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

我知道我很渺小，所以这些年我才要努力站到高处，因为我希望你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就看到我。

多年以后的重逢

我和白小霜来自同一个城市，读同一所高中、大学，人生中早有交集，虽然我们并不相熟。她的简历制作得非常朴素，但这并不影响她在一众应聘者中脱颖而出，那些密密麻麻的奖励和实践经历都足以说明她的优秀。

在会议室里，我听完她的专业陈述，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对她说：“你很出色，将成为我们的重点考察对象，请回去等待好消息吧！”

白小霜一直都是绷着的，听我这样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按捺住兴奋之情，站起来向所有面试官深深地鞠了一躬。当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看着我，目光灼灼，只说了一句话：“徐经理，谢谢您。”

真的不必谢我，你一直都是一个传说，是你自己成就了今日的自己。我在心里这样说。

神一般的人物

大一那年，放暑假时，我和几个同学回母校看望老师，在新一届毕业生的光荣榜上，我看见了名列前茅的白小霜。老师说，白小霜很不一般，在高三之前，成绩平平，但高三这一年非常努力，谁都没想到她能成为咱们学校的理科状元。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白小霜。照片里的她穿着普通的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紧紧抿着嘴巴，显得很坚定。

大二那年，我们系里举行英语演讲比赛，学妹白小霜力压群雄，成为系冠军，我负责给她颁奖。那是我第二次见到白小霜。她还没来得及变得好看，没有烫卷发，也没有穿高跟鞋，一如光荣榜上的那张照片，青涩又倔强。

大三那年，学神白小霜获得了国家级奖学金，我和她还有其他几位奖学金获得者被学校召集到一起做报告。那是我第三次见到白小霜。她变得瘦了一些，留着披肩直发，戴起了隐形眼镜，成熟了许多。

大四那年，新任学生会主席白小霜代表全体学生欢送我们离校，至今我还记得她在典礼上领唱《送别》时，痛哭流涕的样子。在我们这个男多女少的理科院校中，白小霜一枝独秀，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我对这个浑身充满神秘感和正能量的小师妹，一直心存敬畏。究竟是什么力量成就了她的人生？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那时我确实没有想到，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这个姑娘蛮拼的

我的办公室在10楼，白小霜的办公地点在2楼，那里有上百个格子间，想要从这上百个格子间里熬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天，我在食堂偶遇白小霜，这还是我们成为同事之后第一次见面。我见她额头上冒出两个小痘痘，想必是刚入职压力不小，便鼓励她一句：“白小霜，我们公司的工作压力很大，不过你不要着急，一切慢慢来，安全度过试用期之后，你就能适应这里的节奏了。”

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忽然又仰起下巴，咬着嘴唇倔倔地说了句：“放心吧，我一定没问题！”

我相信她，因为她就是以一个强者的姿态跃入我的视线里的，说不定哪天，她又会取得一项惊人的成绩，让公司所有人注目。

公司内事务繁杂，我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很快就把白小霜给忘了。那天下午，我送一位客户出门，我们还没寒暄到两句，只见一辆救护车打着双闪赶过来，车刚停稳，有几名医务人员跳下来抬着担架忙慌慌地冲进了写字间里，不到5分钟，他们抬下来一个人，我凑过去一看，竟是白小霜，脸色苍白，不省人事。

白小霜并无大碍，是疲劳过度引起昏厥。人事部专员告诉我，他从来没见过哪个试用期的员工这么拼命，连续加了两天两夜的班，最后晕倒在打印机旁。

白小霜只在医院休息了一天，便赶回来上班了。上帝向来偏袒勤奋的孩子，因为表现优异，公司打破常规，批准她可以提前转正。又一次，她用不平常的成绩，让我注意到她。

不能说的秘密

那日下班后，我在地下车库出口遇到正在等出租车的白小霜，便喊她上车想捎她一程。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两人都有些尴尬。为了缓解白小霜的拘谨，我赞美了她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孩子，没有之一。”

听我这样说，她非常开心，说：“您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

不等我接话，她如数家珍般自顾自地说：“你当年拒绝保送，是你们那届的高考状元;你大一时就考过了英语专业八级，还自创了英语社团;你连续4年都是国家级奖学金获得者;你是优秀毕业生，听说当时有5家公司抢着签你;而且，你长得很帅，篮球打得好……”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白小霜说着说着就不做声了，脸色绯红，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我这才发现一件事，白小霜似乎一直是沿着我的人生轨迹前行，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白小霜在公司里只做了半年的专员，便被提拔为助理。那时，因为业务的关系，我们常有往来，已经变得非常熟悉，也让我有机会看清了白小霜的另一面，她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生，并非我想象中那样缺乏生活情趣，而且她其实一点都不倔强，她在工作上表现出的韧性，又会让很多人自叹不如。

这并非好事。升职后的第三个月，白小霜再次被送进医院。诊断结果是胃黏膜脱落，饮酒过量所致，她以此换来一份2000万元的合同。

大概是病症真的很痛苦，白小霜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校友加上老乡的关系，让我们走得很近，在她的家人到来之前，我理所应当地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我从白小霜的包里翻到了她出租屋的钥匙，准备去她家拿些换洗衣服。然而，就在她的床头，我竟发现了我的照片！

那是高中时的我、大一时的我、大二时的我、大三时的我、大四时的我、工作后的我，有些应该是用手机偷拍的，有些是从校报上裁下来的。每一张照片旁边，都配着一张白小霜的照片。在最后一张照片上，白小霜用荧光笔写着：“这些年，我在和你一起成长，你感受到了吗？”

我的手一直颤抖着，内心感受着从未有过的震撼，仿佛前世今生在眼前不停交错。这种爱要有多强烈，才能牵引她如此果敢地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跃入我心里

白小霜醒来后，我告诉她，衣服是她的合租伙伴帮忙送来的。她听我这样说，稍稍松了一口气。在此后的每一天，无论我多么忙，我都会抽出时间去医院照顾她。她痊愈得很快，出院那天，我送了她一份礼物，她看完后，眼泪决堤了。

那是我写的日记，里面记录了一个叫作白小霜的姑娘，是怎样一步一步走进一个男人的视线里继而走进他心里的。没错，这本日记是我花了两天时间特意赶出来的，我觉得应该这样做，因为我的迟钝，后知后觉太多年。在这个过程中，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时隔这么多年，她在光荣榜上的倔强，她在演讲比赛中的青涩，她在做报告时的清汤挂面模样，还有她在唱《送别》时的痛哭流涕……有关她的所有记忆，都历历在目，不曾模糊。

白小霜把那本日記捂在心口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我紧紧地抱着她，这个一步一步走进我生命里的小姑娘，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我问她：“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些年为我做了这么多？”

白小霜依偎在我的怀里，说：“我曾经是个特别卑微的女孩，而你一直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我们之间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那时候，全学校的女生都喜欢你，包括我在内。你一定忘记了，高考结束后，你回学校给我们做报告，那时的你意气风发;而那时的我，正陷入人生最黑暗的阶段，我父母离婚了，我的考试成绩很差，老师对我很冷淡，我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你在离开学校时遇上正在花园边痛哭的我，你不仅安慰我、鼓励我，还把你的课堂笔记送给了我。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不再黑暗，生命的天空升起了一轮暖暖的小太阳。”

白小霜看着我，眼神温暖而坚定，她说：“我知道我很渺小，所以这些年我才要努力站到高处，因为我希望你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就看到我。”

我很想说，谢谢你，白小霜，你让我拥有了如此美好的爱情。但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以后长路漫漫，再不追赶，唯有相伴。

编辑 / 杨世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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