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美短篇小说二则

和青春一起走过

那是2008年5月吧。对对对！小文摸了摸头发，想了想，一点不错，槐花开放的季节，她记得清清楚楚。是小文二十二岁那一年，也是大学快毕业的那个学期，她对自己就要到乡下一所中学实习感到兴奋。

小文实习的地方是福莲镇福莲中学初中二年级3班。这个班有21个男生，17个女生。因为大家都很年轻，所以小文的到来，给初二3班带来了活力。来学校上了几天课后，小文发现有一个叫李玲玲的女学生，身材高，发育早，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加上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显得很孤僻，小文也不知道怎么帮她。直到有一天，校长心事重重地说：“小文老师，我们现在急需要一个生理老师，你知道，在农村开展生理教育所面临的压力要比城市大得多，我们这里……讲得太到位怕落个不正经的骂名。”小文看着校长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答应下了，心想反正也没什么，虽然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上课前，小文事先给学生们布置了课业题目：观察你的身体近两年有什么变化？男生和女生的生理结构有什么异常？这样的题目像一个炸雷，在学生中炸开了锅，疑惑的、好奇的、害羞的、兴奋的……各有不同。家长和其他老师对小文布置的课题窃窃私语。有的说，中学生只要学好数理化就好，生理课太敏感，上不上无所谓；有的说，课题不适合中学生，会影响学生心智；还有的说：小文老师思想有问题，值得关注；更有的说，在中学生中开展这样的课，简直是胡闹。

而小文觉得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只能把别人的指责当作了前进的动力，决心用自身所学，给学生上好这一节生理卫生课，因为她知道这对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意味着什么，有多么的重要。上课这天，小文准备了很多资料和图片，全班同学都整整齐齐地坐着，并不像平时上课那样乱哄哄，而后面的椅子上，校长和一些别的老师也整齐地坐着，好像对这节课拭目以待。

首先，小文将男同学和男老师都请了出去，只留下了女同学和女老师。“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难启齿，但是确实每个青春期女孩都将面临的，那就是你们身体上的变化。”小文开门见山，她发现每个女孩都听得很认真，接着说，“不要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害羞，这说明你们正在慢慢长大。”说这话的时候，小文用温柔又调皮的眼神看着李玲玲，李玲玲也会心地笑了。接下来小文用生动的语言和大姐姐般的语气讲述了女孩生理期的缘由和注意事项，每个学生都聚精会神，还有拿出笔记本记笔记的，这些其他老师都看在眼里，不自觉地对这个年轻的大学生老师充满了敬佩之情，有的还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来听一听。此外，小文还讲了一些关于早恋的问题，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同学们讲了一个生动的早恋故事，大家都听得入迷了，被女主角的经历和睿智而感动。

最后，小文用几张图片呈现了一朵美丽的花凋谢的过程。小文说：“青春期的女孩就像是这开得鲜艳又美丽的花朵，美却很脆弱，要懂得保护好自己，让花期更长久，不要过早的凋谢。但是如果受到了欺负或者威胁，一定不要沉默，要善于利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热烈的掌声随之而来。

随后，交换顺序，女生们出去，男生们进来。小文在男生这边的开场白很特殊：“同学们，你们看老师今天漂亮吗？”大家这才发现，小文今天穿得很漂亮，碎花连衣裙，鸡心领，露出白皙的脖子和雪白的手臂，头发散下来服帖地贴在肩上，头上还带了一个红色的蝴蝶发卡。“好看，特别好看！”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率先回答。“那么，你们喜欢老师吗？”小文继续问道。这样的话一出，有些老师觉得很过分，这不是赤裸裸地在“教坏”学生嘛！

“老师，我特别喜欢你。”班里的“刺头”说道。小文笑了笑：“这很正常，因为你们都是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荷尔蒙分泌旺盛……”接下来，小文详细地讲了男生青春期的生理变化和正常反应，包括最难启齿的话题，都被小文巧妙地语言过渡得极为自然。总而言之，这节课是成功的，小文得到了认可和校长的赞扬。

更让小文开心的事是，课后收到了两张字条：

老师，我总是很自卑，因为身体和别的同学不一样，我经常被别的女孩子笑话，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还被流氓欺负过，这些我都不敢说，但是听了你的课，我心里感觉很宽慰，我应该为自己的身体变化而自豪，对吗？那些流氓我也不害怕了，我要像你说的那样，保护好自己。

李玲玲

老师，感谢你特殊的课，我最近正为身体的变化而烦恼，早上起来经常“尿床”，这让我很苦恼，但是听了你的课，我觉得这是我长大的象征，我正在成为真正的男子汉，谢谢你老师。

“刺头”李浩然

很快，小文的实习结束了，走的时候大家都很舍不得她，小文抿嘴一笑，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小文觉得今天的明月，好亮，好亮；槐花开放的季节，好美，好美；那帮青春期的孩子，好可爱，好可爱。

9月，新学期开学，福莲镇福莲中学初中二年级3班迎来了新的班主任老师。

人偶变脸轶事

小亮继承了妈妈的事业——当一名人偶变脸演员，但是辛苦的训练常常让小亮叫苦不迭，于是妈妈给小亮讲了一个故事：

我当年也像你现在这样随你姥姥学了人偶变脸，常驻在一个戏班子。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我要举起五六公斤重的木偶，谈何容易。所以，我每天先重重复复地练习举木偶。一练就是几个小时。这样几天下来，手腕肿得像个大萝卜，甚至连饭碗都端不起了。可苦了我了。你姥姥说，现在不想学，还可以选择放弃。妈妈咬了咬嘴唇，又默默地走到了木偶边学习。从此再不叫一句苦。

终于，四年后我已经把木偶表演练习得炉火纯青。初次上场就博得了满堂彩。那天，张大户的娘过生日，他请我们戏班子表演，地址在后花园，那里亭台楼阁，花红柳绿，一派喜气洋洋的情景。我们表演得很卖力，尤其是我表演的人偶变脸，吸引了全场眼球。那会儿，随着你姥姥的锣鼓刚一开台，我头戴紫金凤冠，身披红色斗篷，脚蹬龙凤靴子，举着木偶在台上绕场三圈后，向观众行礼。然后开动机关，让木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梦幻般变出十多张脸。接着，我让木偶从手上变化出一只八哥，飞动翅膀，嘴里不停地说，生日快乐！口哨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当时被骄傲冲昏了头，在张大户的怂恿下喝了不少酒，直到醉醺醺地被人扶到房间，便倒头就睡。谁知道半夜里，被一个黑影吓醒，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黑影是张大户，他在白天看我表演的时候就中意了我。在我们这个地界上，像张大户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家是得罪不起的，当时我浑身无力，眼看就要吃亏，说时迟，那时快，只看见吹来一阵风，窗户呜呜地响，我房间里的蜡烛一下子亮了，一会儿又灭了，这样时灭时亮。“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青面獠牙吐出长长的舌头，伸出长长的指甲，扑向张大户。张大户如筛糠似的发抖，那个“鬼”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化了几个鬼脸，张大户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我呆呆地站着，披头散发的女人把假发脱掉，原来是你姥姥：“还愣着干嘛，跑啊！”

你姥姥拉着我跌跌撞撞，趁着夜色，偷偷地逃出了张大户家。从此隐姓埋名，直到全国解放了才重新吃人偶变脸的旧饭。

“在那个年代，女子的贞操很重要，如果那时候妈妈被张大户欺负了，就不会有现在的你了，所以说，是人偶变脸这个绝活救了我们母女！”小亮的妈妈说到这里早已经泪花挂满脸颊。

小亮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妈妈，我……错了，我一定好好训练。”“这木偶变脸表演可是有一千多年历史的。现在全国解放这么多年了，各行各业都等待兴盛，百花齐放，你们年轻一代一定要接过老艺术家各种绝活的接力棒，向世人展示人偶变脸奇妙的国粹魅力。”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要做到这点必须做好长年累月吃苦耐劳的准备，勤学苦练基本功。既然要学精，就要学出名堂来，才能不给妈妈和姥姥丢脸。”小亮调皮地说。小亮的妈妈这下子破涕为笑了。21世纪的今天，人偶变脸终于又像一朵美丽的迎春花一样，在加拿大、美国等世界各地的舞台上绚丽开放。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