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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在半空里的一场雪(外六章)

2015-04-23王德宝

草地 2015年1期
关键词:簸箕鱼儿垃圾桶

王德宝

这个冬天,我在你的天空下久久盘旋,就是为了等待一场雪。

没有雪的日子,飞翔是我必须采取的姿势。我不想被躲在树后面的目光瞄准,突然坠落在别人的屋顶,然后看着自己的鲜血,将已经捂热的愿望,慢慢湮灭……

我不停地扇动翅膀,就是为了你给我展开的那个日子!你说过,你会在一个雪花飞舞的日子,带我去深山老林,造访你的宫殿,和那宫殿里的主人……

冬天已经到来很久了,却迟迟没有人告诉我,你和那场酝酿已久的雪花,到底走到了哪里……

我已经记不起飞来的路上有没有人跟随。很多时候,我都只关注自己,并为那一个又一个破碎的日子感叹不已。

有人说,雪花就是一些转瞬即逝的影子。很多风都追逐过,但它们最后都选择了放弃。雪花飘飘,晶莹圣洁,却没有人看见过她们和谁建立过长久的联系。

你不知道,当这些话语飘过的时候,我仰望的眼神是多么迷离!

疲惫让我选择了一支指向天空的树枝。

顺着树枝的指引,我发现那些飘飘洒洒的雪花,就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已经纸钱一样,落满了我的后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空举办的一场葬礼。

我参加了,却始终没有弄清楚,这是一场欢乐的盛宴还是一次凄清的葬礼。如果是葬礼,我真的想知道,你准备埋葬的,到底是谁……

蚕食

世界成了一面簸箕。我躺在里面,听自己被蚕食的声音,沙沙沙的,像那些消瘦的云不甘的哭泣。

生命的脉络凸现在一些忙碌的嘴巴之侧,白生生的,有如一根根难以下咽的骨刺。

位置被固定。明明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人生残局,我也无法起身收拾。

有时候也在想,

如果我躲过了那双采摘的手,我的生机就还能在田间地头的某棵树上演绎下去。

就还会有阳光照耀我,有花儿仰慕我,有蚕儿在远方想念我,呼唤我。

我的岁月就还会被希望镀亮。在一棵高高的树上,我还可以任意诠释有声有色的含义。

来来往往的风里,我也不会理睬谁的吼叫和驳斥。

现在,我却连翻身的机会都失去了。躺在一面簸箕里,我等待着来自各个方向的嘴。

我的生命在各种张开的嘴巴里一点一点地枯萎,一点一点地被吞食。

有一只手在翻动。我知道,这只手翻动我,也不是为了让我能够躺得更舒适,而是为了方便那些洞开的嘴。

被手掌控,我的天地只剩下簸箕的一隅。

在一面簸箕里,我静静地倾听,自己消失的声音……

垃圾桶

谁把我摆在那么多目光的中央?很多人走近我,只是为了将他梗在喉咙的不快吐出来,只是为了给他身体里的垃圾找一个搁置的地方。

作为垃圾桶,命运安排给我的就是默默接纳。拒绝是我不可能采取的态度。

也有一些善良的风从远方赶过来,换着角度为我吹去眼角的灰尘和泪水,吹去那些和我纠缠不休的异味。

这个时候,我也能够闻到不远处的那些花香,看到那些花朵面无表情地打量我,我就揣摩她们会不会把关注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

我是垃圾桶,两只大大的嘴巴注定了我有很好的胃口和肚量。

一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走过来。她们掩着口鼻从我面前走过去,淡淡的香味飘过来,常常激起我无尽的想象和忧伤。

我是一只孤独的垃圾桶。我的身体装满了别人的垃圾,自己的心事却找不到一个存放的地方。

岁月枯黄。年年的雨雪风霜年年袭击我。没有人为我提供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

在某一个街口,我倒下了,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辆垃圾车开过来。我被一些捂口掩鼻的环卫工人甩到了车上。

终于有机会挪动一下位置了,可惜我去的地方却是垃圾处理场……

岁月让我变得一无是处。我也成了一堆垃圾。

惊惶回望,在我离开的地方,一只崭新的垃圾桶,已经上岗。他那精神抖擞的样子,跟我初到那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独角戏

在花丛间翻飞,这是蜜蜂的生存方式。

有些花朵喜欢安静地开放。对于蜜蜂的造访,她们选择了放弃:放弃开放!尽管远处的风,不断送来一些其他的选择,花朵却无法模仿和学习。植根大地,花朵展示的是大地的端庄和大方。

蜜蜂飞来飞去,容易招惹花朵的心事。花朵无法掩饰蜜蜂给自己带来的悲伤。

提起笔来,往事突然沉寂。那些描绘春天的语句,飘荡在遥远的过去,像一些远去的灰尘,渐渐融入苍茫。

闻不到花香。也找不到主题。

回望的目光里,落满了厚厚的粉尘。

只能在心里辟一片草地,让臆想的花朵肆意开放。

听到一些翅膀在扇动。一些声音变得更加苍凉。

蝴蝶折翅。蜜蜂恼怒地伸出一根细长的锥管,直抵我的血脉,埋头痛饮。

一阵抽搐之后,我的躯体轰然倒地。

扬起的灰尘里,一些还没有任何准备的蜜蜂和蝴蝶,被我垮塌的身躯,活活埋葬……

出门的时候,我总会习惯性地摸摸腰间的那串钥匙。关门的时候,我就在惦记怎么再打开,再进去。

门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日子的。门里没有风霜雨雪,可以隔离电闪雷鸣。门内没有汽车相撞,可以静静地欣赏别人录制的花香鸟鸣。

经过门过滤的时光就像落在山墙上的一抹朝阳,可以让一颗躁动的心慢慢宁静。

开门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会有一点慌张。我会琢磨,在敞亮的世界里,我是不是又白走了一趟。收获一点什么,是我每天出门的愿望。

门内有我的妻子儿女,有我年迈的父母。我打开门,就会打开他们满眼的期望。

隔壁有人放弃了自己的门。他选择了破窗而出,将自己血肉模糊地摆放在楼下的水泥地上。

这个人我曾经很熟悉。可我怎么都无法接受他冲出家门的这副模样……

死鱼

静静地躺在床上,听河水从枕边流过。

泥石弾出的声音,让一些鱼儿听出了危险和陌生。它们躲进草丛,一口又一口地吐着刚刚被肠胃接受的想象和假设。

很多事情都经不起细想。一想就会破碎。

我拨开一丛水草。一条鱼正对我的脑门,无声地游了进去。

想象继续升温。我听到那条鱼儿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鼻孔很快就收到了一缕烤焦的糊味。

夜晚突然就像撞进了谁的哈哈镜。

鱼儿们的呼吸已经无法延续。岸因此成了一种诱惑。

一些等了很久的脚跑过来。晃动的篮子很快就装满了鱼儿们无助而又绝望的哭泣,拎篮子的手就不再让它们摇晃。

没有鱼儿的打扰,水草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一伸出手,床头的灯光就把那些水草拔得一干二净。

看看天花板,上面居然还有一些鱼儿们挣扎的水印。淡淡的,就像我的睡意。

俘虏

还没看清对方的身影,我就被摁倒在地。刚才还流连在我身边的夜色,丢下一声幽幽的叹息,起身离去。

没有了喧哗和骚动,四周一片沉寂。

很多目光将我五花大绑,然后丢弃在夜晚的某个地方。一块粗砺的石头跳起来,站到了一朵正准备开放的花朵旁。我从它们的身上移开目光,慢慢看清了这个夜晚的荒凉。

有一些梦呓远远地传来。就像夜晚吹出的气泡,在周围漂浮着,然后破裂。

我抽了抽鼻孔,却没有闻到一丝白天留下来的气味。

天空睁着一只苍白的眼睛,站在窗外,俯视着我的动静。

很多影子跑过来,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一场没有目的的拷问。

我准备了很多答案,却拿不准哪种回答会让他们满意。

反剪双手,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姿势。

作为夜晚的俘虏,我真的不想给床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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