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颖

我正在跟重要客户谈生意，突然被父亲的电话打断，父亲的语气严肃、着急又透着气愤，不说什么事，只让我立即去他家。开车往父亲家行驶的时候，我开始胡乱猜疑：莫非老两口吵架了？抑或母亲生病了……越想心里越没缝，一路超车。

走进父亲的家门，父母都是一脸气愤。我一边换拖鞋一边笑呵呵问：“怎么了，这么急着让我赶回来？”父亲像个法官，让我坐在沙发上不许动，很多年没见他这样严厉的阵势了。20多年前我把邻居家孩子打伤时，他也是这个样子。

他拿出红色工资折递给我说：“你看一下，这里面少了2000元钱，是在取款机取的钱，我和你妈都不会用取款机，你说说是咋回事？”

我敷衍道：“银行会不会弄错了？”父亲非常确定地说：“我已经问过银行，他们没弄错，确实少了2000元。”我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仔细看起了父亲的工资折，确实有一笔显示在ATM取款机支出2000元钱，时间是去年11月。我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呢？会不会是年底银行完不成任务，柜台的人取出来凑数了？那年初也应该再存进来啊？”

父亲更加生气，颤抖着那双老手，一把夺过存折狠狠摔到桌子上：“我已经找银行经理核实过了，根本没这回事！你说要不要报警？”我突然意识到父亲的表情像在怀疑我什么。“爸，你干嘛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动你的钱啊？”父亲终于憋不住了，“你没动？你确定没动？那我可真报警了？”我也被质问生气了，“爸，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是您亲儿子。再说我也不缺你那点钱！”

父亲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拿起存折砸向我的脑袋：“你个混小子！居然偷到老子头上了！干出这种事还死不承认！小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碰，你这么大人了，居然不学好，我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干坏事的吗？”我气得面红耳赤，继续辩解，“爸，我真没拿！”坐在一旁一直板着脸没说话的母亲这时开口了，“儿啊，承认了吧，银行经理已经给你爸看监控录像了，那个取钱的^就是你。”

我如雷轰顶：“不可能，你们肯定看错了，我真没干过这事！爸，赶快报警吧，那人真不是我！”老泪纵横的父亲越说越生气，“都已经证据确凿了，你还抵赖！我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吗？你穿着那件蓝色羽绒服，手里还拿着这串车钥匙！银行经理当时就让我报警，我嫌丢人。你要不信，现在就去银行看监控录像。”

说到羽绒服，我突然想起来了，一拍脑门：“爸，我想起来了，去年冬天，你让我帮你取了一次工资，就是那次在取款机取的2000元钱！”父亲根本不承认，“胡说！我从来没让别人给我开过工资！”“哎呦，我的老爸呀，你好好想想，慢慢想，仔细想，你说你儿子我第一不是缺钱的人，第二你教育得好，从来不干坏事，第三，我如果真缺钱，跟您借也不能偷您的钱啊？”母亲似乎也想起来了，“对，好像有这回事，我就说嘛，咱儿不是那种人，老头子，你再仔细想想。”

父亲很努力地想着，语气低缓下来：“有这事吗？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这时，我突然发现，父亲的头发多数都白了，高大的身躯也变得弯曲了，脸上的皱纹像稻田地图，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这半年成天忙着做生意，都没时间回家看父母，父亲真的老了。第一次看到父亲有些茫然无措和自责的眼神，我眼睛一瞬有些模糊，我赶忙握住了父亲枯瘦的手，哽咽道：“爸，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