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和语调结构体系对比研究

2015-03-23南京大学徐来娣

外文研究 2015年4期

南京大学徐来娣

南京大学徐来娣

俄语词重音一旦进入俄语语流之后，通常会发生种种变化，形成各种层级不同的语流重音变体。因此，我们很有必要从语流视角出发来重新审视中国俄语重音教学问题。本文首先阐释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的理论构想，继而试图对照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和俄语语调结构体系，揭示各种不同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在俄语语调结构中的作用，以期对我国俄语重音教学有所帮助。

俄语语流重音；俄语语调结构；俄语重音教学

1.引言

长期以来，俄语语流重音在中国俄语教学中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我国俄语教师，大多也就是在俄语语音导论课部分，通常会极为简单地向学生介绍一下俄语词重音知识，例如，什么叫词重音、非重读音节的元音如何弱化等。中国学生一般所能掌握到的俄语重音知识充其量也就仅此而已。在语音导论课之后长达4年的俄语教学过程中，教师最多也就会不时提醒学生要注意词重音位置。似乎搞清楚什么是词重音、非重读音节的元音如何弱化、每个多音节词重音落在何处，就可以万事大吉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俄语教学实践中，往往有不少中国学生，他们大体知道什么是词重音，知道非重读音节的元音该如何弱化，也知道每个多音节词重音该落在何处，但是，他们努力用心说出或读出的俄语，听起来依然是那么生硬别扭。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不知道，俄语词重音一旦进入俄语语流之后，通常会发生种种变化，形成各种层级不同的语流重音变体，在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中扮演不同的角色，有的依然重读，有的则变成强重读甚至特强重读，还有的降为弱重读，甚至变成非重读。因此，我们很有必要从语流视角出发来重新审视中国俄语重音教学问题。本文首先阐释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的理论构想，继而试图对照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和俄语语调结构体系，揭示各种不同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在俄语语调结构中的作用，以期对我国俄语重音教学有所帮助。

2.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

人们在说话时，不是孤立地发出一个个单独的音节，而是把音节组成一串串自然的“语流”。正如我国著名语音学家林焘、王理嘉(1992：149)所言，“我们用语言进行交际的时候，总是一个音紧接着一个音说的，各个音连续不断，形成了长短不等的一段段语流”。语流是一种动态的线状结构，其行进犹如河水的流淌。水流有起伏跌宕，语流则有抑扬顿挫。重音是人类自然语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我们只有在语流中进行重音研究才能更加接近该语音现象的本质。所谓语流(речевой поток或поток речи)，是指我们用语言进行口头交际时，通常会选用音义结合的语言单位，按照一定的语法规则加以组合，在时间的先后顺序上依次展开，形成长短不等的语音流。最短的语流可以由单个的词构成，长的语流则可以由许多词、许多句子乃至许多段落组成(戚雨村 2000：93)。

本文所说的“俄语语流重音”(русское речевое ударение)，可以用来指任何一种在俄语语流中所显现出来的受到语音句影响以后的俄语词重音动态表现形式，确切地来说，也就是那些由于语音句的语义和语法结构的不同，而受到语音句语调类型和韵律结构影响以后的俄语词重音动态表现形式(徐来娣 2013：52)。

我们认为，俄语语流重音是一个完整的包括各种突出程度不一的语流重音变体的重音层级体系(иерархия ударений)。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主要包括4种不同类型的语流重音变体(вариант речевого ударения)：节奏重音(ритмическое ударение)、语段重音(синтагматическое ударение)、句重音(фразовое ударение)和逻辑重音(логическое ударение)*本研究中的所谓“俄语节奏重音”，是指俄语语音句中那些不承担任何中心作用的背景语音词重读音节；“俄语语段重音”，是指未完结语段中用来表示该语段语义中心的通常处于语段末尾的语音词重音；“俄语句重音”，是指单语段或多语段陈述句中的完结语段重音；“俄语逻辑重音”，是指语音句中承担语义逻辑强调中心作用的特殊焦点语音词重音。。各种不同类型的语流重音变体，由于它们所依附的音段单位在语音句中所承载的语义分量和交际功能不同，在语音句中处于不同的重音位(просодическая позиция)，受到不同的语音条件的限制，因而具有不同的区别性声学特征(徐来娣 2013：53)。

一个语音词在某个语音句中以什么类型的语流重音变体来得到强调，主要受到以下3个要素的制约：1)语音句的语调类型和韵律结构；2)该语音词在整个句子中的语义分量和交际功能；3)该语音词在语音句语调韵律结构中所处的位置。也正是这3个要素构成了语流重音的语音条件。此外，不同类型的语流重音变体具有不同的语音条件决定性要素。对于节奏重音、语段重音和句重音来讲，一个语音词在语音句语调韵律结构中所处的位置，是其语音条件决定性要素；而对于逻辑重音来讲，语音条件决定性要素则是语音词的语义分量和交际功能。

据此，我们可以区分出语流重音的4个层级不同的重音位：

一级重音位——语音句中不承担任何中心作用的背景语音词重读音节；

二级重音位——语音句中承担非完结语段中心作用的平常焦点语音词重读音节；

三级重音位——语音句中承担完结语段中心作用的平常焦点语音词重读音节；

四级重音位——语音句中承担语义逻辑强调中心作用的特殊焦点语音词重读音节。

我们认为，一级重音位是弱重音位(слабая просодическая позиция)，弱重音位上的语流重音的突出程度相对弱化，在语句韵律结构中起背景烘托作用；二级重音位、三级重音位都是强重音位(сильная просодическая позиция)，这些重音位上的语流重音的突出程度相对强化，在语句韵律结构中起平常焦点突出作用；四级重音位是特强重音位(особенно сильная просодическая позиция)，该重音位上的语流重音突出程度高度强化，在语句韵律结构中起特殊焦点突出作用。

俄语语流重音是一个层次分明、分工明确的层级体系，分别由节奏重音、语段重音、句重音和逻辑重音这4个语流重音变体有序排列组合而成。4个语流重音变体，从本质上讲，就是语流重音在4个不同层级的重音位上的变体：节奏重音是语流重音在一级重音位上的变体，语段重音是语流重音在二级重音位上的变体，句重音是语流重音在三级重音位上的变体，而逻辑重音则是语流重音在四级重音位上的变体。其中，节奏重音是语流重音在弱重音位上的变体，其突出程度相对弱化，在语句韵律结构中起背景烘托作用；语段重音、句重音是语流重音在强重音位上的变体，其突出程度相对强化，在语句韵律结构中起平常焦点突出作用；而逻辑重音是语流重音在特强重音位上的变体，其突出程度高度强化，在语句韵律结构中起特殊焦点突出作用(徐来娣 2013：54)。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上述4种语流重音变体以外，还有不少俄罗斯语音学家曾经讨论过的所谓“表情重音”(эмфатическое ударение)或“感情重音”(эмоциональное ударение)，如Л.В.Щерба、Л.Р.Зиндер、Н.В.Черемисина、Л.Л.Буланин等人(Щерба 1955：133；Зиндер 1960：292；Черемисина 1989：11； Буланин 2010：192-193)。我们认为，表情重音与节奏重音、语段重音、句重音、逻辑重音不同，它用来表达说话者非常态情绪下的激动心情，从而使得其言语听起来充满强烈的感情色彩，况且常常是整整一句话或一段话的所有音节，包括其中的所有重读音节和非重读音节，都一律高度情绪化地突出强调。而本研究主要是探讨说话者常态情绪下的各种语流重音变体，因此，暂时不包括表情重音研究。

3.俄语语调结构体系

俄语语调研究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从18世纪中期М.В.Ломоносов最早提出俄语语调和句法的关系起，到20世纪80年代Е.А.Брызгунова的语调结构理论体系在俄语语言学领域中的确立，其间经历了漫长的两百多年的历程。

俄罗斯语音学家Е.А.Брызгунова被公认为是现代俄语语调结构理论的奠基人。她长期致力于对外俄语教学中的俄语实践语音语调研究，尤其是俄语语调结构的研究。20世纪60年代初，Брызгунова开始对俄语语调结构进行系统研究。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在分析大量声学实验结果的基础上，Брызгунова终于总结和归纳出了俄语的7种基本语调结构类型，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俄语语调结构”(Интонационные конструкции русской речи)理论体系。20世纪80年代，Брызгунова的俄语语调结构理论日趋完善，不仅开始在世界各国俄语语音教学实践中得到广泛应用，而且作为俄语语音学重要理论之一，在俄语语音学领域中占据显著地位，与此同时，也使得俄语语调研究跃居世界前沿。

所谓语调(интонация)，是说话者和听话人双方在语流中区分语句、使语句按陈述、祈使、询问、感叹等说话目的构成对立、并表达对所说内容主观态度的语音手段(王宪荣 1995：116)。语调由声调、音强、音色、音长等基本声学要素以一定的方式组合而成(Брызгунова 1963：158)。有声语言的声调、音强及音长比例关系的类型叫作语调结构(интонационная конструкция)。根据Брызгунова的观点，俄语共有7种基本语调结构类型，简称调型1(ИК-1)、调型2(ИК-2)、调型3(ИК-3等)、调型4(ИК-4)、调型5(ИК-5)、调型6(ИК-6)和调型7(ИК-7)。在各种调型中，语义核心词的重读音节就是调型中心(центр ИК)。调型中心是俄语调型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对于区别语句意义具有重要作用的各种语调要素的变化，基本上是从调型中心开始的，正如Брызгунова所指出的那样，“这些调型的语音区别取决于调型中心的声调高度及其运动走向。在调型中心上开始的语调要素的变化，对于区别疑问、肯定、意愿、语句完整与不完整具有重要意义”(АН СССР 1980：97)。

4.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和俄语语调结构体系对照

俄语语流重音与俄语语调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首先，它们都是俄语语流中的超音段单位，都是无法单独发音的特殊语音单位，都必须依附于各种音段单位，成为它们的共时组合。其次，俄语语流重音是构成各种俄语语调类型的重要元素，没有各种语流重音变体的参与，俄语语调必将无从依存；反之，俄语语调结构是俄语语流重音的协调者，没有各种语调结构的调配和整合作用，俄语语流重音必将无所适从。

对照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和俄语语调结构体系，我们可以发现，在各种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与俄语调型要素之间有着一定的对应关系。据我们观察，这种对应关系大致表现如下：大多数俄语语流重音，如语段重音、句重音和逻辑重音，与调型中心恰好吻合，而节奏重音在俄语语调结构中则充当语音上的“陪衬”，从而使调型中心得以强调突出。下面请看俄语调型中心与各种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之间的具体对比。

4.1 语流重音和调型1

调型1通常用于陈述句中，以表示整个语句的完结最为典型；但有时也可以用来表示复合句中前置主句的完结；有时也可以用来表示强调肯定。因此，调型1的调心多数情况下与句重音相吻合，少数情况下与语段重音、逻辑重音相吻合。例如*此处例句源自苏联科学院的《Русская грамматика》(1980)和Е.А.Брызгунова的专著《Звуки и интонация русской речи》(1981)。*本文例句中的节奏重音、语段重音、句重音、逻辑重音分别用数字序号“①”、“②”、“③”、“④”来表示。：

4.2 语流重音和调型2

调型2通常用于特指疑问句中，即带有疑问词的疑问句中，一般表示疑问的焦点；有时也可以用于陈述句或感叹句中，用来表示语义对比或语义强调。因此，调型2的调心通常与逻辑重音相吻合。例如：

4.3 语流重音和调型3

调型3通常用于一般疑问句中，即不带疑问词的疑问句中，用来表示疑问的焦点；有时也可以用于特指疑问句中，即带有疑问词的疑问句中，用来表示问题的重复；或者用于陈述句中，用来表示语句的未完结。因此，调型3的调心通常与逻辑重音相吻合，有时也可以与语段重音吻合。例如：

4.4 语流重音和调型4

调型4通常用于带有对比连接词“а”的不完全疑问句中，用来表示疑问焦点的对比；有时也可以用于陈述句中，用来表示语句的未完结。因此，调型4的调心通常与逻辑重音吻合，有时也可以与语段重音吻合。例如：

4.5 语流重音和调型5、调型6、调型7

至于调型5、调型6、调型7这3种调型，它们通常不用来简单地表达语句意义，而是具有极为鲜明的情感-表情色彩，其中，调型5通常用来表达鲜明的特征或高度的评价意义；调型6通常在隆重而庄严的语体中用来表现语句的未完结性或者高度的评价意义；调型7通常用于感叹句中，用于坚决否定特征、行为、状态的存在和可能性。例如：

显然，调型5、调型6、调型7这3种调型均带有极为鲜明的情感-表情色彩，已经与感情重音有关，因此，它们暂时不进入我们的研究范围。

通过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和俄语语调结构体系之间的对比分析，我们发现，不同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与俄语调型要素之间有着不同的对应关系。其中，语段重音、句重音和逻辑重音往往直接对应于调型中心。具体来讲，语段重音表达语句的非完结性，且语段重读音节可以和调型1的调心(较少使用)、调型3的调心、调型4的调心相吻合；句重音表达语句的完结性，且语音句重读音节可以和调型1的调心相吻合；逻辑重音强调语境语义逻辑中心，且逻辑重读音节可以和调型1的调心、调型2的调心、调型3的调心、调型4的调心相吻合。在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中，唯有节奏重音与调型中心没有直接对应关系。根据我们研究，节奏重音不会和任何调型的调心相吻合，它们只能在调心的前部或后部，与非重读音节一起，用相对平稳调发音，构成其他3种语流重音类型的“陪衬”，从而使语调中心得以强调突出。

综上，不同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在俄语语调结构中起着不同的作用。一部分语流重音变体行使调心的功能，它们是语段重音、句重音、逻辑重音，我们不妨将它们统称为“调心重音”(интонационно-центровое ударение)；而另一部分语流重音只是构成这个调心的“陪衬”，它们是节奏重音，我们不妨称之为“背景重音”(фоновое ударение)。通常来讲，在俄语语音句调型结构中，调心重音明显比背景重音更为突出，它们相对较长而紧张，音高变化突出；背景重音相对较短而松弛，音高变化较小；而非重读音节则更短、更松弛，几乎无音高变化。

5.结语

俄语语流重音是一个完整的包括各种突出程度不一的语流重音变体的重音层级体系。俄语语流重音层级体系主要包括4种语流重音变体：节奏重音、语段重音、句重音和逻辑重音。俄语语流重音与俄语语调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不同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在俄语语调结构中起着不同的作用。其中，语段重音、句重音、逻辑重音是“调心重音”，在俄语语调结构中通常行使调心的功能；而节奏重音是“背景重音”，它们只能在调心的前部或后部，与非重读音节一起，用相对平稳调发音，构成调心重音的“陪衬”，从而使语调中心得以强调突出。

然而，在此我们必须指出，在俄语口语教学实践中，很多中国学生对不同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在俄语语音句语调结构中所起的不同作用，往往没有予以必要的重视，用几乎相近的音长、音强、音高来强调所有的重读音节，结果“调心重音”不够强，“背景重音”不够弱，语调中心因此也就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这样的语流重音偏误，使其俄语口语显得单调乏味，没有表现力，有时甚至不易理解。

我们认为，在俄语课上教师应该向中国学生介绍俄语语流重音的概念，并且必须要让他们关注不同类型的俄语语流重音变体在语调结构中的不同作用，让他们养成一个区别对待节奏重音、语段重音、句重音、逻辑重音的习惯。尤其要向他们强调，俄语节奏重音位于语句语调结构的调心前部或调心后部，与处于调心位置上的语段重音、句重音、逻辑重音相比，其音调相对平稳、用力较少、音长较短，否则起调心作用的那些语段重音、句重音、逻辑重音必定会变得模糊不清，严重的时候可能还会影响交际。

АН СССР.1980.Институт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Русская грамматика.Том 1[M].Москва: Наука.

Брызгунова, Е.А.1981.Звуки и интонация русской речи[M].Москва: Русский язык.

Брызгунова, Е.А.1963.Практическая фонетика и интонация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M].Москва: Наука.

Буланин, Л.Л.2010.Фонетика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M].Москва: Книжный дом 《ЛИБРОКОМ》.

Зиндер, Л.Р.1960.Общая фонетика: учебное пособие для вузов[M].Москва: Высшая школа.

Черемисина, Н.В.1989.Русская интонация: поэзия, проза, разговорная речь[M].Москва: Русский язык.

Щерба, Л.В.1955.Фонетика французского языка[M].Москва: Просвещение.

陈君华.1993.重音、节律、语调：俄语语音教学研究[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林焘, 王理嘉.1992.语音学教程[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戚雨村.2000.语言学引论[M].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王宪荣.1995.现代俄语语音学[M].哈尔滨: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徐来娣.2013.俄汉语流重音层级体系理论构想[J].外语研究 (1): 4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