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电影《红色娘子军》公映，举国轰动。但在“文革”开始后，英雄“娘子军”却又转眼成了“十恶不赦”的叛徒。

王时香、黄墩英都屡遭批斗、被打得遍体鳞伤，而最凄惨的却是已经成了干部的冯增敏。

“文革”开始后不久，冯增敏被开除公职，回乡务农，因为她是“叛徒”。造反派其实没找到任何冯增敏叛变的证据，只是叫嚣：“你如果不叛变，国民党为何会释放你？”身心双重摧残，使得她在战争年代落下的胃病日渐沉重。某天放牛时，因为两头公牛打架，她想把牛拉开，却被牛踢了一脚，口吐鲜血，从此更加虚弱。

1970年，冯增敏患肠梗阻，痛得满地打滚。她家地处偏僻的阳江江南村，到公社卫生院得过一道河。当时，天下大雨，河水猛涨，无人抬送，又找不到渡船。于是，这位一生坚毅的娘子军连长，就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苦苦煎熬，直到断气。

风暴散尽后已是1970年代末，冯增敏等四人被平反了。而后，昔日的红色娘子军战士们有了生活补助和医疗补贴。但这个时候，老战士们已经渐渐凋零。

据1984年海南省党史部门调查，当时健在的娘子军老战士已不到60人。后来黄墩英、王时香陆续去世于2000年前后。到2002年，娘子军仅剩下21人。

2000年，“红色娘子军纪念园”在琼海市白石岭景区落成，王运梅、欧继花、卢业香、王先梅等4位健在的娘子军被请进纪念园，她们每天头戴八角红军帽与游人合影，唱当年的红军歌……

最后一位在世的娘子军战士是卢业香。2004年，她患上多动症，后又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症，认知能力逐步退化，连家人都无法分辨。在儿子的印象里，卢业香难得的一次清醒是在去年103歲的王运梅去世时，她噙着泪说了一句：“运梅婆，你先去了，为什么走得这么早？”这以后，清醒时，卢业香就常坐在檐下，睁眼满然地看着远处，看着天空……

2014年4月19日，卢业香也因心肌梗死走到了生命尽头。至此，世间再无红色娘子军。直到这一刻，在她们身上交织缠绕八十多年的硝烟和温情、荣誉与毁谤，才终告消停，随她们步入历史的尘埃。

（毛剑杰/文，摘自《这不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