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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不是人

2015-05-14一本正经

飞言情A 2015年1期
关键词:莫司魂魄人间

一本正经

【故事简介】

在地府时,阎王莫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来到人间的他基本就是个废柴——英语不懂写,他忍了;微积分这么难,他也忍了;可是心爱的女人还跟小男生眉来眼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抱着等死的心,跪在这判官殿上等待审判的。

作为地府的年度最佳勾魂使者,我的任务史向来完美,唯一的一点小瑕疵就是我今天出门忘了戴眼镜,于是就勾错了魂,还是一对青梅竹马的魂。

所以,这其实是一副眼镜引发的血案。

本该活着的人死了,这很可能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所以错勾生魂在地府来说是一等大罪。

依照地府刑法,我本该被丢入十八层地狱折磨到死,但为了阻止蝴蝶效应的发生,阎君特地恩准我到人间戴罪立功,假扮那个死去的人,直到她“真正的阳寿”耗尽。

能免于一死,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当我得知同我一起到人间的还有莫司这个不靠谱的阎君时,死对我来说忽然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因为,现在的生活简直让我生不如死。

“阎君大人。”

睡觉中……

“阎,君,大,人!”

睡觉中……

“莫!司!!!”

我忍无可忍地把粉笔头往书桌上一扔,趴在桌上睡觉的人瞬间坐直,眼睛看着前方,一脸的正义和坦然:“选B!!!”

“……”B什么啊,我们是在补习英语作文好吗?

深呼吸几口气,我重新睁开眼,努力抑制住想要发飙的冲动,耐着性子对精神还不甚清醒的莫司说道:“阎君大人,再过三个月就要高考了。按照命格簿上写的,您应该是成功考上X大后太过兴奋,导致心脏病发作而去世。可照这样下去,您别说考上X大,能顺利毕业就不错了!”

莫司打了一个哈欠,一边翻开课本,一边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我说的话:“嗯,孟浅,你说得对。”

我嘴角抽了抽:“大人,书拿反了。”

莫司疑惑地挠挠头,一边摆正一边说:“是吗?这些英文正着、倒着有区别吗?我怎么看着没分别呢?”

……忍住,忍住,忍……不住了啊!!!

苍天!为什么要我和这个不靠谱的阎王一起共事?为什么我们是同学、邻居兼同桌?为什么我要活着?我错了,还不好吗?

作为一个勾魂使者,我亲眼见证过不少人的生离死别,是以对“作为人活着”这件事一直很向往。可是,自从莫司掺和进来后,我便觉得,有些人觉得“生不如死”也是有道理的。

来到人间已经一月有余,比起时常到人间勾魂的我,莫司似乎适应得还要快一些。我还在苦苦地写作业、看习题时,他就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还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当然,不仅仅是社交方面,莫司的成绩单也是很“令人瞩目”的。

“二十道选择题,全部选A都能答对五个,而你却成功地避过了所有正确答案。”我拿着一张满是红叉的考卷,摆在莫司的桌前,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阎君大人,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莫司摸着下巴想了想,不确定地看向我:“嗯……运气好?”

我扶着墙,难过得想去死一死……

许是看到我的神情太痛苦,莫司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本座高考会努力的。话说,我们都补习一整天了,是时候歇一会儿了。”

我大义凛然地拒绝道:“不行!今天没写完这篇作文,谁都别想睡觉!”

莫司的神情一下子变软,眼神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我。阎君莫司本身就长得跟一个妖孽似的,现在附身的这张脸虽然比起他真实的模样嫩了许多,但轮廓却是极相似的,给妖孽平添一分清秀,任谁看了都难免会心动,但我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软的不行,莫司便开始来硬的。

他清了清嗓子,脸色一沉,压着声音说道:“孟浅,我们这回到人间来都是谁的错?”

“我的错。”出于理亏,我的气势也不知不觉地弱下来。

莫司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么,在地府谁是老大?”

“你是老大。”

莫司满意极了,示威结束,朝我勾勾手指:“过来。”

我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得已,还是慢吞吞地踱步过去。莫司勾起嘴角,满意地在我头顶摸了摸:“乖。”随即,手又下移,先是脖子,再到背部,酥酥的、痒痒的感觉让我有些不能适应。再然后,我感觉自己的胸上忽然多出了两只肉爪。

“啪!啪!”

“啊,说好不打脸的!”

莫司捂着脸,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我,颇为委屈地说:“我是看你现在被困在这个身体里的模样很可爱,才忍不住的嘛……”

我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怒终于再也忍不住,于是朝他吼了过去:“这是性骚扰,你知道吗?!”

莫司在地府的时候好歹是一个阎君,虽然不能说把地狱治理得井井有条,但好歹还算太平。被阴暗气息笼罩了这么久的地府,受到这个不靠谱上司的感染,多少也增添了一些愉悦的气氛。

可是在人间,他简直就是一个废柴,筷子不会用,地图看不懂,领带不会系,连衣服、扣子都是摆设。

如果是还在地府的时候,就凭着那张脸,他远远地对我一笑,我也会感到飘飘然。可是当发现他其实和人类说的“二货”没什么区别后,那些美好的遐想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是以,当莫司敞着校服衬衫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时,我抱紧教科书,埋头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走,结果……

“哎呀,孟浅!”

仅顿了一秒,我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孟浅!孟浅!!”

莫司讶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起走廊上其他人的频频侧目。我将头埋得更低,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疾速往前走,试图甩掉这个缠人的累赘。

我越走越快,莫司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了起来。我在听到他跑起来的脚步声后,回头一瞧,发现他敛了笑容,神色着急地朝我跑来,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意识地拔腿就跑,结果没想到,脚步刚一迈开就踩了一个空——

“哐当”——“哎哟!嗷!我的天啦!!”

在路人惊讶的眼神里,我像一个皮球一样磕磕碰碰地滚下了楼梯,然后迎面撞上一堵墙,顿时几近昏厥。

随后赶来的莫司疾步走下楼梯,神色凝重地蹲在我的身前,察看着我的伤势,发现除了几处不明显的擦伤,只有右脚被扭到了之后,如释重负般地呼了一口气,下一秒,神色又变得严厉起来。

“孟!浅!”

第一次被他这么凶恶地吼,我吃软怕硬的本性便露了出来,不得已,只好缩着脖子屈服在他的威胁之下,格外心虚地应了一声:“哎……”

莫司眯眼盯着我良久,呼吸才平复下来,沉着声音道:“我不过是叫了你一声, 又不是要吃了你,你跑什么跑?!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只是将魂魄寄宿在宿主身上,脆弱得很,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魂魄与宿主就会分离,如果恰好又没有勾魂使者及时聚魂,修为尽毁便算了,就你那点修为,恐怕还要抵上小命!”

“我……”我心虚地低下头,因为的确没想到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

正惭愧间,我忽然觉得身体一轻。

抬起头,莫司沉着脸将我横抱了起来,脸色虽然不怎么好,动作却是极轻柔的。他抱着我抬了一下胳膊,我的脸便撞上他敞露的胸膛,耳根一热,心便怦怦怦地乱跳起来。

“阎、阎君大人……”我有些紧张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地叫了他一声。

“嗯?”莫司低头看向我。

也许是因为他的脚步并没有停驻,我的视野有些晃动。在那么一晃一晃间,我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了曾经在地府的那个阎君大人。那妖孽的容颜、勾唇一笑时的如沐春风,让人一不小心便着了魔……

“孟浅?”

莫司关切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回过神来,对上他略显担忧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我们这是在人间,顿时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

我刚才……都在乱想什么啊?

我心跳如鼓点擂动,慌乱地从莫司的身上下来,扶着他的肩膀,环视一圈——这里是……校医室?

“校医好像不在呢。”我忧虑道。

莫司也不由得蹙眉。他蹲下身察看了下我的脚踝,摸着下巴,凝眸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对我说:“孟浅。”

我警惕地沿着床沿缩了缩:“你想干吗?”

他严肃地扳着我的肩,神情坚决:“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顿时惊慌起来,却无法阻止他的动作:“你……你想干吗?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你别碰我的脚。喂,不是这只……啊……”

“咔嚓。”那是骨骼错位的声音。

我受伤的不是这只脚啊!!!

托莫司的“福”,我的两只脚都打上了石膏,养了足足半个月才能下地。

这半个月里,莫司出于愧疚倒是乖顺许多,为了照顾我,还每天都来送汤、送饭。他不仅好好地把高考习题给做了,甚至还会把书带到医院来看。

不过,这些美好都是表象。

“爷死,爸死,妹死,哥死,全死……”莫司拿着单词本,神情认真,念得头头是道,而我痛苦地把头埋在被子里。有莫司的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是yes,bus,miss,girls,chance!”我忍无可忍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对着莫司,一脸痛苦地道,“你再念下去,我就从这七楼跳下去!”

莫司不好意思地把单词本收起来,把一个苹果递给我,说:“要是今天脚不疼了的话,下午我就来接你出院。”

我啃了一口苹果,言辞有些含糊:“唔,这个……”

莫司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眯着眼问:“孟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也不是瞒着……”我有些踌躇地揪着床单,偷偷地瞥了一眼莫司,小声道,“申安说他会来接我的。”

申安是坐在我前桌的男生,阳光开朗,个性幽默,用人间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暖男”。得知我住院后,他来探望过几次,刚好都没有遇上莫司,我便也没跟莫司提起。

“不准。”莫司抢过我手中的苹果,狠狠地啃了一口,蛮横无理地说道。

我不解又不服:“为什么?”

他凶狠地瞪了我一眼,说道:“孟浅,人鬼殊途,你不知道吗?申安是人,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服气,想大声反驳他,可是好歹在他的手底下工作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个阎王爷的逆鳞是触不得的,于是只好低着头碎碎念:“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有好结果?你附身的人是只有三个月寿命没错,可我附身的人还能活几十年呢,足够活到申安老死了。”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因为莫司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未啃完的苹果在他的手中硬生生地被捏成两半。他站起身,我缩着脖子没敢看他脸上的神情。再隔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病房里就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了。

当我好不容易继续回到学校学习时,离高考仅仅剩下两个多月了。申安把我住院期间落下的课的学习资料递给我,笑得格外温暖:“别担心,浅浅,你多花点时间就能跟上了。”

申安那一声“浅浅”刚唤出口,我就下意识地朝莫司看去,他却像没听到似的,径自摆弄着自己书桌上的东西。

自出院起,莫司就再也没有主动找我说话了。我一边觉得他莫名其妙,一边又觉得自己在意他莫名其妙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索性就不主动联系他。

下课铃响起,我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一不小心就听到几个同学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孟浅这次缺课半个月的事又和莫司有关呢!”

“他们俩都补习两年了,还没考上大学,八成是因为早恋吧!”

“对对!我听说之前他们还去酒店开房了。”

流言蜚语细细碎碎地传入我的耳里,我不用抬头也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四个字,伤、风、败、俗!

我默默地朝莫司的方向看去,他似乎一副很坦然的样子,安静地在座位上看着从小书店借来的漫画书。面对他的无动于衷,我忽然有点难过。

那次我误勾生魂时,他们的确是在酒店里,可是只不过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补习、看书,并没有做什么苟且之事。虽然大家讨论的并不是我本人,但听在耳朵里总是让我怪难受的。可是面对这种满怀恶意的揣测,莫司竟然一点也没有想要替我出头的样子,我的心里其实很失落。

再说了,其实我也知道人鬼殊途,所以并没有对申安有什么实际性的想法。那天我在病房说的话,不过是一时叛逆的本性上来罢了,莫司却跟当真似的,连着一段时间都没有理我。

放学时,我在教室后门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莫司的身影,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贱贱的,便干脆先走了。结果,隔了两天也没看到他的身影,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怎么说他也是因为我的过失才会来人间的,理论上没把我丢下十八层地狱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万一他在这人间出了什么事,我不仅要背负那两条人命,还要再背一条弑君的罪名。

左想右想,我还是决定到莫司的家里去看望看望。

青梅竹马的好处就在于,通常他们的家就隔着一堵墙。于是短短三分钟后,我便出现在了莫司的家里。

莫母招呼我进门后,告诉我莫司在楼上,然后就笑呵呵地离开了。我在他的房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犹豫地敲了敲门。

“都说了我今天不去上课了,你……”莫司十分不爽地打开了门,瞧见是我时愣了愣,随即板了一张脸,声音硬邦邦地道,“你来干吗?”

虽然心情同样不爽,但我还是忍住了,低着头小声说道:“你两天没去上课了,我来看看你。”

“十天。”

“啥?”我不明所以地抬头,对这个数字表示茫然。

莫司动了动嘴唇,看着我的眼眸里水汪汪的。他垂眸敛了敛神情,又重复了一遍:“十天!你十天没有跟我说话了。”

我顿时反应过来,莫司这是在……跟我撒娇?阎王爷,在跟我撒娇?

还没等我的震惊结束,莫司就把我扯进了房间。我再看向他时,他已然换了一副无赖的神色,指着墙角对我说道:“那堆衣服给我洗了。”

“……”

我默默地帮莫司收拾着房间,顺便问他这两天都上哪去了。他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啃了一口苹果:“回地府,找命格星君把那天乱议论你的人的命格都改成了‘命途多舛。”

我的嘴瞬间张成0字形。他被我的表情逗乐,神情终于软了下来,安慰道:“我开玩笑的。对付这些凡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我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乱改凡人的命格可是要遭天谴的,想到自己刚才白替他捏了一把汗,就愤懑地把鸡毛掸子往床上一扔,顿时引起他的一声惨叫。

我愣了愣,不由觉得奇怪。我分明避开了他的重要部位,就这么个掸子,应该不疼才对啊。难道说……

我神色一敛,上前掀开莫司的被子,抓着他的衣角就往上撩。他手忙脚乱的,来不及阻止,腰上那明显的几道瘀青便赤裸裸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莫司。他尴尬地把衣服扯下,像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地站在墙边,双手乖顺地垂在大腿两侧。

“你说的不费周章就是去跟人打架?”我头痛道。

莫司默默地低着头,瞟了我一眼后又迅速地收回视线,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本座以一对十呢……”

“……”

尽管无语,但看在他是为了我的分上,我还是无奈地翻出了药箱,板着脸瞪着他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脱衣服,让我给你上药!”

莫司顺从地把上衣脱去,乖乖地坐在床边,一副不敢再犯的模样,嘴角却微微地翘了起来。

我手上的动作顿时有些颤抖,耳根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莫司似乎发现了我的窘迫,嘴角的笑容愈加深了起来。他嘴唇轻启,低低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浅浅。”

我的心霎时怦怦怦地狂跳起来,低着头粗声问:“干吗?”

莫司忽然握上我的手,欲言又止道:“其实我……”

“闭、闭嘴!”我慌乱地站起身。虽然不知道他想说的话是什么,但我就是有一种还没准备好要听的感觉。

他愣了愣,握着我的手慢慢松开,嘴角还是扯了一个笑容:“没事,晚点说也不迟。”

从前在地府的时候,莫司是高高在上的阎君大人,虽然做事不靠谱,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但在地府,有权就是大爷。

既然是大爷,小辈们总是不能轻易接近的。所以在我刚当上勾魂使者的时候,牛头马面就跟我说过,即使地狱里的勾魂使者有千千万,可真正能不动用法力就勾人魂魄的只有阎君大人一个。

想到这里,我默默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像人类少年一样、正全神贯注地玩着PSP的莫司,心中五味陈杂……

“阎君大人。”我唤了一声莫司。

他的视线被我从PSP上拉了过来,摘下耳机问我:“怎么了?”

我把习题册放在他的面前,严肃地道:“这次月考,虽然你的成绩有所提升,但是离X大的分数线还有一段距离。你不觉得这时候你应该看看书,而不是玩PSP游戏吗?”

闻言,莫司不太情愿地将PSP放回抽屉里,嘟囔了一句:“补习时间不是明天下午吗?”

莫司问得无心,我却下意识地心虚起来:“明天……明天下午我要去图书馆找资料。”

他狐疑地瞥了我一眼,随手拿起我给他带的习题册,随意翻了翻,然后一张纸条就从某一页里滑落出来。

那一刻,我和莫司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就同时弯腰去捡那张纸条。我的动作其实更快一些,但再快也比不过莫司的手长。

他把纸条捡了起来,举到一个我无法触及的高度,得意地展开来看。看了几秒后,他的笑容果然消失不见了。

“孟浅。”莫司切换成阎君模式,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我欲哭无泪地举手:“我可以解释……”

那张纸条其实没什么,不过是申安组织班上的同学一起去游乐园,还给我写了一张邀请函而已,而时间刚好定在明天下午。

莫司眯起眼,嘲讽的语气中掺杂着怒意:“孟浅,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明天下午你到底是去图书馆呢,还是去游乐园?”

我缩了缩脖子,试探性地看向他道:“呃,先去图书馆,再去游乐园。”

莫司冷笑一声,习题册“啪”的一声被扔在地上。我被吓得抱肩一退,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危险的气息却一步步紧紧地逼近我。

我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无路可退,贴上米白色的墙时,莫司都没有停止逼近。他把手肘轻轻地撑在我头顶的墙上,把我死死地锁在了危险的低气压区。

我无处可逃,只能认命地抬起头,睁眼便瞧见了他细致的锁骨,再往上是白皙的脖颈,此时正因怒意而隐隐露出青筋的颜色。

为了固定我的视线,莫司的另一只手紧扣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冰冷的眼眸。直到瞥见我眼底的害怕,他才冷笑着说:“孟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没、没有……”我实在是紧张极了,连额头都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

他冷哼一声,明显不信,视线在我的脸上扫了一圈,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玩味。

我的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动物一般的求生本能让我急着想要逃脱。莫司却慢吞吞地低头朝我凑了过来,直到与我双唇之间的距离只差分毫,才勾着嘴角说道:“你要是敢跑,或者敢骗我,我就吻下去。”

那声音冰冷又暧昧,威胁中又藏着蛊惑,而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我只好诚实地说道:“我……的确以为你很好糊弄……”

“……”

下一秒,我的唇就被堵住了。

“唔……唔唔唔!说好要骗你,你才会……唔,大骗子!!!”

最终,莫司的吻结束在我的“铁头功”下。

犹记得那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过后,莫司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撑着地面,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副完全没有料到的模样。

而最后,莫司还是和我一起去了游乐园。

“三带一!”

“大你!”

“炸弹!”

“王炸!”

把最后两张牌甩出,我意气风发地又拿下一局。我今天的手气实在太好了,申安和阿花同学看着我的眼里已全是膜拜。

在游乐场玩闹了半天后,我们几个人在一旁的草地上一边野餐一边打起了斗地主。

不远处,由于不会打斗地主而被排挤在外的莫司默默地在湖边喂鱼。我在书包里抓了一把糖拿过去给他:“阎……莫司,吃糖吗?”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有些不妥,这不是赤裸裸地打了一巴掌然后再给一把糖嘛……

果然,莫司的脸色变得有些铁青。他没有看向我,继续盯着水波粼粼的湖面,用沉默表示抗议。

我烦恼地摸摸头,很是郁闷地开口:“阎君大人,看在你只有不到一个月可活的分上,咱能不能不使小性子了?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撞你的,是你非要……”说着说着,我的耳根便有些热。我低着头瞅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

有些低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里,我意外地抬起头。莫司垂眸看着地面,从那紧抿的双唇里不难看出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我那天不是故意对你生气的。”他酝酿着说道,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其实我……”

“啊啊啊……”

身后海盗船上刺耳的尖叫声掩盖了莫司的后半句话。我捂着耳朵大声对他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莫司面如土色。

我连忙讨好地上前扯着他的袖子,恳请道:“真、真的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这回一定好好听。”

于是莫司只好深呼吸,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其实我早就对你……”

“啊啊啊……”

这回的声音又来自旁边的过山车,我已经不敢抬头去看莫司了。沉默在我们中间静静地蔓延了几秒,我轻咳两声,率先打破了僵局。

“莫司,要不,我们去玩点什么吧?”

考虑到莫司附身的人是有心脏病的,所以海盗船之类的刺激项目不能坐,于是最后,我们就坐上了……摩天轮。

我咽了一口口水,偷偷瞟了一眼身旁静静坐着的莫司。他靠窗坐着,搭在窗沿上的手轻轻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某一个地方。

这个摩天轮为了创造出更多的浪漫气氛,舱内的位置是只有单排座椅的。

“孟浅。”

莫司忽然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直直地落在我的身上:“你是怎么看我的?”

“呃……”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只好低头认真地拍马屁,“阎君大人,您英明神武,智勇双全……”

“不是让你恭维我。”莫司打断了我的话,直视我的双眼,眼底的认真让人无法忽视,“孟浅,你觉得我作为男人怎么样?”

寂静的舱内,唯有莫司和我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他的神情认真得不容置疑,仿佛要给我一直以来的猜测一个答案似的。

“虽然你作为人,成绩不好,体育不行……”我掰着手指数着,每说一项,莫司的脸就更黑了一点,我心里莫名地就被他逗得有点乐了。

“孟浅……”

虽然莫司有时像个二货一样,但是我生病的时候会照顾我,被别人欺负了会替我出头……

“孟……浅……我……”

得不到回应,莫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咬牙切齿。我深呼了一口气,低着头一鼓作气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但是,我挺喜欢的。”

听着自己的声音,我双手紧紧地揪着上衣的衣摆,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待着莫司的反应。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反应呢?

我疑惑地抬起头,发现莫司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地靠在窗边,两手无力地垂着。

看着这一情形,我的瞳孔瞬间放大,我捂着嘴,心想,莫司不会是心脏病犯了吧?

莫司神情痛苦地揪着胸口,额头上冒出薄薄的细汗。

“莫司,莫司?”

我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扶着莫司,让他躺倒在座椅上,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么多年,我只懂把活人的灵魂勾走,让他们变成死人,可从没学过怎么救人啊!

正着急期间,我忽然想到好像有一种方法叫“心脏按压法”什么的,可是我完全没有经验,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要是阎君这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他的魂魄就会和宿主分离。以他强大的修为,虽不致死,但勾魂使者若晚来一步,我上哪里去把他的魂魄找回来……

束手无策的我看了看窗外,摩天轮已经转了大半圈,我们所在的舱体离地面应该不到十米。要是打破窗玻璃,也许地面上的人能够听到我的呼救。可是这窗玻璃太厚,以我一拳之力实在无法打破。于是我估量了一下左右两扇窗的距离,忽然灵光一闪——我可以借力!

我看了看神情痛苦的莫司,心疼得没有时间多想,小跑一步,借力蹬上左边的窗后,猛地一个借力转身,像电影中的武打明星一样,双脚朝右边的窗用力蹬去——

“哗啦”一声,零星的玻璃碎片从天而降,同时顺着窗飞出去的还有嘴巴张成O字形的我……

……天啦,借力过度。

和莫司一起坐摩天轮的那天,由于我惊世骇俗的举动,摩天轮被立即叫停,心脏病发的莫司也得以被及时救治。

不过破窗而出的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电视剧和武侠小说里的女主角总是在悬崖边滑落后,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然后得救。但不幸的是,摩天轮旁边并没有什么歪脖子树,所以当失重感如海浪一般袭来时,我便知道,就凭我的这点修为,估计离形神俱灭是不远了。

莫司有没有和命格薄上写的一样最终考上X大,我不知道。但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钻到了我的身体里,像一股暖流一样紧紧地吸附着我那将要破碎四散的魂魄。

几个月来,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我五感尽失,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个在我脑海中不停叫喊的声音。

“孟浅,你有没有脑子?!”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跟你一起来到人间吗?”

“你以为,错勾生魂此等大罪,真的可以这样以功抵过吗 ?”

后面的话没怎么听清,因为我没过多久便失去意识了。虽然后来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但我还是分辨得出来,那是莫司的声音。在我形神俱灭前,莫司从自己的三魂七魄中抽出一魂,弥补了我破散的魂魄,使我最终得以生还。

那什么,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形吧。

而后,莫司将我这缕残魂养了起来。由于魂魄破损严重,我五感尽失,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

恢复的过程中,我不断想着莫司跟我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错勾生魂这种罪和人间的谋杀一样是死罪,而我之所以没被扔下十八层地狱,唯一的解释是我并没有犯罪。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莫司一手策划的,而问题是,他为什么那么做?

“孟浅,孟浅?”

久违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我的感官慢慢变得敏锐起来。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莫司带着惊喜神情的脸。

四周昏暗、寂静,忘川之水潺潺流过,诡异的地狱花香幽幽地飘散在空气中,这熟悉的地方是……地府。

莫司见我醒来,惊喜地将我抱住,声音听起来如释重负:“太好了!孟浅,你终于醒了。”

我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又动了动手指,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存在,然后戳了戳莫司的背。

“阎君大人。”

“嗯?”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寄宿在人间的身体是哪里找来的?”

莫司背部僵了僵,松开抱着我的手,眼神躲闪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不顾君臣之仪,伸手就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别给我装!你别忘了,你还有一缕魂魄在我的身体里呢,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莫司诧异地张大嘴,随即一脸懊悔。我气鼓鼓地瞪着他,他不得已,只好对我从实招来。

“其实,你并没有勾错魂,这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你说你想体验一把做人的感觉,要感受人间真情,我便陪你。那两个宿主确实阳寿将尽,只不过他们在投胎前和我签订了一纸契约:我承诺他们下辈子富贵荣华,只要他们阳寿尽后将身体借给我们。”

我静静地听着,表面平静,心中却早已掀起千层波澜。

这么多日子以来,我因错勾生魂而带来的内疚感和罪恶感都算什么?

“浅浅,我喜欢你,只是用错了方法。”莫司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好几次我都想把真相告诉你,但总是被打断。你原谅我可以吗?”

我垂下眸,一言不发。

莫司眼中的小心渐渐地转化成不安。他握紧了我的手,急切地凑到我的面前,捧着我的脸,直视我的眼睛,试图在我的眼里寻找他的影子。

“浅浅,我听到了。”

“在摩天轮上,你说你挺喜欢我的。”

“浅浅,我感受到了人间真情。你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没有给莫司任何回应。他那双握着我的手渐渐僵硬,指骨逐渐泛白,不安地紧了又紧。

良久,他渐渐地垂下手,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没事,我可以等。你好好……休息,我先……我先……”

他这副被抛弃的可怜样子,看得我的心都被揪起来了。我无奈地放下架子,扯着他的袖子,把转身要走的他拽了回来,捧着他的脸,朝着他的唇就狠狠地咬了上去。

“唔,浅浅,你……”莫司惊愕地瞪大眼。

咬到他唇角有淡淡的血腥味,我才解气地松开。哪知他顺势箍住我的腰,捏紧我的下巴就吻了上来,既温柔又不忘禁锢。

“都送上门来了,还想跑?”

所谓人间真情,大概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莫司的那缕魂魄在我的体内待了不少时日,害我一度觉得自己人格分裂。我自己的魂魄养全了以后,莫司的魂魄便回到他自己的身上。

于是某天,莫司在判官殿处理事务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就想问的一个问题。

“莫司。”

“嗯?”

“我哪点好,值得你当初那么大费周章地追求?”

莫司放下手中的公务,歪着头,似是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除了两点不好,你其他的其实都挺好的。”

我感兴趣地问:“哪两点?”

莫司笑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

“喀喀,开玩笑,开玩笑。喀——别、别掐脖子……”

我愤怒地揪着莫司的衣领,穷追不舍地问道:“老实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莫司抓住我的手,好不容易才喘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后问我:“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场景吗?”

第一次见我?

我歪着头想了想,莫司初上任的时候,我曾因公务而到判官殿外等过他。那时的我还太年轻、太臭美,想着和新上司初次见面,怎么也得形象好一点,比如俏丽一点、脱俗一点。

于是我就戴着从人间带回来的波浪卷假发,在判官殿外守候。哪想到,就在莫司将要出来时,一阵狂风把我的假发吹落。我赶紧捡起来,拍了拍灰,看了看四周无人,又淡定地戴了回去。不久,我就看到了莫司。

“难道说……”我诧异地看向莫司,“那天,我火红的波浪卷假发果真给你留下了不俗的印象?”

“那是你第一次见我。”莫司的嘴角一勾,眼眸亮晶晶地斜眼看向不解的我,邪邪地一笑,“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假发被吹落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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