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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旅馆,一页感动

2015-05-30谢宁远

花火A 2015年5期
关键词:夫妇俩富士山背包客

谢宁远

在这个飞行代替漫长陆路,甚至坐在电脑前就能3D环游世界的时代,我们通过旅行能收获的越来越小,越来越淡,因为它变得太方便,没有意外,也来不及震撼。对于在日本的这段旅途,很多年后,我或许完全不记得那些令人惊叹的古迹,那些绝世风光,但我一定记得让我从人与人关系冷漠的城市生活中回归感动的陌生人,比如在富士山下开旅馆的那对老夫妇。

我还记得自己当天那种憋着想哭的心情,说到底是独身在外特有的孤单和焦虑。

当时,电车正从箱根往山梨县开去,眼瞧着就要抵达,窗外也早已暮色低垂,而我不安地用三脚猫的日文打了几十个当地民宿的电话,却还是没一个容身之所。民宿大多私人经营,价格低廉、风景也好,最适合我这种旅行的穷学生。但所有老板在听到我是外来背包客时都礼貌地回绝,他们只接受本国人的预订,早年太多中国背包客随意预订后,放他们鸽子,让人不再信任。

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电车到站,我一个人连同三只大皮箱,不知所措地站在昏暗的月台上。正值日本学生的春假,处处满员,我晓得这一刻哭肯定没用,于是重新坐在凉丝丝的皮箱上,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继续联系。

就在要绝望时,我听到电话那头老板温和的声音:“我们家是很旧的和式温泉旅馆,不嫌弃的话请告诉我您的位置,我开车来接您。”

我还不太习惯他们这种过分的礼节,只觉得听一个爷爷辈的老人对还未满二十岁的我一个劲说敬语很怪,但此时异乡的夜色让我觉得莫名的害怕,从东京过来一身薄风衣也很冷,连忙惊喜地点头感谢。

在车上还有个小插曲,老人起初以为我是来滑雪的留学生,因此用浓浓的关西方言寒暄起来,我听得懵懂,忍不住告诉他我从未生活在这里,日文也是初学,他竟谦和地微笑,抱歉地反复鞠躬:“对不起我粗心了,真遗憾我没法说中文,希望您谅解。”

他脸上拘谨真诚的神色我并不陌生,这一路遇见的机场地勤、街头便利店的收银员,乃至在新干线上不小心碰到我肩膀的小学生,都这样热爱道歉,抢先道歉,我甚至和闺密打电话调侃,这还真是个喜欢莫名其妙地道歉鞠躬的民族啊。

此后老人贴心地将语速放慢,我这才得知他叫松原,儿女都在东京过快节奏的生活,不愿回这寂静村庄继承家业,而年迈的他们夫妇俩能力有限,只能接待很少的客人,他坦白说:“我们都老了,走路慢,脑子转得更慢,如果客人多了,我们迟钝的服务只会给客人添麻烦。但即使每天只让一位客人入住,我和妻子也一定要保证旅馆内的一切都满足客人的需求,尽善尽美。”

这是一座传统的木质庄园,因为当时受西方影响而带着一丝欧风。大雪过后四处白茫茫,只有门口的字迹清晰无比:昭和四十九年,算一算他们在此经营四十年了。

入住了我才知道,松原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当晚就我一位房客,但楼上楼下所有的灯都亮着,松原夫人将大厅壁炉生上了火,备好泡汤需要的毛巾、浴袍、茶水,还早早为我烹制好了整份会馆料理,用十几个小碟子细心分装。

早晨一下楼,松原已经西装革履地收拾妥当,那副整洁体面的样子真不像个七旬老人,他主动领我去吃早餐,又指引我透过窗子看到万丈晨曦中洁白的富士山。我轻轻称赞了一句漂亮,他就连连道谢,而我也暗自发觉,我已习惯了日本人这种时刻不忘的礼貌,不再感到奇怪。

因为早就计划好下一站朝名古屋去,我不得不告别松原夫妇。最后一顿饭时,夫妇俩陪我待在榻榻米上,默默微笑。望着空荡荡的桌椅和灯火通明的景况,我明白他们这两天一定不会赢利,松原像是明白我的想法似的,淡淡道:“富士山游人一年多过一年,老式旅馆却越来越少,我们尽全力做下去,即使有一天关门了,也不会难过。”

从前我也会失礼地认为日本人喜欢点头哈腰,强颜欢笑,现在才明白这是教养使然,本该被尊重,被学习。不论长幼都极尽礼貌,对自己分内之事尽百分百的努力,这不仅是他们的待客之道,更是这个民族骨子里对生活的虔诚与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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