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

理发

女人要剪发

男人也要剪发

或者插上插销剃头

坐在一整面透明玻璃窗里面

理发的时候

眼睛可以闭起来

但是耳朵要张着

嗡嗡嗡或者咔哧咔哧

在耳朵与耳朵之间

的声音游移是

3D环绕立体声

脸上 脖子上 后背里

袜桩 眼角 左半边的下嘴唇

秋裤裤腿 手机背壳 背包拉锁

海绵很疼

面巾纸不好用

需要洗澡

和全身的衣服

脱光

水冒热气前

要照镜子

陌生的头

和熟悉的身体

拼贴在一起

需要相互适应

一问一答

你问我北方下不下雪

是

北方

每天都下雪

流成河暗自涌

浇灌了南方

夏天的雨

就是南方的回礼

母亲和父亲

北方不是父亲

南方不是母亲

父亲应该喝动物血披毛毡

母亲则挟带茶叶

和毒品

父亲枯裂的手

足以把一切土疙瘩捻碎

母亲的黑眼睛

能看穿所有妖怪和神鬼

我在北方定居

每天

站在雪地里等

一个母亲

走廊乱语

从西屋

走到东屋

要经过一个走廊

从西屋东头

到西屋西头

要经过一个走廊

去红色的亭子和白色的病房

需要一个走廊

去绿色的教室和黑色的厨房

需要一个走廊

七排廊柱六个角的走廊

有三个角有点积灰

每个“出发”和“抵达”之间

一定要配备的走廊

就长这样

就算你说一个词送给我的耳朵

前提是

牙床上

也得有一个这样的走廊

全世界每分钟有几万个走廊在生成

这些走廊走着走着变老

从一厘米开始裂缝

全世界每分钟有几万个走廊在变老

开裂的声音巨大

振聋了我的耳朵

你牙床上的那个走廊

于是失效

不再用了

时间一长就掉了

吃饭时被你咽到肚子里

从此你学会了腹语

我的耳疾渐渐恢复

越来越清晰

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经常听见

线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和你的肚子喃喃白语

你的肚子不高兴

说它要变异变态变体

成一口井

随时可能井喷

危害整个小区

对不起

我听了之后心里都很害怕

前天我请你喝啤酒

把你和它都灌醉

我就拿起了

吸尘器

开门

自己一个人住

是件幸福的事

掏钥匙 听声音知道就是这把

插入锁眼之前

打开门 越打越开

目光钻进屋之前

能预料

每个眼前的场景

因为我亲手布置的或者

弄坏了 特别熟悉

绕圈看

丁点不差

说“我回来了”

这时候千万不能有人来

敲一敲洗手间的门

拧一下

黑油泥塞住的 铜锁眼

还算在正中间

捏变形了 带指纹的铜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