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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网有两个秘密

2015-05-30韩十三

花火A 2015年5期
关键词:卤蛋无端校服

韩十三

眸眸推荐:放假在家,我收到十三妹发来抖动的窗口时,很开心,勤奋到令人发指的十三妹简直是写手圈的业界良心!于是我很麻利地接收了稿子,看完之后只感受到来自作者大人满满的恶意。这一期,一个两个都写胖姑娘,是要提醒我夏天快到了,该减肥了吗?!不过好在故事动人,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我想起了十七岁那年的初夏,绿叶茂密树下的自己。

一、屏保密码

我叫麦田,十七岁了。

爸爸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乡下老家那一望无际的原野,我的爷爷奶奶住在那里。但是,他们不喜欢女孩,所以我从来都没去他们家走亲戚。我生下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喜欢我,我就喜欢他;别人不喜欢我,我也瞧不上他。

可是,程无端这家伙是个例外。

我每天中午都会趴在走廊四楼的窗口,看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在楼下的小花园里会餐;看他将饭盒里的菜叶一根根挑出来,在石桌上排成一排;看他偷吃了同学藏在泡面下面的卤蛋,还拍照发微博——成功窃取张一凡卤蛋,第37枚!

我笑了笑,关掉微博,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此时,吃饭速度总是很快的程无端已经率先上楼,在一旁的洗漱间刷好了蓝色的塑料饭盒,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经过。

捏着饭盒的他在我脑袋上咚地敲了一下:“又不吃午饭啊周麦田,都告诉你啦没用啦,你这是婴儿肥,属于基因不好,永远变不成长腿美眉的!”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然后,他便吹着口哨钻进教室。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拐角处,四下张望无人后,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香糖丢进了嘴里,妄图用咀嚼的动作来欺骗那咕咕作响的肚子。

我偷偷喜欢程无端的第87天,体重降了三千克,早就买好的连衣裙还是穿不下,楼下的玉兰花依然没有开。我学着程无端的样子,仰起头来吹一声口哨,突然看见隐藏在楼板下面的那只花蜘蛛又长大了些,而它精心构造的蛛网上多了另一只蚊虫的躯壳。

对于程无端,我正在精心地编织着一张大网。

我不美,看得清自己的处境,但我可以多才多艺。于是,我报了美术班、音乐班,甚至体育特长班,但每一个都坚持不了两个星期。辅导老师们告诉我,算了吧周麦田,其实安安稳稳地学好文化课,将来考个普通大学也不错。我感激他们没有明明白白打击我,其实我是没天分。

对了,对了,高一时我还在学校举行的朗诵比赛上朗诵过一首诗歌呢。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我朗诵这首诗的时候,往台下一看,躲在角落里的程无端正在用手机和其他伙伴联网玩一款叫做《全民出击》的游戏。有人不小心开启了音效,砰的一声枪响,朗诵声戛然而止,我愣在了原地。

他难道没听出来,我把他的名字隐藏在了诗句里吗?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于是,那时我脑袋一热,直接从演讲台上冲了下来,抓起他的手机丢到窗外去了。要知道,那可是三楼啊,只听见啪的一声,世界变得好安静。

那一次,一脸震惊的程无端跑下楼,捡起了破碎的手机。

会堂外,他摊开细长的双手,将手机碎片呈现在我的面前,说:“怎么办吧周麦田,好歹我们同学半年,你怎么忍心这么摧残我?”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笑,希望他能发现今天的我涂了樱桃红色的唇彩,可是他紧皱眉头,一直痛苦地盯着手机零部件的眼神分明没有在意我。

于是,我低下头,伸出一根手指,把零部件轻轻地扒开,露出了他左手掌心的纹路。

我说:“程无端,我会看手相的哦。呀,你命里注定有我呢。”

我为自己这灵机一动的表白方式暗暗喝彩,从未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有才。

他伸出手来,猛地在我脑袋上推一把:“别转移话题,周麦田,怎么办吧?”

然后,他便贼眉鼠眼地瞄向我口袋里凸出一个方形的新手机。

我猛地捂住口袋。

于是,他那群从来没把我当成过女生的死党便一下子冲上前来架起了我的双臂。我大喊大叫,甚至还骂了脏话。可是,毫不怜香惜玉的程无端,最终还是伸出两根手指,把那部新手机从我的口袋里缓缓地钳了出来。

“锁屏密码?”端详着手机的程无端命令似的对我说。

我猛地甩开那群男生,抬起头,仰着下巴恶狠狠地与他对视。

“快说啊!”

我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说不说?”

程无端作势要把手机丢到楼下。

于是,我冷冷一笑:“你生日,要不要试试看?”

身边的男生们早已欢呼雀跃,仿佛周麦田心仪程无端是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试试啊程无端,怎么啊,怕了啊无端?”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激将他,而我依然恶狠狠地盯着他。

接着,程无端便令人失望地退却了。他将手机重新递到我手中,摸着后脑勺一脸尴尬:“开什么玩笑啊周麦田,反正我那手机早就该换了,还得感谢你给我找了个理由呢!”

说话间,他已经跟其他几个人打闹着离开我的视线。

而紧紧握着手机的我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我看见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到了黑色的屏幕上,我按下手机主键,输入程无端的生日,屏幕便唰的一下打开了。

二、战斗力为负的渣

程无端第93次偷吃张一凡的卤蛋时,窗外的玉兰花开了。楼板下的蜘蛛已经长成一个球,而我依然没有瘦身到可以穿上那条漂亮连衣裙的地步。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会堂外面的那一幕,他全然当作没发生过,居然将偷来的第93枚卤蛋,丢进了坐在他身旁的一位名叫赵小惹的女孩碗里。我连忙把目光收回来,不敢再去看楼下发生的一切。听见楼下传来了男孩们嘈杂的嬉闹,我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双耳。不用去想,刚才程无端借花献佛的一幕肯定被其他男孩发现了,要不,此刻为什么那么多声音都在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其实,我早就预感到赵小惹会成为焦点,毕竟像她这种校花级的人物不被人注意很难,更何况她的网球打得那么好,在网球兴趣班里只有她能跟四肢修长的程无端平分秋色。这一点,我不恨她,我恨的是她那怎么吃也吃不胖的身材。

某个雨天,我曾亲眼看到穿堂风将蜘蛛网一次次刮坏,那只执着的蜘蛛又一次次将其修好。

想来,赵小惹事件后,是那只蜘蛛给了我力量和信念,我周麦田才没那么容易放弃。

于是,高二下半学期的某个下午,我便扛着自己购买的装备加入了网球社。

身为社长的程无端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把我轰出来,可是,他不知道我用省下来的午饭钱赞助了体育系不少的器材。而这一次,体育系系主任一反常态地接收了我。前几次,我妄图加入网球社时,他曾断言,就我的身材来看,不可能在网球方面有什么建树,当时他还大言不惭地推荐我去练铁饼。而这一次,我不仅慷慨赞助,还自降身份,告诉他自己愿意到网球社当球童。

当赵小惹击出的网球第一次重重地砸在我的脑袋上时,我恍然醒悟,有些时候墙脚不是那么好挖的。

那一计扣杀势大力沉,咚的一声过后,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去找球时,很多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朝着对面的程无端看去,好在程无端还算有良心,并没有跟着一起起哄。

那一次,程无端拿着用来敷脚的冰袋敷了我的脸。我用一只眼沿着他肩膀与下巴的夹角看过去,看见他身后穿着白色短裙的赵小惹一脸的怨毒。赵小惹怨恨我是有原因的,校园里,我心仪程无端已经不算是个秘密。而她,未曾与程无端正式确立关系,这种时刻,很容易把所有周围的女孩当成敌人,才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个战斗力为负的渣。

“都说你有病啦周麦田,你以为球童是好当的吗?”

见我有些花痴,程无端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将冰袋丢到我手中:“自己弄吧,要不然明天肯定变成熊猫眼!”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捡起我脚边那只罪恶的网球,重新走向球场。

那一场比赛,赵小惹输得很惨,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虽然以前程无端经常赢得比赛,但为了顾及赵小惹的面子,大都是小比分取胜。我不知道程无端这是不是在为我报仇,我也不敢去想他这样做的初衷到底是因为人道主义可怜我,还是因为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望着惨败后任性地将球拍扔在地上,蜷曲在球场角落,捂着脸哭泣的赵小惹,程无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球场。我没想到的是,前去安慰她的居然会是张一凡。我在心底暗骂,这家伙太没原则了,她偷吃了你的蛋唉,偷吃了你的卤蛋。

我捂着眼睛站在原地,突然有些纠结,虽然内心因为程无端为自己出头欣喜不已,可为什么看着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哭泣的赵小惹时,还是有些同情。

我缓缓地走向前去,站在张一凡背后,自以为是大大咧咧地安慰赵小惹。

我说:“没事的赵小惹,你今天只是发挥不好,胜败乃兵家常事!”

赵小惹的哭声一下子顿住,她猛地抬起头看看向我,那一眼像是喷射出了一万枚淬了剧毒的冰针,扎得我浑身发凉。然后,她一把推开张一凡,将我撞了一个趔趄后,快速朝着程无端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操场边的榕树下,懊恼的赵小惹一下子抓住程无端的肩膀,将他扭转过来,一边指向我和张一凡的方向,一边大声地向程无端质问什么。可惜,距离太远,知了的聒噪声又太大,根本听不清楚,我只是隐约听到身后张一凡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彼时,他已经颓然地坐在炽热的水泥地上,嘴角的笑容是那样自卑和无奈。

我定定地看着树下的两个人,看见程无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赵小惹的纠缠,而且,这个没下限的家伙为了甩开她,居然还跑进了不远处的男厕所。我记得小时候,幼儿园里抢我糖吃的小男孩就是这么干的。

三、116路公车流血事件

我不确定程无端是不是像表面上那样讨厌赵小惹,既然表现得很是厌烦,又干吗帮她偷卤蛋啊;我只是确定程无端像表面上那样讨厌我,他时时刻刻跟我作对,虽然回家时做同一辆公交车,但是耳朵里塞着耳机的他从来都没给我让过座。

有一次,他甚至还抢了我的位子。

那时的他,三天前刚刚取得了校网球比赛的第二名。

对于赛场上他故意将冠军头衔让给赵小惹的做法,我心中充满了看法,枉我给他捡了那么多次球,在此之前,我还傻傻地以为那一次他为难赵小惹真是为了我。看样子,他最终还是脱不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俗气。

所以,那几天,从来都是等他一起坐车回家的我,放学后率先冲出校门,独自坐上了公交车。

他甚至连我穿着厚厚的校服外套看球赛时,闷出的那一身臭汗都对不住。

某一天,公交车快要发动时,程无端才从远处一瘸一拐地跑着追上了车。他站在车厢里四处巡视了一番后,看到倒数第二排的我。然后,他又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话都不说一句,就像拎只小鸡一样将我拎了起来,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我的位子上。

于是,我就恼了,伸出脚来踢他的小腿。

那一下踢得他吱哇乱叫,我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那被我踢过的小腿上鲜血正从黑色的裤管处流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已经在脚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汪。

“呀,程无端,你?”

我一下子慌了神,而他却一脸无奈,一边让我小声点,一边指了指我的校服:“脱下来!”

整个车子上,我是唯一一个还在这样闷热的季节里穿着肥大校服的人,为的是隐藏住那肉嘟嘟的胳膊,我敢断定,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讨厌夏天。

我被突如其来的流血事件吓蒙了,居然很听话地脱下校服,然后递到了他手中。我想,他一定是要用校服紧紧地缠住伤口,很多美国枪战片里那些孤胆英雄就是这样干的。要不然,按现在的流血量,不一会儿,他就会变成一只葡萄干。

然而,拿到了我校服的程无端并没有这样做,他居然将我的校服举过头顶,欢呼雀跃起来,与此同时,他那几个早就隐藏在乘客中的弟兄们纷纷掏出手机,起着哄对我拍照。

“都说了,打赌你们肯定输的。谁说周麦田永远不可能脱下外套啊!”

我定定地看着一脸调皮的程无端,像根木头一样定在原地,看他从裤管里掏出了一个自制“血包”,邀功般举到我的面前。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

我是那样担心他,心疼他,他却利用我对他的关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般奚落我。

看见我流泪,程无端似乎一下子慌了,连忙站起身想要安慰我。可是,我却扭转头,夺过校服,快速向前跑去。

如果那一天116路的司机能够看到这篇文章,请您原谅那个名叫周麦田的女孩吧。我知道公交车不到站是不能随便停的,我也不该将手中的矿泉水瓶丢向你,迫使你停车。可是,请您谅解我尴尬的处境,满车的笑声是那样刺耳,还有些婴儿肥的周麦田是那样无地自容。

一阵尖利的刹车声过后,我和程无端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我埋头向前,一次又一次地甩开他的手,就像上一次他在树下甩开赵小惹一样。

我听见他苍白无力地跟我解释:“我们没有恶意的,周麦田,我跟他们打赌你的胳膊并不是很粗壮。我讨厌他们在背后叫你周小墩,你应该有自信才对,我不愿意自己的朋友被别人奚落……”

“呵呵,你倒是愿意自己亲自奚落!”我猛地停住脚步,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吃了。

他向前一步,一副任凭我处置的样子。

我脑袋嗡的一下,高高地扬起了“粗壮”的手臂,好多年来的委屈、不甘、悲伤,此时此刻仿佛都凝聚在了那条胳膊上,我想要金猴奋起千钧棒,一下子把眼前这个美好得如同泡影的东西击得粉碎。

可是,等拳头落到他肩膀上时,却是那样轻微。

往事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我忽然就笑出了声,却笑得那样寂寞,那样悲凉。是啊,周麦田早就该看清自己,就算我再努力,也都是东施效颦,也都不可能真正赢得他的关心。如今,他看起来这般低声下气,还不是因为道义上有些过不去。我跟他,也许,仅此而已。

我的死党顾婷婷曾告诉我,像程无端这样的男孩,是不可能真心喜欢一个女孩,至少现在不会。他还年轻,还没有玩够,才不会亲手给自己塑造一个牢笼,隔绝了外面的花花世界。

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他不喜欢赵小惹,喜欢奚落我,跟很多女孩都若即若离,关系仅停留在传言的层面。

他是一个尚未长大的男孩。

而他,从来都不缺少我这样貌不惊人的女孩的赞美与关心。

望着他背后刺眼的夕阳光芒,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我不知道此刻过后,自己会像以前一样对他死缠烂打,还是淡薄如同陌路。我只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某个东西裂了一条缝,恐怕,再也无法愈合。

我说:“再见吧程无端,我没有怪你!”然后,转过头,妄图将他甩开。

然而,那一刻,令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做事从来没有分寸的家伙居然冲上前来,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我。

他说:“我承认自己刚才有些出格。周麦田,但是你必须得原谅我,你必须得保证,以后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是朋友!”

“求你了周麦田,不要走!”

我轻轻地推开他的手,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有些感动。

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我一下子堕入谷底。

他说:“其实,你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多肉啊,没必要那么自卑的。”

什么叫没想象中的那么多肉啊,他想象中的我到底是有多少肉?

我举起团成一团的校服狠狠地掷向他,说:“滚!”

……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从张一凡口中听说,其实那一次打赌没那么简单。

因为那个赌,是他跟赵小惹打的。而那个“歹毒”的计划,也是赵小惹早就想好的,甚至就连那个红墨水做成的“血包”也是她精心准备的。她本想让程无端将那些墨水泼到我的校服上,逼迫我脱下外套,当众展现自己的“肌肉”,以此来奚落我。后来,是程无端稍微改变了计划,才最终让我避免了变成一只红色落汤鸡的下场。

这个与阴谋无异的试探,她谋划了整整三天。

而且时机选择得那样恰到好处,彼时的我正生着程无端“让球”的气,很容易火上浇油!

后来知道了真相的我,是那样悲伤,那样绝望,却又那样无助。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就那样静静地流淌,漂浮在这条长河上的我们,终究还是在某个支流分道扬镳。某一天回头,很多原本美丽的风景早已不在,很多本来可以完满的情感,如今,早已经于事无补!

四、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我决定“痛恨”程无端了!

这一招是死党顾婷婷教给我的。她说,这叫欲擒故纵,是最厉害,也是最危险的一招。他若是真的在乎你,肯定会低三下四地求你原谅。他若是根本就不关心你,那就如同一只打开笼子的小鸟,呼啦一声,永不回头地飞走了!

好在,从小就被打击惯了的我心态已入化境。

最坏的结果无外乎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不回来,也只能证明,被强行关在笼子里的他本来就不该属于我。

所以,那些天,我再也没有去过网球社,再也没有趴在窗台上偷看楼下的程无端,甚至跟他打照面时,也是低下头来,一脸铁青,装作没有看见他。

我以为我的小鸟能经受住考验,而事实证明,我的小鸟三天后就飞入了别人的怀抱,消息从很多女生的口中传来——

“知不知道啊,程无端跟赵小惹确定关系了……”

“本来嘛,郎才女貌!”

“不像班上的某些人,呵呵,那个寓言叫什么来着……”

我紧紧地捂上了耳朵。

不愿去听,不愿去问,不愿去想。

我本以为自己会爆发,但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刻我居然能像一堆死灰那样冷静。

然而,我不爆发,却有人爆发了。

坐在我身后一排的张一凡,抱起一大摞书本,一下子跳到了课桌上,然后重重地掷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都闭嘴吧你们,在背后说人坏话有意思吗?”

其实,那句话张一凡说错了,她们那根本就不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而是当着人家面说坏话,还怕人家听不清。

我想,我将永远记得张一凡跳下桌来,蹲在我面前收拾书本时的表情,他的神情是那样落寞,悲伤,不经意与我对视的时候,眼神里还有满满的怨毒,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想来,他为我出头,也是后来我能够跟这家伙成为朋友的原因吧。

他一边将书本重新码好,一边自言自语:“不就脱件外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真的喜欢他,又何必弄成现在这样。”

当时,我想反问他的是,如果真的喜欢我,怎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

他怎么不去想一想,我为什么大热天还要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还不是不愿听见别人说他程无端的女朋友怎么怎么样,还不是不愿意给他丢脸……

彼时的我已懒得去问。

……

那一天,心灵大师顾婷婷给我看了一篇摘录在她日记本里的文章。我看完那篇文章后,跑到楼道处捂住嘴巴哭了个昏天暗地。我看见那只蜘蛛不见了,只留下破了好多洞的蛛网在扑面而来的穿堂风中飘摇。

我哭过之后,擦干了眼泪。

又有什么好惋惜的呢,事实上,我从来未曾得到过。

顾婷婷日记里的故事是这样的:早上,一个女孩推开房门,发现门口居然有条死鱼,她觉得非常晦气,把它装到垃圾袋扔掉了。第二天,又有一条鱼躺在门口,她还是把鱼扔了。为了抓住那个恶作剧的人,第三天,她选择待在不远处的楼梯口盯着。不久,一只猫走了过来,把嘴里的鱼放在门口,有些不舍地走掉了。她看着那条鱼,猛然间想起了自己曾经救过的那只猫……

也许你不喜欢,可是,它已经给了你它认为最好的东西。

我抬起头来,看着那只破败的蛛网,学着猫的样子,猫的动作,对着它轻轻地叫了一声。

“喵呜……”

我说,再见吧蛛网。

虽然我曾小心翼翼,一丝丝编织。

我不后悔自己曾那么费尽心血,如履薄冰,最终还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境地。

我后悔的是,不该寄希望于这副脆弱的蛛网,还指望它能捕获一个名叫未来的东西。

五、Two secrets

2015年初春,我穿着多年前那套款式老土的连衣裙,跟个二货一样参加了张一凡组织的小规模同学聚会。

那一次,程无端没有来。

据说,半年前他已经跟赵小惹分手,原因是他劈腿,在大学里结识了另外一个像假小子一样的女孩。

我难过的是,程无端劈腿也轮不到我恨他。

他不来是对的,他若是参加,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当然,赵小惹也没有来。赵小惹没来,是因为张一凡根本就没有邀请她。

席间,几个人开玩笑说张一凡根本就不敢邀请赵小惹,因为他心里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有将她放下。

“怎么回事,张一凡喜欢赵小惹?”

我忍不住喷了一口饮料,一脸震惊地看着程无端曾经的那群死党。

这下,轮到他们惊讶了。

“怎么,你不知道吗?一开始程无端还三番五次地撮合他们俩呢,不知道帮赵小惹偷了张一凡多少颗卤蛋。”

话音未落,一群人恶作剧般异口同声地喊道:“吃了张一凡的蛋,就是张一凡的人!”

我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饮料,往事一幕幕再次迅速闪现在眼前:楼下,一个调皮的大男孩将朋友的卤蛋夹给了一个女孩,然后带头喊起了看起来有些可恶的口号。而四楼某个窗口一直偷看着这一切的女孩,却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某个无人的角落里,一个名叫程无端的男孩跟另一个男孩达成协议,网球比赛的时候,他一定会让赵小惹取胜。因为朋友早就准备好了为她庆祝宴,他毕其功于一役,打算这次彻底将她感动。

可是,多年后张一凡却告诉我,后来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像计划中那样顺利发展。当他和程无端将庆功宴的事情告诉赵小惹后,赵小惹索性在他们面前摊牌,说她喜欢程无端。

无奈之下,程无端只好一不做二不休,说自己喜欢的女孩另有其人。

然而,从小家境优渥,被父母惯大的赵小惹根本不会乖乖认输。

她列举了好多自己曾为程无端做的事情,并且特别提到了那次在网球场上程无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奚落她,就算奚落后依然没有记恨他,依然喜欢他。她说,这个世界上若有一个女孩能像她这般委曲求全,就甘愿退出,以后跟他再无瓜葛。若不然,别怪她死缠烂打。

无奈之下,程无端不得不应下了那个赌约。

他们约定,三天为限,我若还能像赵小惹一般大度地原谅程无端,她就放弃。若不然,就跟她在一起。

赵小惹用了整整三天才想出了那个损招,同为女生,她知道哪里是我的痛处。

于是,三天后,程无端利用我的关心,用那个奇怪的方法奚落了我。

难过的是,彼时的程无端是那样相信我,他相信被他奚落惯了的周麦田,不是打开笼门忽而不见的青鸟。

事到如今,我依然记得他从背后抱住我时,满脸的乞求。

他说:“求你了周麦田,不要走!”

冰冷的液体顺颊而下,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初春,我背了一首诗,我把一部手机丢下了三楼。

事到如今,我已不愿去追问当年的程无端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年少时,那些古灵精怪的鬼心思,又有多少人能够切身理解。

也许,当我告诉他我的手机密码就是他生日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喜欢我。

后来,猛然的一个瞬间,他才看着我觉得顺眼,才被我感动。

又或者,他是玩起了顾婷婷的那招欲擒故纵吧。

如果时间倒回,再来一次,我想,我依然还会选择这样朦朦胧胧的感觉。就像是透过布满雾气的窗户看向外面的世界,你期待着,担心着,失落着,永远不会知道,手捧鲜花的男孩,何时才会走到你的楼下。

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在张一凡几个人的怂恿下,醉意蒙眬的我借着酒胆给程无端打了一个电话。

我试探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我说:“程无端,你还喜欢我吗?”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的他是这样回答我。

他说:“请原谅,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然后,我便会心地笑了,笑着挂掉了电话。

是的,程无端,我感谢你最后的仁慈。我那个酒后的问题是有些无厘头,就像当初你无厘头地搞怪奚落我。

你要怎么回答呢。

回答依然喜欢吗?那样置你现在的女友于何地,既然我们早已回不去。回答早就已经放下吗?你知道,既然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若得到否定的回答,就一定忍不住会伤心。

好吧程无端,一报还一报,你曾无厘头地整我,现在我无厘头地询问你,我们最终还是打平了!

编辑/眸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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