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本刊记者 汪玚

绝不能让扶贫代代相传！

文 / 本刊记者 汪玚

扶贫话题年年议，偏远地区脱贫到底进展得怎样了？扶贫攻坚，还有哪些“硬骨头”要啃？到2020年全面实现小康，还需要哪些过硬的举措？

“持续打好扶贫攻坚战，深入推进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扶贫开发，实施精准扶贫、精准脱贫。难度再大，今年也要再减少农村贫困人口1000万人以上。”国家总理李克强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上如是说。

3月8日，在参加广西代表团审议时，国家主席习近平给了贫困地区的各级领导干部一个新任务——立下军令状，好干部要到扶贫攻坚一线经受磨练。

不怕今天贫，就怕永远贫；不怕一代穷，就怕代代穷。这是草根之痛，也是庙堂之忧。贫困地区是“全面小康”的最大短板。扶贫话题年年议，偏远地区脱贫到底进展得怎样了？扶贫攻坚，还有哪些“硬骨头”要啃？到2020年全面实现小康，切断贫困的“代际传递”还需要哪些过硬的举措？

扶贫不应一概而论

“在西部农村，村民挖一个坑，从房子上接一块布顺到坑中，等到下雨天，地上的牛马羊粪便水也一并流到坑里，老百姓就喝这样被称为‘母亲水窖’的水。如果不下雨甚至喝不上水。”全国政协委员、甘肃省政协主席冯健身痛心地说，当前偏远贫困地区，像这样的问题大量存在。

2014年，我国人均GDP突破7000美元，一些东部沿海省份纷纷进入“万元俱乐部”。“如果把GDP一平均的话，全国都小康了。我就担心这些贫困地方的老百姓被稀里糊涂地小康了，最后留下一大堆实际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全国政协委员、贵州省政协主席王富玉说，当前亟需对偏远地区贫困引起高度关注。

根据《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01-2010年）》，国家将中西部地区扶贫开发任务重、贫困人口相对集中的592个县（旗、自治县、市辖区）确定为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其中，西部地区达375个，占全国的63.34%。

委员们认为，“十三五”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战时期，决战难点主要在贫困地区、农村、革命老区、少数民族地区、边疆地区、社会贫困群体等六大群体。

按2011年底发布的《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中央财政扶贫资金的新增部分主要用于连片特困地区，目前新增资金的80%都用于片区。对此，国务院扶贫办政策法规司司长苏国霞解释说，本轮扶贫攻坚改变过去“撒胡椒面”的办法，不再“各唱各的调”，“各吹各的号”，而是追求一种聚合效应。

据介绍，除了国务院扶贫办、国家发改委等牵头部门，各部委作为扶贫联系单位，扶贫资源在片区实现了整合利用。其中，交通运输部与19个省区市签署了共建协议，并大幅提高片区交通建设补助标准。

一位自称是乡镇扶贫工作者的网友通过留言海南省省长刘赐贵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该网友指出，扶贫工作应分成两种模式进行，一种是以行政村为单位进行整村扶贫，发展基础设施，培育特色产业等。这种模式一般适用于中部贫困地区。另一种是以人为单位的建档立卡精准扶贫，这种模式一般适用于沿海的贫困地区。两种扶贫模式的思路是集中力量各个击破，因地制宜，创新发展。

该网友进一步解释，由于中西部地区的贫困范围一般是在山区，其基础设施极其薄弱，较适合以行政村为单位，进行整村扶贫。即集中人力财力物力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只有基础设施完善了，农户的产品才能销售出去。这种扶贫模式，要充分发挥社会的点对点帮扶，例如政府部门可以规定一些富裕的县市驻点帮扶。而当这种整村扶贫的模式进行到一定程度后，当扶贫地的基础设施普遍完善后，则开始进行第二种模式了。

数据来源：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

第二种模式适用于沿海地区，因为这些地区经济发达，基础设施较完善，信息资源丰富，流通便捷，易于贫困户个体发展自身经济。同时，相较于中西部地区，沿海贫困地区的贫困人口较少，易于进行精准扶贫。

精准扶贫：把“真正的穷人”找出来

“在扶贫方面，我们每年出的钱不少，但是散乱，面很广，形不成合力，再加上政策不配套，扶贫效果虽然有，但不够理想。”全国人大代表、云南中烟工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朱绍明说。

到2013年底，还有

8249万农村贫困人口，12万多个贫困村

832个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和集中连片持续困难地区县

目前全国有近10万个行政村不通水泥沥青路

那么，向贫困“宣战”，我们还需如何发力？

全国政协委员、湖南省政协主席陈求发说，中西部地区由于贫困人口多、底子薄、基础差，真正落到“人头”的政策非常有限，与此同时，一些已经通过扶贫脱困的地方不愿摘“帽”，也占有一定的资源。“过去扶贫，还不是很准，怎么做到更准，打破大锅饭，是亟需解决的难题。”2013年，中央财政扶贫专项投入增至406亿元，但国家级贫困县的退出机制一直没能建立。据悉，2014年，财政部和国务院扶贫办将出台政策，下放扶贫项目审批权限，改革扶贫资金管理机制，并着手研究贫困县的退出机制。

截至2012年底，中国贫困人口总计9899万人。据国务院扶贫办副主任王国良介绍，这个数据是国家统计局根据全国74000户住户调查得出的一个抽样调查的数据推算而来，并未精准识别扶贫对象。也就是说，这些贫困家庭和人口到底在哪里，目前政府并不很清楚。

国家财政投入（亿元）

对此，王国良表示，2014年，为提高扶贫瞄准度，中国将为全国每个贫困户建档立卡，改扶贫资金的“漫灌”为“滴灌”，实现精准扶贫。

据王国良介绍，所谓精准扶贫：第一是精准识别。到底谁是贫困人口？要制定贫困人口识别的办法，通过有效的程序加以识别。这包括群众评议、入户调查、公告公示、抽查检验、信息录入完成等环节。

第二是精准帮扶。贫困人口识别出来以后，各级政府针对其贫困情况，确定扶贫责任人和帮扶措施，确保帮扶的效果。第三是精细管理。今后，将建立贫困户的信息网络系统，把扶贫对象的基本资料、动态情况录入到该信息系统中，实行动态管理，确保扶贫的信息真实、可靠，扶贫对象有进有出。一些贫困人口经帮扶，已稳定脱贫，就退出该系统，换新的贫困家庭进来。

如今，扶贫开发迎来了大数据时代。我国开始建立精准扶贫的工作机制，并于2014年启动了全国贫困户的建档立卡工作。目前，许多省市的初始数据采集工作已经收尾。

这项工作的深远影响不言自明。扶贫资金是不是能用到真正的贫困人口身上，扶贫政策可不可以落到真贫的根子上，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些基础数据的真实性和各级政府对这些数据的管理水平。若是不能切实提高各项工作的“含真量”，这一庞大群体的脱贫就会平添许多变数。

精准找出目标群体后，便是实实在在地发力！

3月11日，交通运输部印发了《2015年农村公路工作要点》（以下简称《要点》）。据悉，今年将确保完成新改建农村公路20万公里，所有具备条件的乡镇通沥青（水泥）路，除西藏外西部地区80%建制村通沥青（水泥）路，11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具备条件的建制村通硬化路率达到85%。

根据《要点》，交通运输部将印发2015年车购税投资农村公路建议计划，积极争取更多中央预算内资金投入。以中西部地区和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为重点，加快建制村通沥青（水泥）路建设，加大危桥改造和安保工程投入力度。同时，继续推进农村公路建设“七公开”，充分发挥社会监督作用。

除了农村公路“最后一公里”问题，今年交通运输部在农村公路工作方面还有几大发力点——除确保“十二五”规划各项工作目标完成外，还将研究确定“十三五”农村公路发展目标和任务、加快养护管理制度化进程、着力推进农村客运和物流工作、加快推进建管养运协调发展。

扶贫不仅要资金，更需技术

“十几年前的救济式扶贫是给农户发羊、发猪，扶贫款直接发放给农户，一些农民拿到钱立马就花了，牛羊过年杀了吃肉，扶贫过后农民还是老样子。从2004年开始实行开发式扶贫，实施整村推进，大力建设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大部分农村的农田变成了水浇地。从2011年开始转向产业扶贫，实行一村一品（指根据一定区域的资源禀赋和特点，以市场为导向，变资源优势为产业和品牌优势，使其逐步成为具有区域特色的产业链或产业集群），真正使农民参与到扶贫开发中来，变化比较明显。‘十二五’期间，全县64个扶贫重点村每个村项目费用为50万元，70%用于发展产业，30%搞基础设施建设。”山西省阳高县古城镇党委书记王德军说。

新一轮扶贫的目标发生了变化，从此前的稳定解决温饱问题，转向实现两个目标：一是扶贫对象“两不愁、三保障”；二是缩小贫困地区与全国其他地区的发展差距。这就要求在扶贫工作中更好地统筹解决贫困农民增收与生活质量提高、贫困农户脱贫致富与贫困区域加速发展的关系。

贫困代际传递比贫困本身更可怕

春节期间热传的“博士返乡笔记”中，关于农村学生“知识无力感”的嗟叹，引发各界讨论。这种困惑和迷茫，折射的是知识不能改变命运、贫困代际传递的无奈感。

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的研究显示，到2008年，我国农村相对贫困代际传递比重仍高达40.31%，且绝大多数父辈贫困的子女，在脱离贫困后都分布在距离相对贫困线较近的位置。有学者指出，贫困代际传递比贫困本身更可怕。暂时的贫困只是物质匮乏，但当这种贫困以及导致贫困的相关不利因素通过家庭传递给下一代成为常态，弱势群体将失去向上流动的精神希望。随着底层上升通道受阻，贫穷将会代际传递，加剧社会的不公。

贫困地区要融入区域经济发展，增强内生发展能力。当前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建设如火如荼，产业转移正逢其时。要做到这些，必须让贫困群众学会“游泳”，针对性的免费技能培训、就业服务、金融服务等必须及时跟上。

在冯健身看来，扶贫更为重要的是通过产业政策倾斜，增加贫困地区自身的造血功能，使得贫困地区能够通过自身努力和外力帮扶尽快脱贫致富。

在很多贫困地区，这样的村路随处可见，村民运输农产品往往只能依靠摩托车和牲畜，运力极为有限（摄影/王宇）

春节热传的“博士返乡笔记”中，关于农村学生“知识无力感”的嗟叹，引发各界讨论。

这种困惑和迷茫，折射的是贫困代际传递的无奈感。

“一方面，通过税收、利润补贴等政策发展农村金融和扶贫金融，为当地产业发展提供必要的金融支持。另一方面，在贫困地区的资源开发中，将资源和税收尽可能多地留给当地，提高当地产业发展能力。”冯健身说。

国务院扶贫办主任刘永富3月12日在云南省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区域发展与扶贫攻坚工作现场推进会上表示，国务院扶贫办将培育雨露计划、扶贫小额信贷、易地扶贫搬迁三个精准扶贫品牌。

刘永富介绍，实施雨露计划是要“拔穷根”。对建档立卡贫困户中未升学、未就业的初高中毕业生提供现金补助，帮助他们接受2至3年职业教育培训，掌握一门技能，提高就业创业能力；发展扶贫小额信贷是要“换穷业”。对建档立卡贫困户发展产业实施特惠金融政策，提供金额5万元以下、期限3年以内“无担保、无抵押”信用贷款，金融机构按国家基准利率放贷，中央和省级财政扶贫资金贴息，县级建立风险补偿基金和扶贫小额信贷保险；易地扶贫搬迁是要“挪穷窝”。对居住在生存环境恶劣、不具备基本生产生活条件地区的贫困户，组织实施易地扶贫搬迁。

我国扶贫大事记

“西海固，都说你是天下最穷的地方，住的是窑洞，睡的是土炕。

在我的心里，你是我依恋的亲娘，那暖融融的胸膛，那湿漉漉的目光。

西海固，都说你是天下最穷的地方，喝的是窖水，吃的是馍馍。

在我的眼里，你是我眷恋。”

——《山村的守望：西海固骆驼巷村实地考察》节选

在民间，一些公司+合作社+农户开展的“借本你种、卖了还本、赚了归你、再借再还、勤劳致富”的企业扶贫模式也在慢慢增多。

“扶贫先扶智，治穷先治愚”

中国有句古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的是传授给人既有知识，不如传授给人学习知识的方法。如果将经济扶贫比作授鱼，知识扶贫便是授渔。经济扶贫治标，而知识扶贫治本。交通扶贫也是这个道理。

日前，交通运输部发布2015年度教育培训计划，包括部支持西部地区和六盘山片区教育培训计划、部机关培训计划两个部分。根据“十二五”行业教育培训专项经费安排，2015年度支持西部地区和六盘山片区交通运输系统教育培训工作专项经费达1000余万元，支持35个培训项目，培训4200余人次，重点向新疆和西藏地区倾斜。

63岁的菏泽市西段村贫困户段怀玉并不知道啥叫“精准扶贫”，一年半前，他从村里领了3只扶贫小母羊，如今存栏数已经是13只了。他知道每只成年羊在当地可卖到近千元，一笔不小的收入。段怀玉老伴每年三四千元的医药费，随着小羊的出生、长大，治疗花费的数字也不再像以往般沉重。

段怀玉的脱贫方式在山东菏泽并非个案。据介绍，“送羊还羔”采取“送三还三”制，贫困户领取3只扶贫母羊，产仔后上交3只小母羊再发给其他贫困户饲养，滚动发展，陆续脱贫。牡丹区投入291万元，购置扶贫羊2713只，帮扶了15个贫困村、1733户贫困户。以西段村为例，已送还144只小母羊，118户贫困户实现了当年帮扶、当年脱贫。

记者去年8月在宁夏采访时，曾听宁夏回族自治区交通运输厅宣传处处长李学平讲述过宁夏的交通扶贫故事。

“我们（宁夏）穷的就固原（地区）。西海固（指宁夏的西吉、海原、固原、彭阳、隆德、泾源等六个县市的统称，也被称为固原地区）由于大部分地区生存条件差，几十年一直依靠扶贫成长，实际上按照过去计划经济条件下的状况，川区还是很富有的。现在小麦、水稻等农作物的种植水平全国领先，水稻一亩地能打2000斤！而且在灌溉充沛、气候干旱条件下成长的水稻，淀粉含糖量非常高。”

那么，既然有这么好的农产品，为啥西海固为何被称为全国最穷的地方？关键在路。

“我们要唤醒的是交通意识，没有基础，发展不了。交通不仅不是经济制约，更能支撑经济，引领经济发展。像南部山区的特点是山上不长树，地上没有宝。我们的解决方法是，一个不变两个变——自然条件不变，变是交通资金及项目支持和当地百姓锲而不舍的奋斗精神。”

李学平还给记者举了马铃薯的例子。“我们的土豆完全可以出口。”马铃薯的起源地在南美洲，经纬度和宁夏类似，而宁夏干旱的条件更适于土豆成长。 “每个地方都和人一样，都有缺点，都有优点，就看你发现没发现。”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表的《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的新进展》白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