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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中世纪时期，布鲁日就已是欧洲的蕾丝重镇，其手工蕾丝是各国皇室的最爱。如今手工蕾丝产量大幅减少，然而传统蕾丝制法却依然代代相传。蕾丝，以最温柔的形式融入到布鲁日人的生活中。

水城布鲁日有着“北方威尼斯”的雅名，却与热闹喧哗的威尼斯迥异，这是一个平静且处处散发着生活味道的小城。青藤的绿意爬满座座石桥，水波幽幽的迪日沃运河水从桥下流过。两岸房子的窗户都挂着柔白的蕾丝帘，遮藏住一屋子故事。偶尔风过，飘于窗外的蕾丝投影在运河水上，却被悠然而过的天鹅划破了这场影与水的纠缠。

布鲁日纯白的技艺

蕾丝，是这座时光停滞的古城中最迷人的见证。如今在布鲁日，机器量产的蕾丝已经占领了几近九成的市场。但是弯街窄巷内一家家老铺以及店内的老手艺人，依然在悠悠时光中延续着手工编织蕾丝技艺，为布鲁日注入着一份妩媚。

在一家名叫Irma的商铺前，一位老太太膝上放置着棉制的托盘，她双眼盯着身边的编织图，双手快速地将拇指般细精巧的梭子缠满丝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法想象蕾丝的编织有多么复杂。她戴着老花镜，背微驼，根据图案采用编、结、绕等手法拨弄起梭子与丝线，却像在打字似的相当娴熟。阳光洒落在她盘起的银丝和手中的银丝上，美丽的场景虽吸引了众多游客，大家却默契地选择在旁安静地观看，无人吵嚷。

“玛丽安今年已经近90岁高龄了，即使大声讲话，恐怕她也听不到。”看到店门外这一场景，Irma店铺老板笑着说道。历史悠久的Irma蕾丝店铺雇佣着固定的手艺者制作蕾丝品，其中不乏像玛丽安这样在此工作了一辈子的老人。“天气好时，她们就坐在门口演示起真正的手工蕾丝制作。一个不太复杂的图案需要几十只甚至近百只小梭，再大一些的图案，她们就不能只在膝上的小托盘上完成了。”

推开蕾丝店的木门，一件件华丽典雅的蕾丝层层叠叠编织了纯白的梦境。从玻璃杯套到餐巾、桌布，从上衣、箱包到书签、饰品，小小的店里蕾丝制品一应俱全。充满浪漫和矜贵的蕾丝，售价高昂。Irma老板介绍道，这些费工费时的手工蕾丝品最大的买家，其实是高级时装品牌或者是贵族王室。

当然布鲁日蕾丝不只是拥有高贵的身价，越来越多的年轻艺术家和设计师在创意作品中大量使用蕾丝元素。比如格罗宁格博物馆外那幅蕾丝织成的几米高的地图，就是不可错过的创意品之一。轻薄微透的蕾丝上，精細、完整地勾勒出被条条运河环绕的布鲁日，复杂的巷弄和繁多的景点都一一标示其上，不得不连声赞叹。

布鲁日时常会举办各种以蕾丝为主题的展览，蕾丝斑马线、蕾丝铁锹、蕾丝沙发、蕾丝防护栏……随着新技术和新材料的应用，现代设计元素和时尚概念都与蕾丝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部蕾丝的记录史

戴着有漂亮蕾丝边帽子的马车夫、船夫是布鲁日最煽情的导游，经他们传诵，蕾丝变成了一个个美轮美奂的传说。但是蕾丝的故事远不只这些，它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的修道院。修女在闲暇之余，从空白棉布上剪出镂空花样，再经过提花收边，就成了蕾丝的雏形。1771年这些修女创办了所谓的蕾丝学校，即今日著名的布鲁日蕾丝中心（Kantcentrum）。

这幢建造于15世纪的修道院，毗邻肃穆的耶路撒冷教堂。只需在门口处花费约25元的门票，即可一并参观教堂和蕾丝中心的博物馆与蕾丝学校。售票处内设专门的柜台，贩售蕾丝制作的必备工具以及蕾丝学校学生的作品，相较于商铺中昂贵的蕾丝品，这里的价格略微“亲近”一些，而售卖所得的所有款额都全部捐赠给当地教会。

这座城堡式修道院弥漫着浓重的中古气息。不经意在触手微凉的石砖之上，看到了一块指示木牌。这方小小的“天地”却被一片蕾丝饰品“装扮”起来，不得不佩服布鲁日人无处不在的蕾丝情结。在木牌的指引下，来到蕾丝博物馆，其实只是辟出的几间屋子。但这里却收藏了过去500年来在比利时曾流行过的绝大部分蕾丝式样。无论是以缝针方式进行蕾丝编织（Neddle lace）的布鲁塞尔蕾丝，还是布鲁日特产棒槌编织蕾丝（Bobbin lace），只需在此走上一遭，就会深深理解，称比利时为蕾丝的摇篮可谓实至名归。

藏于橱窗中的古董蕾丝玲珑剔透，白色无瑕的面料上巧夺天工地织出繁复的图案……一件件古老的蕾丝艺术品彰显出比利时蕾丝的独特之处：不是简单地重复单一图案，也不像缝纫机编织出没有弹性与张力的图案，比利时的蕾丝线条长，轮廓丰满，极富立体感。

融入生命的蕾丝

沿着花草径来到一排哥特式红砖房前，这里就是蕾丝学校的教室所在。正巧赶上蕾丝中心开设的免费授课班，台上的“老师”竟是一位男士，而且是当地颇有资历的蕾丝编织手艺人。似乎能感觉到我们的惊讶，他微微一笑。

“布鲁日所在地区盛产亚麻，其亚麻丝线质量和精美的程度，超过欧洲任何一个国家，以此造就闻名于世的布鲁日传统的蕾丝手工艺……”听课的学生并不多，经过一番了解后得知，这场体验课程只针对游客，而蕾丝中心正式的授课会集中于夏日暑期。

一份课表张贴在教室门口处。选修和必修课程设置、授课教师、时间、价格等信息被标注得清清楚楚。因为偏爱蕾丝上精美的花朵图案，于是在种类繁多的课程中搜寻一番，目光定格在由威尔老师讲授的蕾丝花朵编织课程，一共45堂课共计45小时要付约2500元的学费。但是这里有个规矩，没有任何编织基础的学员必须从头学起，因此如果不具备与课程相当的水平，“绝不会为了满足游客或赚取学费，而将复杂的蕾丝技艺简化成DIY课程。”

隔壁教室是学员们相互交流的园地。来此的除了近百岁的老人还有不少儿童。“老”学员里，有的已编织了几十年，用她们的话说，除了胳膊和手指，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快不能动了。但更令我们讶异的是，一个个调皮的“小”学员们却安静地低着头，在老师画的蕾丝图案上插满密度不同的大头针，然后绕上缠着白线的小梭子，几个一组，循环往复地交叉编织。“请不要认为蕾丝编织很简单，比如一小块手工花瓶垫，我要足足编两个星期呢。”女孩用稚嫩的童声“一本正经”地讲述着。能够将这项技艺坚持一辈子的老人，已令人心生敬仰，而能将传统蕾丝制法代代相传下去，想来是因为蕾丝早已以最温柔的形式融入到每个人的生命中。

当离开布鲁日蕾丝中心时，暮色渐深。夜色中的城市像戴上一层蕾丝面纱，多出一份朦胧味道。往昔作为贸易中心的繁荣亦如帆影远去，布鲁日像厌倦了凡尘虚荣的贵妇，披着最初那件纯洁的蕾丝头纱，选择在田野之间，安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