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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与《十八春》中白秀珠与石翠芝爱情悲剧的相似性

2015-05-30高盛雅

作家·下半月 2015年6期
关键词:悲剧

摘要 通过对《金粉世家》与《十八春》全书的认真研读,笔者在两位爱情大师所述的民国情事中,发现了某些相似点。白秀珠与石翠芝这两位女子虽不能贵为所处小说中的核心女性,却是推动小说主要人物情事发展与矛盾制造的重要筹码。一位是北洋军阀内阁总长的妹妹——白秀珠,一位是南京名门石家的千金——石翠芝,这样的出身,看似应一生顺风顺水,然而,大都市里东西文化的碰撞与交融,豪门子弟所受之教育,都已使他们(特别是男性)跳出了封建包办婚姻的牢笼,因此,深陷宅院里的女性虽比贫寒女子见得更多西洋玩物,却少了许多接触新社会、新风气的机会。

关键词:白秀珠 石翠芝 悲剧 相似点

一 写作背景的相似性

据可查资料,《金粉世家》发表在1925以后,这是张恨水在所创刊物《世界日报》上发表的第二篇小说(第一篇长篇连载小说),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正处于晚清民初的重要时期。在文化上,西风东进正盛;在政治上,列强干涉中国内政,中国政府软弱无能,风雨飘摇,军阀混战,内阁频换。《金粉世家》的故事就发生在当时名存实亡的首都北京,“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冲击,中国文化的面貌呈现着新旧更迭的面貌,西方文理兼修的教育体制已将中国“四书五经,八股取士”的旧教育体制冲击得荡然无存。民国初年的京城贫富差距十分明显,上层权贵之家骄奢淫逸、腐败糜烂,作为“富二代”的公子哥们,继续着清朝八旗子弟游手好闲、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生活方式;一夫多妻下,几房太太的明争暗斗;富贵太太们大肆放高利贷、炒公债,纸醉金迷;公子哥儿们包情人、混酒吧,彻夜买醉。

《十八春》以19世纪30年代的上海为写作背景,此时的上海滩是一个畸形发展的大都市,全国各地各式人等都汇集到这块儿土地上来,为的是赚钱、谋生、读书、学艺、投靠亲友等,这其间不乏有政客、流氓、学者、文人、艺术家、美女、骗子、逃荒者、传教士、情报分子等。这时的上海,既是中国的经济中心,也是中国的文化中心,这里的人们为了谋生、发财,干尽了各种勾当。上海滩上偏偏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没有正当职业,没有固定收入,他们不做违法的事情,无财产无积蓄,却可以年复一年地混迹在这块土地上,他们不仅能自己吃饱喝足,还可以养家糊口,生活得十分活络,这大概说的就是《十八春》中祝鸿才这一类人。

在翻阅研究性文献的过程中,笔者发现这两部小说都有“南京”城市的影子,虽然在《金粉世家》中南京并未真正现身,但根据故事所述发生时间以及金老爷贵为国务总理的头衔,南京的汤山与乌衣巷,都鲜活地告诉读者它是南京国民政府统治时期的一张名片。在小说《十八春》中更是不难看到南京这座城市的标志,南京有石家与许家的宅邸,许家那种上面住人下面开铺的房子在今天南京的三山街七条巷里仍是显而易见的。南京作为当时政权的象征,地位可见一斑。

二 作者情感经历的相似性

1915年,张恨水在母亲的要求下迎娶了与自家门第相当的姑娘徐文淑,文淑是一位典型的乡下姑娘,相貌平平,诗书不精,婚后,她无法与张恨水进行精神与感情上的交流,此时的张恨水面对自己的婚姻只有痛苦与无奈,为了逃避自己久不如意的家庭,他甚至愿为工作流连他乡,撇下徐文淑独守空房,直至其1958年去世;张恨水的第二段婚姻是老夫少妻式的爱情,1924年,他娶了一位名叫胡映霞的孤女,婚后,两人有过相濡以沫的时光,但胡映霞贫寒的出身,淺薄的学识,再次使张恨水陷入了深深的苦海,加之其后又迎娶了自己的第三房妻子周南,更使他与性情刚烈的妻子胡映霞的感情降到冰点。

无疑,张爱玲的情感生活同样是坎坷而痛苦的,1930年,在她读小学六年级时,她的父母便协议离了婚,母亲远走他乡,各自组成新的家庭,性情刚毅的张爱玲在与后母的一次争吵后,受父亲责打,拘禁半年,后于1938年年初,趁夜逃去了母亲家。1944年除夕,张爱玲结识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胡兰成,胡兰成将自己对于张爱玲作品《封锁》的倾心,转移到对于张爱玲本人的爱慕与欣赏,同年八月,胡兰成与第二任妻子离婚,并与张爱玲结婚。然而,这段感情并不长久,就在张爱玲的写作事业在上海滩上大放异彩之时,胡兰成却在汉阳另择新欢,虽然而后胡兰成将这一段感情告知了张爱玲,但随即日本投降,也让胡兰成再次陷入了逃亡生活,1946年2月,当张爱玲在温州见到胡兰成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位叫做范秀梅的女子,1947年6月,张爱玲正式给胡兰成写下绝交信,从此断绝往来。1955年11月,张爱玲迁往美国纽约,1956年2月,张爱玲得到了Colony写作奖金并加入Colony写作基金会,在那里她遇到了自己的第二任丈夫赖雅,然而,不幸的是,1961年张爱玲出访台湾期间,赖雅独在美国不幸中风晕倒,1967年与世长辞。

三 故事发展及其情节悲剧的相似表现

1 开端——人物出场方式与人物关系的相似点

白秀珠作为《金粉世家》的第二号女主角,贵为民国总长千金,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她的出场本应是惊鸿一睹、光彩熠熠、哑然众生的,但出人意料的是,作者在小说伊始便给她的名字贴上了尽遭“爱人”(金燕西)冷落的标签。小说的第一回(陌上闲游坠鞭惊素女)中大致这样描述到:“全城的小姐太太,公子哥便相邀着同赏春色,在这群赶来遍览‘春色的公子哥中,有位姓金单名华,号燕西的年轻人出尽了风头,他架一匹骏马,潇洒地挥着马鞭,他边走边望着车马上略有姿色的小姐太太,摆出风流倜傥的神色。不想,在颐和园入口处,碰见了自己的大嫂、三嫂和三姨娘,她们见了燕西便笑到:‘闲着没事儿,又到城外跑马去了吗?你瞧,把脸晒得这样红红的,又算什么?回头上,让你那白妹妹瞧见,又要抱怨半天。而此时的燕西真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只得一边应付着姨娘的调侃,一边怀揣着错失佳人的惆怅。”这便是白秀珠并不光鲜惹眼,甚至略带讽刺的登场。在《十八春》中,同样有这样一位口含朱丹、痴情凄苦的小姐石翠芝,她在小说中绝算不得女二号,却又那样抢眼,除了出身富贵、长相甜美外,她还与自幼青梅竹马的沈世钧“喜结良缘”,过上中规中矩、旁人艳羡的生活。石翠芝的出现在全书的第四章,作者已经将沈世钧与顾曼桢的相识与情愫暗生讲述完毕,似乎是在告诉读者她的出现,注定是不受人欢迎的。她登场方式与白秀珠极为相似,她是太太、奶奶们心中首选的贤妻,却是时常遭到婚配对象的冷落,男人们对她们宁可是避而不谈、敬而远之的。《十八春》一书中这样描述:“沈太太因为儿子难得回来一次,她今天也许兴奋过度了,有时神情恍惚,看见佣人也笑嘻嘻的。世钧和惠叔商量着今天先去哪几个地方,沈太太道:‘找翠芝一块儿去吧,翠芝这两天也放假。”

白秀珠与石翠芝的出现并不如其千金小姐的地位一样光鲜,她们不过是旁人嘴里的话柄,有时甚至成为了别人打趣的笑料;她们与自己“两小无猜”的“爱人”有着千丝万缕的亲缘关系,白秀珠是王玉芬的表妹,而王玉芬又是金燕西的三嫂子,石翠芝也不例外,她的表姐也正是沈家的大少奶奶,世钧多年寡居的嫂嫂。

2 发展——一身婚服,两行清泪

笔者在这一部分仅对两本小说中高潮部分的两段情节(各取其一)进行相似性的分析说明。有人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对于白秀珠与石翠芝这样出身的小姐来说,公主的梦想是极易实现的,横在她们面前的不幸并不是物质上的匮乏,而是精神上难觅的合适伴侣,白秀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子”娶了别家素面朝天的姑娘,石翠芝更是委屈自己,嫁错了“王子”。

白秀珠在金燕西结婚当天,将自己藏在空旷的白公馆里,她披上早已挑选好的婚纱,在公馆寂静幽暗的大厅中,模拟着燕西牵着自己的手,走向红毯的另一端,她一圈接一圈地走着,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跑去自己正对金家的阳台,她害怕望见喜气洋溢的金府,她更害怕看见燕西满溢幸福的脸庞。她哭了,她甚至想过用药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倒在昏黑的走廊里,她倒在自己的泪水里,她倒在了自己的命运前。相比而言,石翠芝却是更加直爽与勇敢的。翠芝与世钧在洞房花烛夜时,各怀心事,一心想用沉默挨到天明,世钧一次次地催促着翠芝早点睡下,翠芝终于哽咽了,她用指甲刀剪短了烛花,却终究剪不断自己的悲伤,世钧走到她跟前去安慰她,她却怨气冲冲,一股脑地吐着苦水,《十八春》第十三章这样写道:“翠芝冲口而出地说:‘世钧,怎么办,你也不喜欢我。我想过多少回了,要不是从前已经闹过一次——待会儿人家说,怎么老是退婚,成什么话?现在来不及了吧,你说是不是来不及?”她这样歇斯底里地盘问自己的爱人,却明知得不到解答。

四 尾声——迥异的结局,同样的悲哀

在《金粉世家》的第一百一十二回里,白秀珠与金燕西的最后一次见面与对白,燕西即将离开京城赴欧洲留学,先前的一些酒肉朋友借着为他送行的理由请他去喝茶,然而,今日的金家已不比从前,今天的燕西也不再那样出手阔绰,最后只得闹得不欢而散,在走廊拐弯的地方,他正碰上白秀珠,真是巧了,走廊两边是短栏,当然不便跨进短栏去躲避她,他只好迎面向她一点头道:“早哇!”秀珠道:“七爷还有功夫逛公园吗?”燕西随口答道:“是刘二爷一早打电话叫我来的,所以我没有多停留。”秀珠道:“我听说你早就走了,所以也没打电话给你,大概还有几天吗?”燕西停了停,笑道:“对了,还有几天。”秀珠道:“怪了,刘二爷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我倒要去看看。”说毕,弯腰一个鞠躬就走了。在《十八春》中的结尾对于石翠芝与沈世钧的爱情则更为讽刺,她选择用分述夫妻二人与各自老相好久别重逢、缠绵悱恻的方式完结全书,更在结尾处点破了翠芝凄凉的爱情,书中道:“翠芝忽而微笑道:‘我想你不久就会再结婚的。叔惠笑道:‘哦?翠芝笑道:‘你将来的太太一定年轻、漂亮——叔惠听她语气未尽,便替她续下去道:‘有钱。两人都笑了。叔惠笑道:‘你觉得这是个恶性循环,是不是?因又解释道:‘我是说,我给你害的,仿佛这辈子只好吃这碗饭了,除非真是老得沒人要。在一片笑声中,翠芝却感到一丝凄凉的胜利与满足。”而正在此时,老上海躁闹的弄堂里,有一扇温馨清静的窗,沈世钧与顾曼桢正为错过的幸福惋惜着,为错过的时间懊悔着,世钧甚至激动地与曼桢盘算着如何去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然而,时间终究是回不去了。

白秀珠与石翠芝虽有着迥然不同的结局,却逃不出悲苦的命运,白秀珠看似已经忘却与燕西从前的种种,但在故事的结尾,当他再次面对燕西,她还是难掩心中的悸动,有时,偶遇并不一定是造化弄人,不是无心的,既是有意的,所以,即使表现得如何漠不关心,却句句都在打探“爱人”的消息。只是她没有可能再与燕西结婚,即使燕西已经孑然一身。石翠芝与许叔惠有说有笑地打趣,却句句如刀割着彼此的心底,惠叔已经离了婚,独自回国,但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白秀珠与石翠芝她们是世间痴情的女子,而这痴情只能如一种怪病,久缠其身,却无人愿去治愈。

参考文献:

[1] 张恨水:《金粉世家》,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2] 黄永林:《张恨水及其作品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3]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十八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4] 柯灵:《遥寄张爱玲》,子通、亦青主编:《张爱玲评说六十年》,中国华侨出版社,2001年版。

(高盛雅,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13级在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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