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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下西洋研究二题——基于洪保《寿藏铭》的考察

2015-04-18胡正宁范金民

江苏社会科学 2015年5期
关键词:郑和西洋

胡正宁 范金民

胡正宁,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生 210093

范金民,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210093

明代宦官洪保,原来学界只知道他是右少监或郑和使团的副使太监,曾参加过郑和第六和第七两次下西洋,所知甚少。2010年6月出土的《大明都知监太监洪公寿藏铭》(以下简称洪保《寿藏铭》),不但使我们得以了解洪保本人较为详细的行状[1]有关洪保的历史记录甚为少见,除此寿藏铭和作为郑和随员的相关记录,目前可知他还曾在下西洋归来后,接受朝廷赏赐的菜地,葛寅亮《金陵梵刹志》卷二《钦录集·宣德五年(庚戌)》(何孝荣点校本,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84页)载:“五月二十九日,司礼监王振于端拱门钦奉圣旨:‘恁写帖子去,说与杨庆等知道:洪保奉南京金川门外路东、西有空闲菜地二处,与静海寺、天妃宫常住僧、道栽种。文书到日,拨与他种。’钦此。计开:静海寺一百三十亩八分,一段六十四亩五分。”,而且可知郑和宝船最大者至少为五千料船,从而印证《明史》所载宝船尺度的可靠性,而否定现行不少人认定的是二千料船。洪保《寿藏铭》的内容,更足以否定英国人加文·孟席斯所谓郑和船队发现美洲的虚妄之说。

郑和船队所乘的宝船,特别是太号宝船,到底有多大,学界向来有不同的看法。大体上,历史学家和文献史家从文献记载出发,大多相信《明史》所载宝船尺度的可靠性,而船史专家和工程技术专家从造船和工程力学角度考虑,大多认为《明史》所载并不可靠。

关于郑和宝船,学界熟知,《明史·郑和传》赫然大书:“修四十四丈、广十八丈者六十二。”[1]《明史》卷三百四《郑和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7767页。气势宏伟的宝船,素来被引为中华民族的骄傲。然而自上世纪四十年代起,就有人对其尺寸表示怀疑。1947年,管劲丞根据南京静海寺残碑记载,认为郑和宝船有2000料和1500料等型号,他又依据《龙江船厂志》所载船料长宽比例推算,确定宝船的长宽之比约为7比3,宝船应长16丈6尺,中阔2丈4尺3寸,中深8尺1寸,认为《明史》本传所云,不过是“史官笔下造成的船舶,并不会经过工匠用斧斤,斫大木”[2]管劲丞:《郑和下西洋的船》,〔上海〕《东方杂志》第43卷第1号,1947年。。60年代初,周世德发表了与管劲丞不尽相同的看法,认为对《明史》所载宝船尺度,不可全信,也不可全疑。其所载宝船尺度的长宽比例的确不合理,如果宽改为“广于八丈”就合理了。在这种假设的前提下,他认为,若利用南京三汊河出土的长11.07米的舵杆,取一个舵面积系数,就恰好配在长44丈,宽8丈,排水量约7800吨的宝船上[3]周世德:《从宝船厂舵杆的鉴定推论郑和宝船》,〔北京〕《文物》1962年第3期;周世德:《中国沙船考略》,中国造船工程学会1962年年会论文集(第二分),〔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1964年版,第43、44页。。

80年代初,关于宝船尺度的争论,几乎成了海交史和郑和下西洋讨论的焦点。杨槱等人认为,我国史书中有关船舶尺度的记载,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是不少的。纵观世界航海史,古代木船长度都不超过一百米。明初船厂不可能在短期内造出62艘万吨级以上的巨舟。从船体强度结构分析,也不能超过一千多吨。他们提出,若将《明史》上记载的宝船之长四十四丈之丈改为尺,将宽度作为长度,就有可能了。因此怀疑是转抄者弄颠倒或将计量单位搞错了,修史者无知,误引致错[4]杨槱等:《略论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尺度》,〔泉州〕《海交史研究》1981年第3期。。

在1983年5月的中国海交史年会上,杨槱、周世德各持原来的观点,而郑鹤声、庄为玑、庄景辉等分别以文献和考古发现证明宝船尺度的可靠性,并从明初的社会经济、科技水平、木船结构强度诸方面论证了宝船规制的不容怀疑性。在1984年2月的中外科技史暨海交史讨论会上,对此问题的讨论更加热烈。会后,郑鹤声、郑一钧著文认为,南京静海寺残碑所载是随行官兵乘坐的船,它不能证明宝船的尺度[5]郑鹤声、郑一钧:《略论郑和下西洋的船》,〔济南〕《文史哲》1984年第3期。。邱克更从北京图书馆查阅到一向为人所提及而从未阅读过的《三宝征彝集》,书中有关宝船尺度的记载均为大写,与《明史》所载相同,认为以此足以否定传抄致误的猜测[6]邱克:《谈〈明史〉所载郑和宝船尺寸的可靠性》,〔济南〕《文史哲》1984年第3期。。

尽管如此,新近30年来,中国学界以及相关部门,大多倾向于郑和宝船大者不会只是二千料船。1985年,中国隆重纪念郑和下西洋580周年,确定郑和所乘宝船为2000料。2004年,中国造船工程学会船史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和科技咨询工作委员会联合组织“郑和下西洋二千料海船的初步考证和复原研究方案研究会”,会上,专家肯定了在郑和下西洋船队中有二千料海船的存在[7]郑明、赵志刚:《再议明代宝船尺度——洪保墓寿藏铭记五千料巨舶的思考》,〔南京〕《郑和研究》2011年第2期,第14页。。

具体如郑明先生认为:“郑和舟师的船舶型式种类很多,……按载重量划分,有2000料、1500料、400料、100料等”[8]郑明:《郑和科学航海与古船文明——复原仿造郑和古船与深化郑和研究的思考》,载江苏省郑和研究会编《睦邻友好的使者——郑和》,〔北京〕海潮出版社2003年版,第366页。。杨槱先生从航海和造船角度考虑,认为:“根据以上的种种考虑和分析,可以认为郑和下西洋所用的船是我国沿海的久经考验的普通海船。大的长十几丈,容量是二千料。较小的一千料的,一千五百料的海船也参加了航行。”[9]杨槱:《郑和下西洋所用的船舶——从航海与造船的角度考虑》,载纪念伟大航海家郑和下西洋580周年筹备委员会编《郑和下西洋论文集》第一集,〔北京〕人民交通出版社1985年版,第115-116页。船史专家辛元欧先生也认为:“由此看来,这62艘船决不可能是2万吨经船,而只是600吨的海船。而第三次郑和下西洋的船似乎要大些,充其量也不过是800吨的海船了。台湾学者罗荣邦曾通过郑和下西洋船员数量分析认为:郑和船队大都是载重500吨,排水量800吨的海船,这样的海船恰恰与他所论证的2000料海船的大小相同。”[1]辛元欧:《关于郑和宝船尺度的技术分析》,〔上海〕《船史研究》2002年(总第17期),第1-20页。

但是,与最近30年来几乎一致认定的宝船尺寸相左的是,作为郑和下西洋副使的都知监太监洪保,在其自作的洪保《寿藏铭》中明确提到:“永乐纪元,授内承运库副使,蒙赐前名。充副使,统领军士,乘大福等号五千料巨舶,赍捧诏敕使西洋各番国,抚谕远人。”洪保亲身回忆,他在永乐年间,作为副使,曾经统领舟师,乘坐“大福”等号“五千料巨舶”,出使西洋各国,招谕远人。洪保自述下西洋的船只尺寸,言之凿凿,不留存任何想象空间。

其实,中国历史上的海船,至迟至南宋,已有五千料者。如吴自牧《梦粱录》载:“且如海商之舰,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载五六百人;中等二千料至一千料,亦可载二三百人。余者谓之‘钻风’,大小八橹或六橹,每船可载百余人。”[2]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二“江海船舰”条,〔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982年版,第102页。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体势巍然,巨无与敌,蓬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3]巩珍:《西洋番国志》自序,〔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6页。,毫无疑问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船。何以经过一二百年的发展,到了物力财力、航海技术和水平都远超前代的明初,反而造不出前代那样大的船,显示中华声名文物的郑和使团,居然不可能乘坐如宋代那样尺寸的船,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

洪保《寿藏铭》的出土,迫使学界和船史及工程技术界应当考虑,郑和下西洋的宝船,特别是大号宝船,绝不可能只是二千料之规模,而至少应该是五千料,在尚无可靠材料能够具体说明宝船尺度的前提下,《明史》所载并不能予以轻易否定。

关于郑和第六次下西洋,英国退役海军军官加文·孟席斯(Gavin Menzies)于2002年出版了“1421:The Year China Discovered theWorld”(《中国发现世界》)一书。该书台湾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很快于2003年11月出版了由鲍家庆翻译的中文本。中文本套封上的广告词称:“爆炸性的内容,颠覆既有认知一部可能改写历史的惊世之作过去的历史课本都可以扔了,过去学的也可以遗忘,因为这本书改写了一切”。在书中,孟席斯描绘了郑和四支分船队即洪保、周满、周闻和杨庆的航行,其中前三支均发现了美洲,而对列为第一支的洪保的远航,孟席斯描绘说:“指派给洪保的任务是测绘固定的参考点——设立于福克兰群岛——以东的世界。”依据皮里司令地图和若兹海图,孟席斯设计出了一条具体的洪保航线:洪保船队沿着非洲东岸,绕过好望角,进入南大西洋,沿着非洲西岸,抵达绿岛群岛,沿着南美洲南下,穿过麦哲伦海峡,向南航行,抵达南极后,经由澳洲返回到中国。他说,穿过麦哲伦海峡后,“洪保率领舰队向南走,往火地岛以西的方向航行”。“舰队在永乐十九年十二月(西元1422年1月)到达南极”。“我完全相信洪保到过澳洲”。“我认为是洪保派出去测绘南岸的帆船,在今天澳洲东南部维多利亚省(Victoria)的瓦南布尔(Warrnambool)外海沉没了。一百六十六年前,这里曾发现过一艘沉船,很可能就属于洪保的船”。洪保“他们又经过菲律宾西方,终于在永乐二十一年九月十八日(西元1423年10月22日)回到中国”[4]孟希士:《中国发现世界》(The Year China Discovered theWorld),鲍家庆译,〔台北〕远流出版公司2003年版,第161、167、172、179、181-182、184页。。在描述中,孟席斯用了“我完全相信”、“我认为”、“很可能”等字眼,在他凭自我相信、认为和很有可能的前提下,一条洪保发现美洲的远洋航线就这么描绘出来了。

检索中文碑文和有关载籍,如由郑和本人的《娄东刘家港天妃宫石刻通番事迹记》和《长乐南山寺天妃之神灵应记》等刻石记录,郑和随员巩珍的《西洋番国志》、马欢的《瀛涯胜览》等记载,《明太宗实录》等较原始记录,明后期人如黄省曾《西洋朝贡典录》、严从简的《殊域周咨录》、张燮的《东西洋考》等记述,清修《明史》、私人史书如谈迁《国榷》,以及其他记载等六类记述,我们可知洪保曾于永乐十九年(1421)十月领敕出访忽鲁谟斯等十六国或十六国中之部分国家(而孟席斯说他在当年九月已抵达佛得角群岛,十月到了加勒比海,而且孟席斯用的是公历。洪保怎么可能在未接诏书之先已经远航到了大西洋了呢?),周满曾经在抵达苏门答剌后到过阿丹国,杨庆曾于永乐十八年(1420)十二月十日领敕前往忽鲁谟斯等国。有关他们的记载都很简单,根本没有抵达何处、何时抵达,何时返回以及船队损耗的确切记录。而至于周闻,记载好像特别与孟席斯过不去。1983年10月,太仓城厢公园内“树萱斋”西壁发现了周闻夫妇墓志铭。根据墓志铭,可知周闻为合肥人,从军太仓,曾参加了后五次的郑和下西洋远航以及永乐二十二年(1424)的航海活动,其间于永乐十三年(1425)“以劳升本卫右所副千户,世袭阶武略将军”。关于周闻所历“西洋诸国”,其墓志铭称,“侯凡六往,四抵厥境”,关于他参加的郑和第六次下西洋,墓志铭更明载,“辛丑继往,而中道取回”[1]《明武略将军太仓卫副千户尚侯声远墓志铭》,铭文拓片承原太仓市博物馆沈鲁民先生提供,谨致谢忱。。辛丑就是永乐十九年。就是说,周闻参加了郑和第六次下西洋,但中途提前返回,当然不可能如孟席斯所说去“发现世界”。按照明朝出使情形,郑和下西洋的带队使者都是太监,而不是武官,周闻作为千户所副千户的下级军官,更不可能率领分船队出使。孟席斯将周闻误作为太监,连周闻的身份都未搞清楚,更不知周闻有墓志铭存世。因此,孟席斯提到的这四个人,虽都曾参加了永乐十九年的第六次郑和下西洋,但都未曾到达澳洲,都未曾绕过非洲南端,更不可能抵达美洲,而且或先或后都回到了国内,所谓下落不明的船只似乎与他们的这一次航行无关。孟席斯所谓洪保、周满、周闻到达美洲的航线,看来只是他凭空虚构出来的航线,而并未真实存在过,迄今为止,也未发现任何可以支持孟席斯“新论”的文献或其它有用记载,孟席斯的“惊世之作”也没有提供任何有说服力的新证据,孟席斯的新论对于郑和研究没有任何学术价值,根本不可能因此而改写郑和下西洋的历史[2]参见拙文《郑和第六次下西洋发现美洲了吗?》,〔厦门〕《南洋问题研究》2004年第3期。。

总之,自明初600年以来各种直接间接材料,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后世人,均未提及郑和及其船队曾经到达过美洲;30多年前出土的周闻夫妇墓志铭,直接载明传主在郑和第六次下西洋时中途提前返回,根本不可能去发现美洲;前几年新出土的洪保《寿藏铭》,只说铭主曾“充副使,统领军士,乘大福等号五千料巨舶,赍捧诏敕使西洋各番国,抚谕远人”,根本未提及他曾经去发现什么美洲;前几年出土的号称“事则确实”的杨庆墓志铭,于郑和或杨庆的远航西洋更只字未提。可以说,迄今为止,凡是新出土或新发现的材料,不但均不能说明郑和船队发现了美洲,反而均说明郑和船队未能也没有可能去发现美洲。洪保《寿藏铭》的出土,孟席斯虚构出来的洪保发现美洲的远洋航线可以抹去了,而近年来社会上跟风的所谓中国人1421年发现美洲的不经之说也可以休矣。

附1:《大明都知监太监洪公寿藏铭》

大明都知监太监洪公寿藏铭,赐同进士出身修职郎行人司行人广右周凤撰,徵仕郎中书舍人姑苏姜孟圭篆额,赐进士出身前翰林院庶吉士吴门殷曰吁 书丹。

寿藏铭者,太监洪公存日而作也。公名保,字志道。乃自叹曰:人生在世,如驹过隙,与其身后之有为,孰若生前之早计也。于是置地一所于京南建业乡牛首山之原,祖堂禅寺之左,鸠工砌圹,上下周完。命前进士殷君曰吁 述状,请铭于余。余固辞弗获。按状,公世居云南大理之太和。祖讳长莲,娶杨氏。考讳赐,妣何氏。公生俊伟,以龆年来京师。洪武己卯,从侍飞龙于潜邸。爱其聪敏慎密,俾常随左右。永乐纪元,授内承运库副使,蒙赐前名。充副使,统领军士,乘大福等号五千料巨舶,赍捧诏敕使西洋各番国,抚谕远人。永乐丙戌,复统领官军铁骑,陆行使西域临藏、管觉、必力工瓦、拉撒、乌斯藏等国。至宣德庚戌,升本监太监。充正使,使海外。航海七度西洋,由占城,至爪哇,过满剌加、苏门答剌、锡兰山,及柯枝、古里,直抵西域之忽鲁谟斯、阿丹等国。及闻海外有国曰天方,在数万余里,中国之人古未尝到。公返旆中途,乃遣军校谕之。至则远人骇其猝至,以亲属随公奉□□效贡。公所至诸国,莫不鼓舞感动。公为人外柔内刚,恬静寡欲,尤能宣布恩命,以德威肃清海道,镇伏诸番。虽国王酋长、雕题枿服之人,闻公之来,莫不归拜麾下,以麒麟、狮、象,与夫藏山隐海之灵物、沉沙栖陆之奇宝同贡天朝,稽颡称臣焉。公生于庚戌十月二十五日戌时。弟一人,曰接。侄二人,长曰子荣,次曰子诚。从孙二人,金刚、福安。吁!公春秋六十有五,康强无恙,尚能乘槎泛海,竭忠报效。所得恩赐内帑财物,不专己用。捐舍宝钞五百千贯,修造祖堂寺轮藏一座。又建东峰庵一所,度剃十二僧。好善不倦,奉使公勤,知其有国,而不知其有身。预为此圹者,使住世弟、男,知所奉祀焉。遂铭曰:

猗欤皇明,统御万国。服之以威,怀之以德。极地穷天,罔不臣妾。寔维奉宣,殚厥心力。我公桓桓,合为首功。风 马风 海舶,远迩必通。所至披靡,孰有不从。群星共北,众流趋东。维公之力,博望寔同。牛首之下,祖堂其友。水秀山明,鬼神呵守。万古千秋,藏斯不朽。

宣德九年岁次甲寅孟冬六日立,四明胡彦訚镌。

(碑长57公分,宽57公分。2010年6月16日出土,今属南京市江宁区谷里街道东善桥社区祖堂行政村寺脚村。洪保墓为竖穴式土坑,前后砖室券顶结构。砖室由封门墙、木门、前室、过道、石门、后室等部分构成。全长8.2米,宽4.1米,通高3.45米。墓葬砖室部分平面整体呈长方形,前后室券顶结构,通体以8种规格烧制精良的青砖砌成。整体做工考究,结构坚实,大方美观。碑现藏南京市博物馆)

附2:《大明故都知监杨公墓志铭》

大明故都知监杨公墓志铭

文林郎监察御史陈芸撰文,徵仕郎中书舍人姜濬书丹,徵仕郎中书舍人刘素篆盖。

都知监太监杨公庆,宣德五年三月二十四日奉敕差来镇守南京,其年四月十九日到,遂病,不能视事。以七月二十二日终于三山里第,寿年六十有四。卜以八月二十八日葬于城南窑头山之原。前期,中书舍人姜孟珪率其养子杨仁等拜而求铭,辞不获,乃按状而为之铭。铭曰:杨氏之先,派出南滇,历世显贵,簪绂蝉联。父曰寿奴,万户姚安。母曰赵氏,德容克完。是生我公,际会云龙。发始垂髫,入侍皇宫。出入内庭,谨密志诚。圣情欣悦,赐以庆名。祗奉天戈,克平内难。厥功居多,恩升太监。扈驾北征,再镇永平。胡人远遁,赫有声名。上念其劳,复怜其旧。重惟南京,命公镇守。宠锡既隆,公心实喜。胡为南来,一病弗起,吏民失望,部属感伤。公卿奔吊,车马盈廊。生既显荣,官为中贵。寿过六旬,死复何愧。吉日令辰,将以窀穸。窑山之原,是公玄宅。我本无文,忝曾荆识。中书属我,命题墓石。文虽不工,事则确实。用勒坚珉,以昭无极。

从仕郎中书舍人胡廷铉仲子彦訚镌。

(2005年10月25日出土。杨庆墓位于今南京江宁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正德学院教职工宿舍。墓为砖式结构,由封门墙、短通道、前室、过道、后室组成,总长7.03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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