快，在医院表现得也很积极，协助赵玉敏跑前跑后，当着大夫、过来探视的人喊“爸”喊得特别亲。

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苏文茂再次摆脱了死神的纠缠，看到舅舅转危为安，郑伟和女友来看了几次后，便再也不露面了，赵玉敏习惯了一个人照顾老伴，也没觉得什么。

苏文茂住院期间，老干部处处长李景林代表单位过来看望了几次，平时两人私交不错，苏文茂经过这次死里逃生，意识到自己来日无多，应该对自己的后事有所交代了，便和李景林推心置腹地聊了许多。老伴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悄悄把最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了李景林。

2014年5月3日，苏文茂心脏病突发，送到医院后没能抢救过来。安葬仪式举行后的第二天，老干部处长李景林来到赵玉敏家里，并把郑伟及其母亲叫了过来。大家坐定后，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A4纸，神情严肃地说，文茂生前立了遗嘱，请我给他做个见证，让我在他去世后当众公开。

说着，李景林展开那张纸，当众宣读了苏文茂用诗歌形式写下的遗嘱：

教坛驰骋数十年，含悲醮泪立遗言；

自与玉敏结良缘，照顾体贴倍周全；

儿女回家常看看，善待老人理当然；

房屋自当归妻住，谁想占用都无权；

一生清贫少积蓄，省俭攒点过河钱；

此款归妻去支配，留给贤妻度余年；

儿女不须争遗产，惟求别把麻烦添；

此事仰仗生前友，含笑九泉也心甜。

苏文茂

2014年4月20日

郑伟和母亲听李景林读完遗嘱，大致明白了诗歌遗嘱中的意思：苏文茂在这个遗嘱里，把房子和存款都给了赵玉敏，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赵玉敏则被老伴的良苦用心感动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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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林读完遗嘱，又重申一遍：“房屋和存款归赵玉敏所有，都没意见吧？”说完，他告辞欲离开。这时，郑伟抢前一步拦住李景林，并掏出两张照片，对他说：“李处，我有证据证明赵姨在我爸去世前有不轨行为，她没有资格继承遗产！”

郑伟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景林很是吃惊，他接过照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只见照片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捧着鲜花，正和赵玉敏拉拉扯扯。他生气地看着赵玉敏，等着她的解释。

赵玉敏看了照片，也吃了一惊，语无伦次地说：“李处，不，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老冯是追求过我，可我从来没接受过他……”李景林铁青着脸，把遗嘱重重地摔到桌子上，丢下一句话：“我把文茂的遗嘱读过了，还是按他的意愿办吧！”

李景林怒冲冲地离开以后，郑伟斥责赵玉敏说，我爸还没死，你就和别的老头眉来眼去的，要不是怕他病情加重，我早就把照片给他看了，那时我爸还会把房子和钱都给你吗？你要是还有廉耻之心，就净身从这个家滚出去，不然，咱们就法院见！说完，便扬长而去。

郑伟突然翻了脸，并拿出那张让她无法辩解的照片，让赵玉敏措手不及。郑伟照片上所拍的内容确有此事，在和苏文茂再婚以前，那个姓冯的丧偶老头确实追求过他，不过，她觉得那人品行有问题，就拒绝和他来往。想不到的是，老伴病重住院的时候，老冯竟捧着鲜花到医院门口要求见她，气得她怒斥了他一通，老冯竞涎着脸不让她走，两人拉拉扯扯之时，正好被郑伟遇到，就拍了下来。虽然整件事情她是清白的，可她现在浑身是口也说不清啊！

让赵玉敏更想不到的是，随后的一天，郑伟气势汹汹地上门索要遗嘱，说是要去鉴定一下真伪。赵玉敏生气地说：“李处见证还能有假？难道你怀疑我们提前串通好的！”郑伟不耐烦地说：“串不串通鉴定以后才知道。”赵玉敏下楼把原件复印了一份给郑伟，郑伟瞪了她一眼，走了。

第二天下午，郑伟又来了，他从包里掏出那份遗嘱复印件，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得意地对赵玉敏说：“我咨询过律师了，我爸所立的遗嘱有问题，‘房屋自当归妻住，谁想占用都无权中的‘归妻住，并不等于归妻所有。‘住的含义是居住权，而不是所有权，更谈不上继承权。‘谁想占用都无权中的‘谁是范围代词，也可以理解成你和你的儿女。因此，你对我爸的房子只有居住权，无权占有。”

看到赵玉敏若有所思，郑伟继续往下讲：“我爸遗嘱中所提‘省俭攒点过河钱，此款归妻去支配中的‘支配，是指挥、调度的意思，也不是归你所有，这笔钱款我也可以花，同样有继承权。你该明白了吧？还有……”郑伟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瞪着赵玉敏说：“你出轨在先，属于过错方，根本没有资格分得我爸的财产。如果你现在放弃继承权，我还能分你一点钱，不然，你休想得到我爸一分钱！”

郑伟的分析和最后那句带有威胁意味的话，气得赵玉敏直打颤，她怒斥郑伟说：“什么‘我爸‘我爸的，分财产时叫得挺亲。你舅舅在世时，你从没有对他尽过一天的赡养义务，现在他不在了，你却跳出来分财产，对得起良心吗？另外，法律不是你说黑就黑，说白就白，你要是真想上法庭，我奉陪。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和老冯并没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他追求我，我觉得他人品有问题，我拒绝了！”说完，她把郑伟赶出了门。

不久，她接到了丰台区法院寄来的传票，郑伟果然把她起诉到法院。

2014年5月28日，北京市丰台区法院开庭审理此案，经过一系列庭审程序后，法院当庭进行了判决：本院认为，法律不接受含糊用语，苏文茂生前虽立有诗歌遗嘱，但并未对所住房屋进行处分，故对其享有份额应法定继承，由其养子郑伟和被告赵玉敏各半继承，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下达之日起，十五日之内向市中院递交上诉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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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赵玉敏没想到的是，法院判决书下达后的第二天，郑伟就上门“逼宫”，赵玉敏没让他进门，两人就在楼道里较量上了。

郑伟向赵玉敏提出：“要么你把房产的一半折成现金，再加上舅舅存款的一半给我；要么我出这套房子另一半的钱，你从这里马上搬走！”

面对郑伟的咄咄逼人，赵玉敏不屑地说：“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我一分钱、一块地板砖都不会给你！”郑伟恼羞成怒，推搡了赵玉梅一把，恶狠狠地骂道：“嘿，你个死老太太，法院的判决你都不执行！”

郑伟推搡赵玉敏这一幕，被刚买菜回来的邻居周文森看到了，对整件事情略知一二的他上前呵斥郑伟：“你是怎么和舅妈说话的，即便法院判决下来了，不是还有上诉期吗？你对你舅舅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争财产适可而止就行了，做人要对得起良心！”

第二天，赵玉敏为上诉的事情跑了一天，晚上又累又乏，早早上床睡了。孰料，凌晨过后，家里的固定电话不时响起，赵玉敏迷迷糊糊地去接，对方却又挂断了，如是多次，弄得赵玉敏无法入眠。

此后几个晚上，赵玉敏入睡前都先拔掉电话线，才能睡个安稳觉。2014年6月5日夜里，赵玉敏睡梦中被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猛然惊醒，赶紧起来查看，发现厨房里的玻璃碎裂了一地。

一连串蹊跷的事情让赵玉敏意识到肯定与郑伟脱不了干系。果不其然，赵玉敏请工人装玻璃的时候，郑伟又来了，说要和她谈谈，赵玉敏鄙夷地说：“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会吓倒我老太婆吗？砸玻璃的事情我已经报警了，房子的事等上诉有结果了再说吧，在此之前，你什么都得不到！”被揭穿了真相的郑伟脸红一阵白一阵，虚张声势地骂了句：“老家伙，还真铁了心了，好，我奉陪到底！”说完，他灰溜溜地走了。

上诉期限一天天临近，赵玉敏天天往律师那里跑，准备上诉材料。一天中午，她从律师事务所回来，迎面看到曾纠缠她给她送鲜花的老冯醉熏熏地走了过来，想到这老头给自己惹来的麻烦，赵玉敏上前怒斥老冯：“你明知道我以前有老伴，为什么还给我送花，你安什么心？你把我害得很惨！”

面对她的怒斥，老冯僵着舌头说：“玉敏，是，是我不对，我上了郑伟那小子的当，他出两千块钱让我到医院给你送束花。我送了，他却只给我一千块钱……”

赵玉敏听了这个信息，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悄悄摁下录音键，装作没听清，又让老冯复述了一遍。做完这些，她故意“激将”老冯说：“你是个男人，敢做就要敢当，需要你的时候，你敢作证吗？”老冯拍着胸脯说：“有什么不敢的，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有了这个意外收获，赵玉敏心里很是畅快。她忽然想起，郑伟虽然拍有她和老冯拉扯的照片，却在一审时丝毫没有提起，这也证明他心里有鬼。

接下来，赵玉敏按照律师的建议，尽量多地征集邻居街坊签名，以证明郑伟并没有对其养父尽过赡养义务。因为老冯“献花”事件在院里闹得沸沸扬扬，赵玉敏听了律师建议后还有些犹豫，现在有了老冯的录音，她有了信心。

随后，赵玉敏找到邻居周文森，给他放了老冯受雇于郑伟陷害她的录音，恳请她能帮忙证明郑伟未对苏文茂尽过赡养义务，周文森听了录音，也很气愤，就在院内小广场摆了个桌子，上面放上纸笔，向来往邻居讲明真相，恳请邻居为赵玉敏签字作证。邻居们弄清事实真相后，纷纷为她签名作证。一天内，赵玉敏就征集了50多个签名。李景林知道事情真相后，也主动提出到庭为赵玉敏作证，使得赵玉敏喜出望外。

做好充分的上诉准备后，赵玉敏在律师陪同下递交了上诉状。2014年7月3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由于证据充分，法庭对一审判决依法进行了改判，并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规定，判定苏文茂名下房屋及存款，归上诉人赵玉敏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