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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权文化中的女性悲剧

2015-05-30潘娜石光

作家·下半月 2015年6期
关键词:女性形象悲剧

潘娜 石光

摘要 大冈升平是战后日本文坛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创作题材广泛,艺术成就颇高。本文以大冈升平的《武藏野夫人》和《花影》两部小说为中心,分析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以此洞悉战后日本社会中女性在男权文化下的现实处境,解读大冈升平小说中女性对男权的依附意识,可以看出小说中女性反抗意识的缺失,缺乏自立意识,战后的女性始终无法摆脱来自社会和家庭日本传统文化带给女性的悲剧命运。

关键词:男权文化 悲剧 女性形象

大冈升平是日本著名的现代作家,战后日本文坛的巨擘之一。他与三岛由纪夫、井上靖并称为日本现代文坛三杰。大冈升平的创作生涯长达四十年,发表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其中一系列描写日本战败后的社会风俗的恋爱小说使他跻身于一流小说家的行列,奠定了他在日本文坛的地位。大冈升平在他的作品中以客观敏锐的视角、精准细腻的笔法将男权下的女性悲惨命运刻画得淋漓尽致。

这些女性有家境富裕的大小姐——道子,有已为人妇、生性放荡的少妇——富子,也有靠出卖自己肉体为生的酒吧女招待——叶子。自幼家境富裕,出生于封建武士家庭的道子,生性纯真质朴,中规中矩。婚后对性格孤傲自负,花心而又胆小的丈夫的失望,与堂弟勉的恋爱纠葛,最终在没有爱情的婚姻和心上人的背叛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优越的家庭生活和现代教育方式的富子,对自己的美貌充满了自信,婚后的她精神和肉体游走于情人之间,却得不到男人的真心。虽然其丈夫对她抱有貌似宽容的态度,但事实上,这种对妻子行为的放任无非是虚荣心在作怪,此时的富子只是丈夫向别人证明自己财富和本领的一个道具而已,这无疑是富子命运的可悲之处。酒吧女招待叶子,一生漂泊不定,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把自己的未来都寄托在男人身上,而最终又以男性对自己的背叛为悲剧结局。大冈升平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极度可悲的女性生存世界,并揭示出造成女性悲剧命运的根源——传统的男权文化。

一 男权社会中的女性悲剧人生

在日本的传统文化中,男权文化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虽然战后日本出现了男女平等的社会浪潮,女性的弱势群体地位得到了改善,但是男权文化的主导地位并未动摇。男性始终是这个世界的主导者、统治者。一切的道德、理念、伦理都要以男性的标准进行确立,男性具有绝对的话语权、领导权,而处于弱势群体的女性长期处于缄默的状态,被男性所领导,毫无话语权,成为男性控制的对象。男性绝对的主导地位也就决定了女性的附属地位,女性们会按照男性的标准、喜好去改变自己,甚至是牺牲自己的自由和性,把自己“物化”,成为男性的掌中玩物。这些女性在社会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实际生活中和精神上逐渐迷失了自我,愈发陷入了男性文化的深渊之中。

《武藏野夫人》的女主人公道子,出生于传统的封建武士家庭,自幼家境富裕,生活无忧。婚后当她发现丈夫秋山对两性生活的要求与自己保守的性格相冲突时,道子采取了忍让的方式。在无爱的婚姻中,堂弟勉的出现让道子的情感再次有所依托。丈夫秋山为了婚外情的物质基础,企图私吞道子的财产,再加上堂弟勉在感情上的背叛使道子的生活处于了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因此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道子都无法独立,始终是男人身上的附属物。如果离婚,她将失去经济来源而无法生存,但是面对无爱的婚姻,想要追求真爱的冲动和传统意识浓重、安守本分的本性产生了矛盾。最终,她用自杀的方式去解决了这些矛盾。

《武藏野夫人》中的富子,由于优越的家庭生活和现代化的教育方式使得她感到无比的优越感、自信。婚后丈夫对她生活作风的放任使她更加肆无忌惮,与道子的丈夫秋山和堂弟勉都有染,然而富子并不满足于此,她的精神和肉体游走于众多男性之间,以此来炫耀自己的美貌和卖弄风情。表面上看,每个男子对她都为之心动,然而富子最终没能走进任何一个人的心里,她无疑成为了男人泄欲的工具和玩弄的对象。但是富子本人却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悲剧角色,仍是陶醉于自己吸引异性的魅力之中。如果说道子的悲剧是因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失去了依靠而无法继续生存,那么富子则从来没有过可以依托的对象。在物质上,富子完全依靠做肥皂生意的丈夫;在精神上,秋山和勉并没有真正地爱富子,而是富子本身为了急于证明自己的魅力要远胜过道子,将秋山和勉占为己有。然而富子的这种行为可以说造成了道子和自己的人生悲剧。她夺走了道子的精神支柱勉,从勉的情人再到秋山的情人,她自己本身也成为了男性的附属品。

《花影》中的叶子身世低微,在酒吧做一名女招待,她曾经年轻貌美游走于众多的男人之间,然而这只是为了生存的需要。叶子的一生都在尋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和真爱,然而到死都未曾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和爱自己的男人。起初,她将希望寄托在松崎身上,希望得到精神的慰藉,而当松崎向三十八岁的叶子说分手时,她表现出极为冷漠的态度,这种麻木的态度无疑证明了她的无能为力,事实上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因为当叶子将希望寄托在松崎身上的那一刻起,她的灵魂就已经完全依附于他人。虽然她已经是一个接近四十岁的女人,却缺乏生活所需的生存能力,幻想着某一天有一个男人能够给自己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然而她身边的男人无非是想从她那得到性欲的肉体,她被男人所控制,身体被物化,成为了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二 男权社会下女性反抗意识的缺失

在大冈升平的小说中,女性形象几乎没有勇于反抗男权文化、争取自我独立的举措。《武藏野夫人》中的道子,家境富裕,贫苦农民出身的秋山家境远不如道子,成了宫地家的入赘女婿。在道子的父亲去世之后,秋山不得已要用自己的力量支撑家庭开销时,他的本来面目便立即暴露出来:他肆意行使“强行玩弄和任意抛弃妻子的权利”,视通奸为儿戏;染指自己的表嫂富子,在肉体上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又企图将道子的财产弄到手逼迫道子离婚,把道子推向了绝望的深渊。而道子在秋山所设计的阴谋中,毫无反抗的意识,她所表现的却是源于男性文化的依附意识。面对浅薄轻浮、寡义廉耻的丈夫,她仍然细心操持家务,认真地做妻子的义务。她与堂弟勉的爱情仅仅停留在誓言上、内心里。而当堂弟勉鼓励道子一起打破传统的世俗时,道子却显示了自己坚守道德和社会规范的固执,以致勉破坏了两个人的“誓言”,道子彻底滑向了死亡的深渊。

《武藏野夫人》中的富子看似不甘自身命运,勇于反抗,其手段也是极端的。富子与道子完全不同,她陶醉于婚外情的疯狂与刺激,将通奸视作恶作剧一般。她卖弄自己的姿色,游走于情人之间,其实在内心深处,正是对男权文化的模仿和认同。富子和道子不同,她是一个传统与现代之间的边缘化的人物。从富子对通奸的坦然态度来看,她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适应社会的变化,但同时传统的男权文化也牢牢地禁锢着她。当富子的放荡行为被丈夫大野发现时,大野所表现的虽是一种宽容的态度,但实际上是对自身放纵行为的一种开脱。最后富子被丈夫大野带回了家,这看似富子被原谅,回归了家庭,但“大野的心情仍是很紧张的”,富子的生活处于危机之中。

《花影》中的酒吧女招待叶子是现代社会中的边缘人物,可以说是富子的“外在”,道子的“内在”。叶子虽然是酒吧里的陪酒女郎,但她执着于自己的爱情,本性单纯善良、注重礼节。她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爱情,却从来没有主动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早已经踏入社会却无法独立生活,只能靠出卖自己的姿色生存,将自己的幸福、命运交给男人,却被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她所追求的爱情之梦也一次又一次地破灭。她没有勇气走出酒吧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是把自己束缚在男人玩乐的牢笼里。从叶子的身上可以看出,她始终没有反抗男权文化、谋求自立的意识,也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陪酒女生涯是男权文化下的受害经历。在叶子身上不难看出女性依赖男权、丧失自我的可悲人格。

三 女性命运的双刃剑——传统意识

战后的日本和战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女性的弱势地位得到了改善。战后女性的身份、地位和经济能力等较战前有了很大的提高,这也使得女性的独立自我意识得到了开化。在大冈升平小说中,道子和富子两个人可以说是传统意识和现代文化的代表人物。在无爱的婚姻中,道子和富子对于背叛婚姻家庭所引發的道德心理纠葛采取了截然不同的选择。道子和勉的感情只是心灵上的誓言,没有实质上的行为,最后道子唤着勉的乳名而自杀,显然,大冈升平对道子坚守传统道德的行为是赞同的,是富有同情心的。相反,富子背叛家庭,与勉和秋山通奸,作者对于这种视通奸为儿戏的行为是强烈批评的。当时战后的日本在很多方面都大力效仿西方国家,其中通奸罪的废除便是其中一项。然而,真正能够约束人们行为的不是法律而是长久以来根深在人们心中的道德意识。道子便是坚守传统道德意识的代表,而富子则是迅速效仿西方国家的另一类女性。从两个人的结局上看,道子恪守妇道,最后黯然死去,富子的行为虽被大家所摒弃,但最后却保全了以往的生活,回归了家庭。大冈升平通过一正一反的对比,证明了战后处于转型期的日本社会,传统意识对于当时社会条件下的女性而言不再是绝对的正确或错误,它是一把双刃剑。对于道子这样恪守传统意识的女性来说,如果选择爱情就意味着背叛传统道德,如果坚守传统道德就意味着扼杀了爱情,最后道子在这种矛盾中死去,这也证明了传统意识的残酷性。与道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富子,富子对家庭的不负责任,无疑是反传统意识的代表。然而,最后大野对富子的原谅使其回归了家庭,这一结局实际上也是富子对传统道德意识的回归。

四 结语

大冈升平小说中对女性的描写好似一个无形的磁场,将女性的各种各样的形象容纳其中,大冈升平细致地对这些女性的内心和命运加以描绘,刻画出她们千回百转、摇曳生姿的生存状态。通过大冈升平的小说世界,我们看到了战后转型期的日本女性所面临的处境,深刻地感受到了当时日本女性在男权社会下的迷茫与困惑。在传统与现代观念的碰撞中,女性该如何摆脱男权下的悲剧命运,无疑是对她们的巨大的考验。作为作者本人,大冈也对这些女性投注了同情和深刻的反思,这对一个男性作家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但同时小说中女性反抗意识的缺失也说明大冈作为男性作家,在创作时并不能完全摆脱男性的视角,一方面既从男性的角度揭示、批判了男权文化造成女性悲惨命运的事实,另一方面又把女性的悲惨命运与女性自身弱点联系起来,更多突出描写女性反抗意识的缺失,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冈升平的小说迎合了男性读者的心理。

注:本文系外国文学作品受众群体的文化身份构建研究;牡丹江师范学院科研基金项目资助(项目编号:QY2014012)。

参考文献:

[1] 冯明舒:《村上春树作品中的日本女性形象——以〈挪威的森林〉为例》,《作家》(下半月),2014第8期。

[2] 范馨悦:《〈名利场〉中主人公悲剧命运的女性主义解读》,《小说评论》,2014第10期。

[3] 赵霞:《解读川端康成笔下的女性形象》,《作家》(下半月),2012年第8期。

[4] 尚侠、徐冰:《从俘虏作者到正宗文人——〈武藏野夫人〉小说艺术札记》,《东北师大学报》,1989年第3期。

(潘娜,牡丹江师范学院东方语言学院讲师;石光,牡丹江师范学院东方语言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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