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冰，我讲故事给你听

2015-01-06于丹丹

少年文艺 2014年12期

关键词：熊宝宝北极光冰块

于丹丹

一、会说话的猫

这个冬天一直没有下雪，虽然它一如既往地冷，让人不敢走出屋子半步。

一个小姑娘趴在透明窗子上面，努力往外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像凤仙花，眼睛像黑色的石头一样光滑明亮。她想，如果外面下雪该有多好啊！下雪天，哥哥就能提前回家，会带我出去玩了。

可是，为什么总不下雪呢？

哥哥在很远的地方读大学，每年下雪的时候，就是哥哥回来的时候，哥哥踏着雪，“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我会赶紧过去开门，哥哥会把我抱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开心地笑啊笑啊！小姑娘心里想着，竟然真的把轮椅转到门口，做了个打开门的动作，然后仰起头“咯咯咯咯”笑了，好像哥哥真的回家了，进门了，把她抱起来了一样。

很快她又觉得没意思，笑不出来了，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大风呼呼刮过的声音，仿佛有一千只野兽从天空呼啸而过，有些吓人。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又一次慢慢把轮椅转到窗户前面，呆呆地往外看。看外面浅蓝单调的天，灰褐色的树干，光秃秃的电线杆，街角有一个破旧的深绿垃圾桶，一两只脏兮兮的野猫在那里游荡。

爸爸妈妈出去上班了，门被锁上。小姑娘最怕听到落锁的声音，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这扇门隔绝在外，再没有一个人与她交谈。她觉得自己真的孤独极了，也闷极了，来一个人说说话吧，来一只猫说说话也好啊！

这么想着，窗台上竟真的出现了一只猫！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这位优雅的先生。为什么说他是一位先生呢，因为这只猫实在与众不同。他有一身雪白的毛，冰雪一样的颜色，小姑娘不禁联想到了无穷无尽的冰原，而他的耳朵尖尖、尾巴尖尖与四只爪子却是纯正的黑色，多么强烈的颜色对比！最神奇的是，他的脖子上系了一只精致的黑色领结，微微昂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很是惊讶，情不自禁地说：“您、您好！”

猫先生微微点了一下头，声音温润，“您好！”

小姑娘震惊极了，他、他、他居然会说话！一只猫会说话！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最后忍不住，说：“我叫阿音，请问您叫什么？”

猫微微皱了一下眉毛，道：“你可以叫我猫先生。外面这么冷，你不请我进去坐一下吗？现在的小姑娘真没有礼貌！”

阿音脸一红，紧张地说：“对不起，猫先生！我、我不认识你啊，妈妈说不能让陌生人进来。而且我也没有钥匙开门啊！”

猫先生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前爪，踱着优雅的步子，穿过玻璃，走进屋子里。

阿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猫先生跳到自己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伏在她的腿上。

猫先生半眯眼睛，懒洋洋地在阿音腿上打了个哈欠，说：“阿音，你无聊吗？”

阿音眼睛亮晶晶的，使劲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只猫要做什么，但是真的很期待呢！

猫先生又说：“家里有冰吗？”

阿音想了想，摇了摇头。

猫先生嘟哝了一声：“真是麻烦！”三两下越过窗子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条冰凌，有塑料尺子那么长，晶莹剔透，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很是好看。

二、你听，阳光晒冰

猫先生把冰块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玻璃慢慢铺在冰块上，融化出一点水迹，里面透亮的光。慢慢的，阿音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开始很小很小，渐渐地清晰了，是一个温柔的姐姐的声音，她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北极熊宝宝追逐绚丽的北极光的故事。

“熊宝宝很着急，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又累又困，可是还没有找到北极光呢，不能睡，不能睡！北极光是北极神明的光，她会为你指引回家的路。没有北极光，熊宝宝就再也见不到熊妈妈了，熊宝宝忍住泪，在黑暗中往前走，寻找神明的光……

“……最后，熊宝宝在北极光的指引下，找到了家，他扑向熊妈妈的怀抱！”

阿音听到最后，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张开眼睛一看，窗台上的冰块完全融化了，留下一摊淡淡的水迹。

阿音低头，疑惑地问猫先生：“为什么冰里面有故事呢？”

猫先生轻快地走了个猫步，摆了个美美的姿势，得意地说：“是这样！听说过北极的故事吗？据说那里的人说的话落地成冰，要拿回去慢慢融化了才能听到。”

阿音点点头，哥哥曾经讲过，但这只是一个传说，不可能是真的啊！

猫先生像人一样坐在窗台上，两条腿挂下来，自在地在空中晃荡，得意洋洋，“阿音，其实这个故事不完整哦！你知道吧，我们说的话都是有水汽的。冬天的时候往玻璃上哈气，就会有水汽吧！这些水汽里就记录了说话人的声音。你讲的话，我能听到，但同时说话时的水汽也进入空气，进入了大气的水循环，上升，再一次变成云，在天上飘摇，累了就会停下来，变成雨回到地上。如果有的雨滴很幸运变成了冰，那些话语就会被封在冰里，只要它被太阳慢慢融化，我们就能听见这些声音了……”

阿音很疑惑，问道：“猫先生，那我以前怎么没有听到过呢？”

猫先生满不在乎地说：“那是因为我不在啊！你以前遇到过会说话懂礼貌的猫咪吗？肯定没有吧！我，是有魔法的猫先生！”

阿音点点头，看着猫先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个哈欠，露出几颗尖尖的小牙齿。阿音心想：猫先生也不怎么礼貌啊。但是她没敢说出来，这位猫先生太自信又太奇怪了一点。

猫先生当然不知道阿音在想什么，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正了正领结，行了个绅士的再见礼，转身离去。阿音急忙呼喊：“猫先生！猫先生您等等！”猫先生却是无影无踪了。

话音未落，听见玄关处传来“咔噔、咔噔”两声，钥匙在锁里转动，是妈妈回来了！

夜很快就降临了，当阿音躺在被窝里的时候，还想着下午的奇遇：我真的看见了一只会说话的猫？他还融化冰块，把里面的故事放给我听？他明天还会来吗？还会讲好听的故事吗？冰块里还会有其他好听的故事吗？那只小熊当初为什么会走丢呢……

这么想着，阿音在黑暗中香甜地睡着了。

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妈妈轻轻走进来为阿音掩了掩被角，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阿音一会儿，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轻轻出去了。

三、谢谢你，猫先生

以后的每一天下午，只要爸爸妈妈不在家，猫先生就会在下午三点准时过来，嘴里叼着冰块，冻得龇牙咧嘴，含糊不清地叫着：“呜！阿、阿音！阿音！”

阿音自然是早早就在窗台前面等待猫先生的到来，猫先生把冰块放到阳光下，阿音就递过去一杯暖暖的奶茶，一人一猫沐浴在阳光下，喝着热乎乎甜蜜蜜的饮料，看冰块一点点融化，听着来自冰雪的故事。

冰块就像一个大自然的录音机，收录着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妈妈为宝宝讲故事温柔的声音、姐姐陪小妹妹玩耍嬉笑的声音，公园里树叶聊天的声音，精灵世界盛大喧闹的庆祝舞会的声音，北极雪兽讲述自己翻山越岭寻找冰莲的声音……各种各样，纷繁多姿。阿音陶醉其中，觉得每天下午实在过得太快了、太开心了！

猫先生也很陶醉，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为了那些可爱的小饼干和热奶茶。

阿音有个疑惑，这算不算是在偷听别人的谈话呢？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偷听别人的谈话，这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啊！

猫先生嘴角还沾着饼干屑，满不在乎地说：“不会啦！我是最懂礼貌的猫先生啊！阿音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心思越纯真、越善良、越对这个世界满怀爱意，他的冰块就越纯净、越美丽。而这样的人，心怀坦荡，无所畏惧，是不会对别人听到他的话感到不满意的！”

阿音似懂非懂，毕竟她还是一个刚上一年级的小孩，她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就能早点明白一些事情了。不过也没关系，我现在把它记住，等我长大我就知道了！阿音笑眯眯地想着，很幸福。

这天下午，猫先生很兴奋，他甚至提前了两分钟到达，高兴地大呼小叫：“阿音！阿音！你看我今天找到了一块特别特别美丽的冰块！你看它多漂亮！晶莹剔透！形状多可爱！比最大的玻璃球还要漂亮！”

阿音也很兴奋，这么纯净的冰，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一个很动人很动人的故事。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听这个故事！

“我有一个妹妹，她叫阿音——”话音未落，猫先生像支利箭一样扑了上去想要扔掉冰块，阿音却发现了这是哥哥的声音！她在那一瞬间想抱住猫先生，但是她哪有猫先生灵活，于是只拽住了尾巴。偏偏猫先生唯一的弱点就是尾巴，他“嗷呜——”一声掉在地上！阿音手忙脚乱地把四脚朝天的猫先生从地上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猫先生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耷拉着脑袋，嘟哝道：“放开我，放开我，这个不能听！”

阿音摸了摸猫先生的脑袋，轻声说：“别说话，这是哥哥的声音！哥哥在跟谁说话呢？”

猫先生没有理阿音，懊恼地把脑袋埋了下去。

没能被猫先生破坏的冰块还在慢慢融化，哥哥温暖如阳光般的声音从冰块中一点点释放出来：“我的妹妹，阿音，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猫九，你能帮我照顾她吗？”哥哥的声音，疲惫却还带着微笑。

“阿勋，你不要说话了！”这是猫先生的声音，慌慌张张，带着抽泣，仿佛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猫九，拜托你帮我照看她好吗？爸爸妈妈白天不在家，她一个人多孤独啊……从、从今以后，我都、都不能陪着……她了。”哥哥很吃力地说完这段话。

“阿勋，你不要说话了！不会有事的，你快休息一下，我会照顾她的，叫阿音是不是？我会找到她的！”

“谢、谢谢你！傻猫九，不要难过了……我只是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如果阿音问、问为什么哥哥不回来……告诉她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了……替我对他们说，我爱爸爸妈妈，爱……阿音……”

“阿勋！阿勋！”再也没有哥哥的声音了，只剩下猫先生很响很响的哭泣声。

猫先生红着眼睛，埋在阿音腿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大滴大滴打在自己背上，悄悄抬头一看，阿音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小小的脸上都是泪水，仿佛倾盆大雨，碎了一地。

“阿音、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阿音很久没有说话，脸上的泪水都干透了，脸上紧绷绷的，她颤抖着问：“猫、猫……”

还没说话，猫先生就抢着说：“叫我猫九吧！你哥哥一直都是这么叫的！”