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尔·里维斯++译/李欣

在张罗了一周之后，我们为集市做好了准备。爸爸和妈妈为我们付了租用村子礼堂的钱，格雷厄姆和我开着拖车在各个村子里来回，收集人们的闲置物品。现在我们有几台电视机、一套餐盘、衣服、玩具、一个大鸡笼和两只鸡。大多数人都很高兴可以在圣诞节前摆脱不需要的物品。

罗比打印了宣传集市的海报和传单，骑车挨家挨户投递在信箱里。在海报上他印上了杰娜芭打着石膏的照片，并且以典型的罗比风格写下“在它被切下来前，帮我们救下杰娜芭的腿”。

尤安大清早就出门，从河里钓到了两条肥美的鳟鱼。妈妈烤了能喂饱一支军队的蛋糕和饼干，爸爸把最爱的威士忌作为抽奖奖品。哈米什也奉献了一个奖品——在他工作的自然保护区免费参观一年。在自然保护区传单的最上面印了里面一只鱼鹰的照片，这看起来很合适。

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我看到礼堂外面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开门。妈妈拿着茶壶不安地来回走动，尤安和罗比的妈妈摆好了桌椅。

我们快开门时，罗比从后门冲了进来，还推着他的山地车。

“把车子推出去，”他妈妈说，“我们不想这儿被泥弄脏了。”

我看了看罗比，他的山地车上没有沾上泥，一点都没有，它干净得发亮，就像是新的一样。

“把它放进出售物品中吧。”罗比平静地说。

“你别开玩笑。”我对他说。

他摇了摇头，说：“它至少得卖400英镑，好吗？少了不行。”

“你确定？”我简直不敢相信。

“就这么做吧。”他抚摸着车把手，在第一批顾客进来之前转身跑出了礼堂。

刚开始非常忙碌，人们在堆积的衣服、书本和DVD碟片中穿行浏览，茶和咖啡卖得非常好。妈妈的蛋糕也是。我摆了一个二手CD和电子产品的小摊，摊子旁边甚至停着罗比的山地车。很多人对山地车表示出兴趣，但没人要买它。妈妈走过来，给我带了一杯饮料和一块巧克力蛋糕。

“进展顺利。”妈妈笑着说。

“你觉得我们能筹到多少钱？”我问。

妈妈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但我确定光是茶和咖啡就已经超过100英镑了。”

我吃蛋糕的时候妈妈帮我招揽着顾客。我一直没怎么注意自己的摊位，直到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你好，麦克尼尔先生，你最近还好吗？”

我抬起了头，艾奥娜的祖父站在摊位前，他的身形似乎比我记忆中的更小也更佝偻了。他在衣服口袋里摸索寻找着皮夹，用棕色的粗糙的手拿了出来，他的手抖得厉害。“我要买这辆车。”

妈妈微笑着，“恐怕它有点儿贵。”

麦克尼尔先生打开皮夹，拿出了几张钞票。他把钞票放在桌上，一张一张地数着。

“麦克尼尔先生……”妈妈反对道。

“都在这了，”他说，“总共400英镑。”

麦克尼尔先生又拿出了10英镑，放在桌子上，“我还要买下旁边摊位上的那两条鳟鱼。”他把鱼放进塑料袋里，扶着把手推走了罗比的山地车，走出礼堂，消失不见了。

妈妈拿起了钱，目送他离开。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罗比。

下午5点，礼堂已经空了。只有几箱书和一袋旧衣服剩了下来，但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被我们卖掉。妈妈沏了一壶新茶，我们坐下来，准备吃掉剩下的蛋糕，并计算钱款。我们有很多钱，一堆硬币和几小袋钞票。在集市快结束时，罗比和他的爸爸也加入了我们。

“好吧，最后的总数是，”哈米什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1462英镑外加8便士。”

所有的大人都在欢呼，但我没有，我知道这些钱还不够。到周末时我们将会发现，想让杰娜芭来这儿并不是一张机票那么简单。她不是英国人，因此必须付钱才能得到手术治疗，这得花数万英镑。我跟罗比、尤安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商量。

“这才是开始，”罗比说，“我们能筹到更多钱。”

我点头，我不想让罗比认为自己卖掉了山地车却一点用都没有。

“车已经被卖掉了？”罗比问。

“我很抱歉。”我说。

尤安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我无法相信你这么做了，”他对罗比说，“我的意思是，那辆车就好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没有了车怎么能行？”

罗比陷进了椅子中，“我还有双腿，”他半开玩笑地说，“我想我可能还会开始跑步。”

我们清理完礼堂，把桌椅放回原位后，天已经黑了。妈妈锁上礼堂大门时，我们走进了停车场。尤安用手肘推了推我，“看那儿。”

我看向马路对面，麦克尼尔先生站在路灯下，旁边是罗比的山地车。

罗比也注意到了，但是他一直低着头，跟着他爸爸走向汽车。

麦克尼尔先生把山地车推了过来，浓密眉毛下的眼睛盯着罗比，空气中有令人尴尬的沉默。“你就是罗比，言语犀利、骑着大轮子车的男孩。”他说，“言语犀利、没有礼貌，我曾这么听说过。”

麦克尼尔先生离我们很近，我能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脸上褶皱的皮肤。

罗比看了一眼他的山地车，停下了脚步。

“走吧。”罗比的爸爸推着他往前走。

麦克尼尔先生把车推得更近了一点，几乎要碰到罗比身上。咯嗒，咯嗒……车轮的旋转声在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看起来，你已经找回了你的礼貌。”

罗比转身看着他。

麦克尼尔先生也直直地盯着他，“你最好也把你的车拿回去，它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他把山地车塞进罗比手中，然后拍拍装着鳟鱼的塑料袋，“但我会留着它们，我上次吃到新鲜的鳟鱼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他把塑料袋夹在胳膊下面，蹒跚着走向黑暗的街道。

“等等，”妈妈喊道，“麦克尼尔先生……也许我能为你煮那些鳟鱼，加点欧芹和黄油……”

麦克尼尔先生转身点头道：“好啊，麦克格雷戈尔太太，那再好不过了。”

我看了眼罗比，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你现在得骑车回家了。”他爸爸说。罗比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他跨上山地车，在停车场上骑了一圈又一圈，在长满草的堤岸上快速地上下。

“小心点！”我对他喊道。

一辆车开进了停车场，停在了我们旁边，发出了很响的刹车声，开着前灯，响了下喇叭。一个年轻的穿着考究的金发女子打开了车门。“这里是村子礼堂吗？”她问。

爸爸点了点头。

她冲我们大家微笑，“我在找卡勒姆·麦克格雷戈尔。”

每个人都向我看过来，我忙应道：“我就是。”

她伸出了她的手，“我是卡伦·巴罗斯，我听说了在这里举办的集市。”

“恐怕它已经结束了，”我说，“你错过时间了。”

“哦？”她扬了扬眉毛，“没关系，我来自《高原纪事报》，我想写一篇有关你筹集资金的报道。”

我知道《高原纪事报》，它是本地的一家报纸，刊登本地新闻、事件和广告。“我很遗憾，但你来得有点迟了。”

“不是为了那个，”她说，从车里拿出了记事本和录音机。她对我微笑，好像知道什么秘密似的，“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正为一名非洲女孩筹款……”

我点了点头，但感觉胃里有什么突然抽动了一下。

“……并且，”她说，“这一切都源自于你在这里，在苏格兰救过的一只鱼鹰。这是真的吗？”

节选自译林出版社《天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